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玛西亚出爷们,诺克萨斯出刺客。而诺克萨斯刺客里最有名的,当然莫过于泰隆。
我在中路是和泰隆交过手的。和大多数带着巫师帽的刺客不一样,他喜欢来真刀实枪的。其实我以为我会很有优势,他不住后退,我开心向前。他蹲在塔下面偷偷甩飞刀扎小兵,我正大光明甩能量弹揍他。信爷看我玩得非常开心,都不忍心来打扰我们的二人世界。眼看我身板硬了,一大波小兵也及时赶到,我决定实施第一次抢钱计划。踮脚,拉弓,向后一跳缓冲后座力,一发精准弹幕漂亮地从手中划出。我听到了金币的声音,叮当作响。喔,好诱人。
但是为什么是从我的口袋里到他的口袋里。
泰隆转身离去,留下一个销魂的背影。我喉咙流血不止,连呻吟声都发不出。从决定抢钱到被抢不过两三秒,我还什么都没明白。不过没事,我的学习速度很快,老师教一次就够。从那以后,看到他,我就麻利滚去下路。只是……只是即使在下路,好像我也稍微有点腿软。
所以我讨厌所有刺客,以及泰隆。但我又是个聪明人,我知道带着娜美就可以解决菲兹。又一次看到泰隆在对面时,我毫不犹豫地叫上了卡特琳娜。“我知道你行。”我说,“帮我解决他。”
“没问题。”卡特拍胸脯,“我太了解他了。”
我开开心心的去了下路,跟奈德丽一起。对面是库奇,我不太喜欢和他碰面,他的机枪声音太吵,震得我耳朵疼。但立刻,我知道了机枪只不过是背景噪而已,世界上最具穿透力的声音——女人的尖叫,从中路不时传来。我沿着河道向中路望了一眼,鞠了一个躬表示哀悼,然后回泉水买了条水银饰带。奈德丽问我这是要干什么。
“你不保护我,我自己来。”我说。
“难道你觉得这就能跑?”奈德丽撇嘴。“就算能让你不沉默又怎么样?泰隆下手那么快,你终归都要挨刀。”
“这不是用来防止沉默的。让我来教你怎么用。”我一边说着一边把饰带缠在脖子上。“这是绷带,防止我流血过多而死。”
“真的?”奈德丽斜眼看我。
“真的。”我说,“你要知道,当你有了医疗救护用品,你就会稍微安心,安心会使肌肉松弛,血液流速减缓,这样你就会觉得流血流得少了。”
“觉得。”奈德丽重复道。“我不知道你的觉得是否会成真,但我觉得你等不到伤口流血就已经死了。”
我们毫无悬念地投降了。泰隆见到卡特琳娜转圈就割了她喉咙两下解决她,顺便再一刀送走我,白色的饰带遭遇各种角度的动脉喷血都红透了。我看着被捅得浑身是洞的卡特琳娜,弱弱地问:“你不是能行么?”
“他不仁义,不厚道,无耻,下贱,没良心。”卡特咬牙切齿地说。
“看来他不怜香惜玉。”我无奈耸肩。
“怜香惜玉?”
一边正在擦刀的泰隆看了我一眼。“你搞错了。克卡奥将军不在,我受他之托帮他教育女儿。”
泰隆效忠于诺克萨斯杜克卡奥手下,干诺克萨斯刺客都会干的见不得人的勾当。他手段一流,而且几乎不留痕迹。希维尔说她不怕诺克萨斯找她算账,但如果哪天他们真打算派泰隆来,她会发一下愁。人人都知道诺克萨斯有这么一位可怕的刺客,但街头巷尾从来没有关于泰隆的消息。这也十分罕见,流言往往产生于最无知的领域,但关于泰隆,真的没有任何闲话。也许敢张嘴的人早都被他解决了。
“所以你真不打算稍微帮我一下?”锐雯说。
我摇摇头。我不想与诺克萨斯的事扯上联系,我还想多活几天。“你何不去找你以前的战友?”我说,“起码有那么一两个还在诺克萨斯吧,找他们不比找我靠谱?”
“我已经是诺克萨斯的战死士兵。我不能去找他们。”
“但是泰隆明明跟我一点都不沾边,我无能为力。斯维因总知道你还活着,你不如直接去问他。”
“别开玩笑,怎么可能。”
“难道我问泰隆就能问到?”我抓着一头黄毛,“我完全想不明白。”
“我不是要你去直接问他。”锐雯说,“你不是很熟悉刺客公会么?我想你应该很容易就能进刺客公会里泰隆的房间。你只要看看他那里有没有从诺克萨斯带过来的暗杀令,上面写着谁的名字。”
“我哪有。”我辩解。“我怎么可能溜进刺客公会。我都领不到临时执照。我跟他们不熟。”
“你常去,你是行家。”
“我真的没有。”我继续辩解。
“那要不要我帮你个忙呢?”锐雯低下身子,双手撑在桌面上看着我,“我来帮你告诉阿狸,流传在每个男英雄手中的那张照片——关于她的罩杯真的没有索娜大的的关键性证据,究竟是谁拍的。”
“不是我。”我伸手到书桌最底层抽屉中摸到独家底片还在,立刻硬气起来。“你有什么证据污蔑我?”
“没有。”锐雯耸肩,“可惜,这个年头,只要消息够劲爆,谁会在乎证据?”
我用手指费力地把抽屉推回去。“皮城小报最近缺人,我可以推荐你做娱乐版记者。他们还是比较卖我面子的。”
“多谢,不过不用了。”锐雯拿起她的破刀放在我的书桌上,“我真的觉得你是个非常专业的刺客,比所有人都专业。刺客公会不聘用你真是不识人才,所以我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发挥潜能。”
我战战兢兢地缩在椅子里。锐雯掂量着她的刀,翻过来又翻过去,刀刃折射出刺眼的寒光。我发誓我痛恨所有用刀的,不管是泰隆还是锐雯还是厨房剁排骨的师傅。
于是趁着光天化日,我溜进了刺客公会。为什么不趁月黑风高?搞笑呢,月黑风高时谁干得过他们。大概是白天的阳光太刺眼,没人发现我,我蹑手蹑脚上了二楼,顺利地摸到了泰隆的房间。来之前我爬到刺客公会后面的树上看见里面没人,因此放心大胆地推门进去。泰隆的房间干净整洁,也没太多的家具。书桌上整整齐齐放着一摞诺克萨斯的文件,我看了看,没什么重要的。书桌抽屉里则有几份公文,这应该对。我翻了翻,上面的确提到了他最近的目标是——
“你,小猫咪。”
我颤抖着转过身,使劲想摆出一个好看点的笑容。泰隆站在门口。“找什么呢?”
“找——你的兜帽。嗯,我想说你摘了兜帽就是全瓦罗兰最帅的男人。”我说。
“哦。”泰隆脱下兜帽。“这样?”
“对。”我一边说,一边慢慢地往窗边蹭。“我是禁不住你的帅气外露才进来的。你看,银色的斗篷更符合你的气质,飘逸的黑色长发连女人都嫉妒。”
“我还不知道我这么有魅力。”泰隆眯起眼睛,“还是说我只吸引男人?”
“不不不。如果你像维鲁斯一样把头发系起来……”我赔笑,这位置还行,我应该能落在树上。不等说完,我扭头跳出窗户。树枝缓冲,我落地拔腿就跑。一柄飞刀从我耳边擦过,我向旁边一跃庆幸他失手,左手腕却一下被另一柄飞刀击中,挂坠一下滑落。他早就知道要打我哪里。我本能地俯身要捡,冰冷的金属已经贴上喉咙。
“谁叫你来的?”
“这是误会。”我举起手,“没人叫我来。我真的是误入。”
“你溜进刺客公会前后一共三十七次,我本来以为你有点自知之明,从不进我房间。”
“我真的只是误入。”我说。如果告诉他是锐雯让我来的,而他又恰好要杀锐雯,那我也完了。
“锐雯让你来,看看我是不是要杀她,对么?”
完了。“这件事真的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用最后一点力气辩解。
“喔。”泰隆说,“那太遗憾了。本来还想让你帮我给她带句话,现在看来你没有活着的价值了。”
“是我是我就是我,我帮你传。”
“变的真快。”泰隆笑道。“那就麻烦你告诉她,我没兴趣把死人再杀一遍。”
“她说她听到消息,你们要处理叛徒,所以。”我重复锐雯说过的话。
“我驳回了。”泰隆说。
我扭头看他,差点自己把喉咙划破。“你驳回了?”
“她没有投奔任何一方的打算,所以不算叛徒。”
我想问为什么泰隆觉得锐雯不会投奔任何一方,所以我就问了。说出口我就后悔了。我明明不该对这些事感兴趣。
“你问得真多。”泰隆说,“你不是见过她在酒馆的样子么?你觉得她还能再上战场?”
“不能。”我答。“但我以为这些与你无关。我以为起码不是你驳回的。我以为你会有什么以诺克萨斯利益为重的想法。”
“我只为克卡奥将军效忠。”泰隆答。“诺克萨斯与我无关,让锐雯好好过她的小日子吧。但是别再来招惹我,战场上我可能不是她的对手,但是如果我只是想杀她,她就逃不掉。”
“好的。”我说,“能不能把刀拿开了?我胆小。”
泰隆松了手,我才看见贴在我喉咙上的只是一枚古币,细细长长金色的那种,我口袋里的。他也是偷盗的行家,我才想起来。我谢了他,保证我再也不会偷偷进他房间。“如果有下次,别用古币,这是文物。”我说。
“我会拿这玩意替你付登讣告的钱。”泰隆答,他把古币扔回给我。
而锐雯听到后摇摇头。她不信。
“我可以担保。”
“拿什么?”
我很想给她解释我的想法,但我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抽屉里的文件的确提到了泰隆最近的目标——杜克卡奥将军失踪后,他想搬离最高指挥部的官邸,在居民区买一间小屋住。那是他写给最高指挥部的文书,说自己流落街头多年,至少还想有个家。
我不知如何告诉锐雯,因为看过这封信,我相信了泰隆说他驳回暗杀锐雯的命令。这不太讲得通。而我最终打消了这个念头。“阿狸的照片。”我说,“如果你不放心,尽管去告诉她。”
锐雯笑了。她又扭过头去。她不说话的时候就总是喜欢往酒馆窗外看。没什么必要再呆着了,我起身告辞,向街上走去,思考明天我会不会因为偷拍身败名裂。想了一会儿,我决定销毁我那张底片,不留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