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阳的伤真的好了。胸口不疼了,断了的胳膊也能动了,他从地上爬起来走到镜子前,眼眶上的红肿没有了,歪了的鼻子也正了,如果不是脸上的鼻血和身上的尿味,他真怀疑刚才挨打是不是梦。
天已经黑了,学校里的学生走得干干净净,雪下得有一尺厚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李天阳走到教室,想去拿寒假作业。教室的门锁了,他只得下楼回家。大街上几乎没有人也没有车,偶尔有一辆的士过来问他坐不坐,不过价格比平时贵两三倍,他口袋里的钱根本不够坐。就算够坐他也不坐,那些钱还要买他报仇用的武器呢。
李天阳的家是在城中村租了间十几平米的小屋。屋子里摆着一大一小两张床,几乎用去小屋一半的面积。还有一个没有门的衣柜,少了一只腿的电视柜,剩下的就只能摆下一张吃饭用的小桌子。这张小桌子是可折叠式的,吃饭的时侯打开,不吃饭的时候折起来,不然屋子里连个人都站不下。
李天阳赶回家时,小屋的灯亮着,电视传出战争片的枪炮声。他知道他爹又在看抗战神剧了,可他不能这样进去。身上的伤虽然没有了,可他的头发及衣服上都沾满尿液,虽然在学校厕所里已清理过一遍,可那里没有洗发水也没有香皂,尿臊味依然能把人熏个大跟头。
他先来到公用卫生间冲了个澡,然后又用洗衣粉将衣服裤子都洗干净,这才穿着大裤头冲到小屋,脸上绽放出笑容,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叫道:“爸,我回来了。”
屋子里大床上坐着一个老头,不过不是他爹而是个戴一副宽边近视镜,佝偻着背的外国小老头。按说外国人都长得人高马大,可这个小老头却十分瘦小,比李天阳还矮了半头。
李天阳吓了一跳,道:“你是谁?我爸呢?”然后扫眼去看屋里。屋里被翻的乱七八糟,衣服被子全在地上扔着,衣柜也倒在一边,露出里边墙上挂的一副山水画来。
那副山水画是李天阳九岁时他爹买来的,花了五百多块钱。在李天阳看来,五百多块钱可是一笔巨款,他老爹得修半月鞋才能赚来。所以,他不解老爹为什么破费买这张画。他老爹便跟他讲,这幅画是一个叫侯艳敏的女画家画的,虽是个女的但用墨用笔以及意境都是一流的水准,将来肯定成名,那时卖五百万跟耍的一样。
李天阳那时还小,不明白他爹讲的用笔用墨是什么意思,可也知道那幅画值钱,将来可以换大钱。爷俩商量了半天,才决定把画藏在柜子后这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如今柜子被推倒,画曝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他立时明白床上坐的外国小老头是干什么的,整个人扑了过去,喝道:“你是小偷?说,偷了我家什么东西?”
小老头笑道:“你家有个屁东西值得我偷,是李正道叫我来照顾你的。”
李天阳道:“放屁!你不偷东西把我家翻成这样!”一拳朝小老头脸上打去。他这一拳也是吓唬的成份多,所以没有用全力,谁知那小老头不躲不避坐在床上,腮帮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拳。李天阳心想:“我这拳虽没用全力可力道也不小,别把这个糟老头给打坏了!”收拳去看,却见那小老头跟没事人一样坐在那里,还冲他笑。
那小老头七八十岁的模样,已至风烛残年,似乎随便受点什么刺激都能死去。
小老头虽是小偷,可偷点东西也罪不致死,打死了得吃官司。而且人家还是个外国人,打死了大使馆一抗议,警察们便要从严惩治,到时一命赔一命那就更不上算了。
李天阳不敢再打,举起拳头吓唬道:“砂锅一样的拳头见过没有?赶快把偷的东西交出来滚!”
小老头用舌头抵了抵挨打的腮帮,笑道:“9527,以前你不是这样啊,一拳下去三寸厚的铁板都能打个窟窿,今天这是怎么了,没吃饭?下手怎么一点力道也没有。”
李天阳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伸手拽住小老头的衣领,又把拳头向上举了举:“别在叽叽歪歪的了,快把东西交出来滚!”
那小老头用手指着自己另一边腮帮子,道:“对对,朝这里再打一拳,让我看看你的能耐!”
李天阳一怔。天底下哪有人求着挨打的,以为自己碰到了神经病,想一拳打下去又怕把老头给打死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正发愣间,小老头一个耳光打在他脸上,虽道:“妈的,让你打就打啊,磨磨叽叽干什么?”
李天阳吃了一惊,结结巴巴道:“你……你……你敢打我!”
小老头道:“我打你怎么了,有种你打我啊!”反手又是一耳光抽了过来。李天阳眼前一黑,差点晕厥过去。恍惚间眼前的小老头变成了杨彪,各种羞辱愤怒一起涌上心头,也不再管能不能把人打死了,举起拳头朝小老头腮帮子上打了起来,一拳又一拳,一连打了十来拳,直到小老头哈哈大笑,道:“李正道说把你变成普通人了我还不信,现在看你出拳的力道比绵花还不如,我信了。”听到这里他才意识到打的不是杨彪而是小老头,连忙松手。
小老头嘴角挂血,蠕动嘴唇吐出口血。
李天阳朝后退了一步,道:“你……你没事吧!”
小老头道:“你的拳头跟娘们一样,我能有什么事!”
“没事就好。”李天阳松了口气。小老头现在已开始吐血,要是一会倒地不起那可就麻烦了,他只盼对方赶快离开,至于偷没偷东西变得次要了,道:“你快走吧,不然我报警让警察抓你。”说罢,作势往电话机旁走去。
小老头从床上跳下,伸手拦道:“你这么不堪,我怀疑你不是9527,把大裤衩脱了让我看看。”
李天阳道:“你说什么?”
小老头道:“年纪轻轻的连耳朵也不好使?我让你把大裤衩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