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游戏LOL瓦罗兰有时星光闪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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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维迦

如果问现在的我关于森林的事,我会回答那是很可怕的地方,远比外面看起来可怕得多。一旦误入歧途,树木就会变成铜墙铁壁,将人活活困死在里面。

但有一片森林,有种奇怪的魅力。怎么说呢,一切形容词用在这里都是多余的,它就是小孩子都会读的童话书中写的那样,就是那种。那是班德尔城城外的一片森林。我第一次去班德尔城时,也去了那里。它很有吸引力,我走进去,一片一片拨开挡在路中间的大树叶和头上垂下来的弯曲藤蔓。直到最后我忘了时间,也彻底忘了方向。我想爬到树顶去找太阳,但层层叠叠的树叶和藤蔓填满了树枝间的空隙,也封死了天空。回头走?作为一个有经验的探险家,我可以很负责任地说,森林就是这一点最致命,连这一片童话书里的森林也是——如果你来的时候不做记号,那就千万别回头。这样至少你不知道自己找不到后路,无知者无畏。

所以我有点绝望。而这时,我碰到了我第一次班德尔城之旅中,最神奇的那个人——全部意义上的。是的,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璐璐,她抱着一株藤蔓从天而降,惊起一大群不知名的蝴蝶。我看着她掉在我面前,打了个滚又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第一句话我到现在还记得:“见到你很高兴!”

我见到她一样高兴,我恨不得立刻跪趴在地抱着她的大腿求她把我带出森林。作为一个有经验的贱种,我也可以负责任地说我从那时候就已经定型了。三言两语之后,我发现璐璐好像听不懂我说话,早早定型的不止我一个。问她这是哪里,她说蒲公英每天早上开舞会。问她是谁,她说树洞里有金色毛皮的松鼠。问她能不能帮我指一下出去的路,她举起比她还高的魔杖,告诉我来捉迷藏吧。

捉迷藏,捉迷藏,我现在居然有心情捉迷藏,但她一下就窜没了。她是我活着出去的唯一希望,我只好真的和她捉迷藏。树上一会儿伸下来半截魔杖晃一晃,土堆后面又突然扔出一顶帽子,蘑菇圈里藏着半撮露在外面的头发。我上蹿下跳,就是抓不到她,最后筋疲力尽。她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快来找我!”

“我找不到你了。”我躺在地上回答她,都不确定自己的声音她能不能听清。不过这次她又从天上滑下来了,一屁股坐在我身上。“我赢啦!”她欢呼着说。

“好的你赢了,能不能告诉我怎么出去?”

“找到我就出去了。”女巫说。她一下又没影了。我在内心高呼一声让我死在这里吧,爬起来接着找她。幸好这次多了一只小蝴蝶,一会儿围着她绕,一会儿飞过来给我领路,我才没有跟丢她。越走越深,越走越不像出去的路,直到蝴蝶带着我闯进一片林中空地。视野突然明亮了,阳光从头顶落下,地上是无数巨大的三叶草,每棵都快到我胸前那么高。我知道自己还没走出去,但抬起头看到太阳,我还是有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璐璐躺在三叶草丛里,笑嘻嘻地看着我。“你从哪里来?”她问。

“皮尔特沃夫。”我回答,“瓦罗兰北方的城邦。”

“冬天会下雪吗?”

“会。”

“雪里会有雷鸟钻出来又钻进去?”

“没有。弗尔卓雷德的冰原上有雷鸟,但它们不钻雪。”

“弗尔卓雷德是哪里?”

“比皮尔特沃夫更北。全是雪和冰。”

“全都是魄罗吗?”

“有。不全是。好了你问了我这么多问题了,现在轮到我问你了。你叫什么?”

“璐璐。”

一瞬间我差点热泪盈眶。我们终于可以进行正常人的交流了。

“这又是哪里?”

“这是皮克斯的家。”

“我怎么才能出去?”

“走。”

我使劲拔起一棵巨型三叶草让自己冷静一下,然后我发现它是四片叶子。这儿的所有三叶草都是四片叶子。璐璐也立刻要拔,不过她太矮,这些巨型草她实在揪不动。我把我那棵塞到她手里,她一下多了把大雨伞。“璐璐,告诉我哪个方向可以出去,好吗?”

“一起玩捉迷藏吧。”璐璐说。

“我不想和你玩捉迷藏。你想吃东西吗?”我放下背包,拿出一大堆面包,都是班德尔城带出来的。“这都是你们约德尔人烤的,你一定喜欢。收下它们,告诉我怎么出去,怎么样?”

璐璐拿过一块面包左看右看。“你是骗子。”她突然说,“你没从很北很北的皮尔特沃夫来,你从南边的班德尔城来。”

“我不是骗子,我从皮尔特沃夫来,拜访班德尔城。”我说。

“我知道,你不是骗子,但是你从班德尔城来。”璐璐说。

“是的。你可以告诉我怎么去班德尔城吗?”

“和我捉迷藏。”

我走到了绝路,而且是绕着圈的绝路,没有出口,只有一遍一遍地跑。我不记得我们玩了多久,我只记得我把她从兔子窝里拔出来,从藤蔓网上解下来,用存了很多雨水的大树叶把她从干涸的河床里冲出来,最后我用一根巨型的三叶草把她从井里钓了上来。这森林里居然有井。

“我住在这里很多年了。”璐璐说。

“多久?”我搂着几棵三叶草有气无力地问。

“我不记得了。”

“你记得什么?你记得回班德尔城的路吗?”

璐璐不说话。我爬到她的脚下,揪着她的衣角:“你不能这样,我们说好的,说好的,好的,的。”

“我记得上一次有人陪我玩是十四年前。”璐璐说,“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我最喜欢帮忙了。我是全天下最爱帮忙的家伙,包括帮倒忙。我扛了一棵巨大的四叶三叶草,回到了班德尔城。凭着地图贩子的本能,我照着璐璐画的抽象而现代的艺术地图找到了城里她指定的地方,把那棵三叶草插在土里。本来到这时候我就可以走了,答应璐璐的事做完了,但我还有好奇心。躲在一个稻草堆后,我看到一个蓝帽子的小约德尔人蹦蹦跳跳地走来。看到三叶草,他惊讶极了。他先是左顾右盼看看周围有没有人,而后拔起三叶草,飞快地跑走了。我一路跟在后面,结果又回到了森林中。我看到璐璐又一次从藤蔓上滑下来,差点撞倒那个高举着巨大三叶草的小小身影,然后他们开始进行我今天已经不知重复了多少次的游戏,捉迷藏。

我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记得多年前班德尔城的一次事故,维迦偷了庆典用的飞空艇,被斥候一枪打下来。当时报纸上怎么写的来着,“这个小疯子嚷着要征服世界!”

而我那天最后离开森林前,听到了同样的话。

“你好久都不来和我玩捉迷藏!”

“我在忙着征服世界!”

“为什么要征服世界?”

“征服了世界,就可以让全世界的人陪你捉迷藏。”

我还记得我在街头巷尾听到的议论。约德尔人永远开朗热情,而且健谈。他们愿意谈论所有的事,邪恶疯狂如维迦都不能让他们停下。约德尔鞋匠说他很邪恶,抢走了他的鞋刷。约德尔乐师说他会跟着琴声跳疯狂的舞,琴停了他也不停。约德尔商人说诺克萨斯折磨了他才让他发疯。约德尔小女孩夸他玩冰壶玩得很好。他们还说起璐璐,说那个疯了的老巫婆,住在谁也没找到过的仙境,几百年前在城里专门骗小孩子。她对他们用魔术,最后被愤怒的父母们赶出了城。

“他们两个还认识呢。”一个约德尔老人说。“听说十四年前,维迦闯进了仙境森林,见到过璐璐。他出来的时候扛了一棵巨大的四叶三叶草。这一定是被女巫诅咒了的草,因为从那之后,他就把那棵草当做魔杖,开始追求黑魔法。”

在瓦罗兰大陆各地游荡了这么多年,我听过无数传说,其中一个就是关于四叶三叶草的。那个传说中,四片叶子的三叶草的确具有特别的魔力。

“维迦也好,璐璐也好,都不要再议论了。他们已经忘了怎么做约德尔人,他们不再是约德尔人了。”约德尔老人继续说。

班德尔街头常常有很多约德尔老人,他们总会在年青人争吵时,提出最明智的见解。那个老人这么说了,所有年轻约德尔人也都很同意。于是争论停止了。

我不知道维迦被璐璐施了什么魔法,也许没有,只是两个被抛弃的约德尔人搭伙取暖也不一定。

不过我记得那个传说。三叶草,三片叶子,两片成对,第三片孤零零。但如果谁能有幸得到一株四叶三叶草,就一定会找到属于自己的第四片叶子,找到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