皎洁的月光下,章楶这才发现,一行人还都站在外面,自己的几个将军,也必恭必敬地陪同着站立庭中,当下不觉哑然,抚掌笑道:“是老夫无礼了,来来来,袁公子,贤侄女,诸位将军,一道随老夫进书房议事。”
袁封已被当前战争氛围所感染,好奇心也被调动起来,正想看看古代的人是如何议论战事的,听得章楶邀请,扭头看了范碧云一眼,只见她冲自己微一颔首,做了个“请”的手势,当下心中一阵豪气,也想去探究一下古人作战的情形,迈开大步,跟随着章楶向前走去。
一行人穿过几道长廊和圆门,来到书房,书房中灯火通明,原来府内的奴仆已早行一步,将灯点起,又搬来些许椅子,分列成两排。袁封迈了进去,只见屏风后两排书架,似乎渗着隐隐的墨香味道。章楶朝中间的太师椅坐下,招呼众位将军入座,又冲范碧云和袁封招手道:“贤侄女,袁公子,且坐到老夫身旁来。”
袁封也不再客气,和范碧云一道分坐在两边。小小的书房内顿时挤满了人,大多是盔甲尚未来得及卸下的将军们。章楶环顾了一下众人,开口言道:“诸位,老夫前年曾于上书章相公,献平夏策略,官家特许老夫将熙河、秦凤、环庆、鄜延四路军兵,修缮大寨数十所,并石门峡江口与好水川北面,建造平夏城、灵平寨,大破夏人,然夏人实力未损,又常常窥边犯境,今中秋佳节,不想夏人竟袭我固原县,掠我百姓而去,方才袁公子道以攻代守,正合老夫之意,不知袁公子可有袭破石门峡,解救固原百姓之妙计?”
袁封几乎抓狂,自己刚才胡乱瞎说一通,原本想宽慰一下范碧云,后来又不愿在章楶面前示弱,想不到一番话竟对了章老头等胃口,他还将自己当做军事天才,向自己请教。其实袁封对自己还是比较了解的,不说别的,谈起这指挥打仗之事,他根本就是一窍不通,何况还是古人以大刀长矛为主要武器的较量,更是稀里糊涂得一塌糊涂。
“晚生才疏学浅,于军机一无所知,在诸位将军及老大人面前,恐贻笑大方。”
章楶不信地摇摇头,暗道这个年轻人怎么也和老夫子一样,谦恭得不行?于是手掠着花白胡须道:“袁公子过谦了吧,方才以攻为守之话语,却是明事理之人,何况如今用兵,乃是为救固原百姓,救范家公子,还望袁公子不要藏宝玉而不露。”
他见袁封与范碧云关系似乎密切,忙扯出她的弟弟,果然,范碧云也站了起来,冲着袁封袅袅施了一个大礼,央求道:“袁兄,舍弟误陷敌手,还望袁兄相助。”
别人说了袁封定要推辞一番,只是让范碧云这样让人一见倾心的小美人都这样来求自己,再强推不懂,似乎有些不尽人情,别人看来,还好像铁石心肠。袁封咽了口唾沫,定了定心,别的军事知识他不知道,可我军赖以起家的游击战术,他还是明白一二。
“章老大人,诸位将军,袁某大胆献丑了,如有不当之处,还望老大人及诸位将军莫要见笑才是。”
座中都是些身经几十战的将军,突然见章大人竟让一个年轻书生来讲解兵机,都有些不屑一顾,不过碍于顶头上司的面子,又不好露在脸上,只得一个个地道:“哪里哪里,袁公子过谦了。”
章楶也是呵呵一笑,道:“袁公子但说无妨,如今我等也只是在商议军事而已,袁公子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袁封一想,自己日后也不会在倒霉的大宋军界混,就算是说错了,也没有大不了的,这章楶总不见得要将自己送上军事法庭。想到这里,便大胆地道:“如今固原百姓,都困在石门峡夏人寨中,若贸然提兵去攻,势必惊动夏人,而夏人驱百姓而去,不过要修缮石门峡新堡,章大人若遣一军前去骚扰,一连数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可令其不得安然而修新堡,再出其不意,奇袭石门峡,救出百姓。”
众将脸上顿时露出一丝不屑之色,个个心中暗想,此人果然不懂军机大事,如此一番夸夸其谈,足见胸中果真别无他物,比那战国赵括尚且不如,真当不知章大人为何要让此人进来商议军事。
“敢问袁公子,我军前去骚扰夏人关寨,必深入夏境,孤军深入,岂不犯了兵家大忌?袁公子必定饱读孙、吴兵书,怎么却如何不知其中之险?”座中有一人冷笑两声问道。
袁封顺势望去,只见一位年纪五十左右的老将,身上披挂着金属的战甲,正斜视着自己,眼神中颇多嘲弄的意味,头顶上的红色的盔缨也一阵一阵地颤动着,仿佛在讥笑着自己。
见此人对自己如此不屑,袁封心中暗暗不快,脸上却笑如春风地道:“这位将军,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方才袁某说袭击骚扰夏人,确需深入夏境,然并非大军全出,而是化整为零,以小股骑兵奔袭扰乱,夏人若追,则可深藏于深山之中,待夏人疲惫而退去之时,复至袭扰,如此循环往复,直至夏人苦不堪言,方可挥大军疾进,直指石门峡,一战而破。”
一番话后,有两人微微地点了点头,表示认可,但那位发难的将军依然摇头道:“袁公子此计虽妙,但似乎忘了根本,一支偏军,也需粮草辎重,何况长期袭扰夏人,更需带上充足的粮草,而袭扰之军,贵在轻捷快速,则不宜多带粮草,请问袁公子,该作何解?”
这果然是个久经沙场的老将,考虑的问题就是全面,听得不少人不住地点头,并小声议论着。章楶也颇感兴趣地笑问道:“郭将军所言极是,不知袁公子可有妙方?”
这个问题袁封的确没考虑到,记得历史书上说我军展开游击战,也没什么介绍我军是如何筹集粮草的。即便是介绍了,也是说如何如何地利用人民群众的力量,可自己所说的是要深入敌人境地,西夏国人民会和乖乖地和大宋朝的军队亲密得如同鱼水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