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怀疑自己将来能否成为一名彻彻底底的无神论者。因为我总是近乎固执地相信,在这个茫无边际的宇宙中有神的存在,它在冥冥中编织着每一个人的人生轨迹。我的祖母是虔诚的天主教徒(Romanist),每星期都会在安寨附近的一座教堂礼拜。很小的时候,我就跟着她和另外一些教徒还有牧师(churchman)唱礼赞。我想这也许是我相信神的原因,虽然我不信上帝,因为我坚信——神还只是一个孩子,所以它才会创造那么多的生离死别来打发它无聊的生活。
苗圃是个干净利索的女孩,喜欢穿淡粉色的裙子和粉色上衣,总是充满好奇和活力。在成都的时候,记得有一次我带她去成都一家教堂去听礼赞,她看着那些落满微尘的烛台和高大的十字架大呼小叫了好一阵子,弄的我很尴尬地站在那里,不知如何让这个小丫头静下来,不过好在上课的牧师(churchman)是个极慈祥的old man,他笑眯眯地看着一脸兴奋的苗圃:“孩子,你喜欢它们吗?那是神的东西,不过你可以玩,因为神是很疼孩子的。”
是啊!神是那么疼我们。
告诉苗圃让她做我女朋友是在我们相识那年的圣诞节,我又让猪带我请了几天假。那天的教堂是一年中最热闹的一天,为了凑热闹我约上苗圃一起去。苗圃没放学就偷偷溜出来和我去看——教堂里一帮信徒的唱诗会。我和苗圃一边听着那些让人心神澄净的圣歌,一边品尝着教堂里准备的各种好吃的点心,有一些甚至是欧洲的老式点心,平时很难见到。就在这享受物质和精神的双重优待时,苗圃在我身旁不出声地哭了起来。
“怎么了。”我一边问一边弯过身去看她的脸。
“没什么,突然间好怕。”她脸上的肌肉显得有些痉挛。
“怕什么,有我在,我会永远陪你的,苗圃,你做我女朋友吧?”我不知为何会在这种情况下说出这种话——也许这就是宿命。
一直到我离开的前一天,她就是我们分手的那天,我才知道她为什么会哭起来——她说她在那干净纯粹的歌声中看到无数可爱的angel和满身被忧伤浸透的soul.她好害怕死亡和分离,尤其是我的离开。
日子平静得像秋天里飞舞的落叶,凌乱琐碎,充满世俗的幸福。我满以为这滩平静的水除了苗圃之外不再会有什么亮点,然而暗流却将我们措手不及地吞没。在三年前的冬天,一位陌生的客人走进了我家。他和父母长谈了两个多小时后才走,临走前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眼,我感觉到自己体内有种东西渐渐舒展开来。当天晚上父母告诉我,我不是她们的孩子。我的亲生父母回来接我了。宿命的车轮不停地缓缓前进,纠缠千年的星线依旧错综难辨,我在命运的戏弄下颓然倒地——是该放弃,还是背判上帝。我选择了放弃,留下了我一生的伤痛;放弃了养父母眷恋的眼神,去偿还生父母的思情;放弃了一切,一切的一切。大雪中,我听到无数被伤感浸透的灵魂在低声吟唱……
美丽的西安,温度不可思议地下降,天气骤然冷了下来。 我渐渐习惯捧一杯热茶坐着,直到它不烫,温热,冰凉。倒掉吗?毕竟捧了这么长时间,舍不得。 于是我把它喝下,从嘴角一路凉下去,凉透全身,我始终无法抹去那种冰凉的感觉。 爱情在22岁之前对我还很陌生,直到遇到了苗圃,我发现我的爱情才真正来临。虽然那么短暂,可我却爱得如火如荼,足以让我值得终生回忆,每每想起苗圃,想起我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我总会情不自禁地发呆。
苗圃热情又大方,像一枝独傲枝头的梅花,艳丽而不争宠,高雅而不娇贵,清香而不落俗套,是众多男孩心中的偶像。苗圃的特殊使我无法企及。我常在苗圃面前说:“你还小,要好好学习,不要对不起父母。”苗圃总是反击我:“你不要因为感情而晕了头脑,要努力工作,要对得起自己的父母。”每次苗圃都是一脸的真诚,但我无法读懂她那深邃的眼神。望着苗圃远去的背影,一股淡淡的哀伤涌上我的心头。因为苗圃的出现,让我凄楚的心得到了一些温暖和慰籍,渐渐地,苗圃在我的脑海中又是另外一个苗圃了,原来她是那么的温柔、善良、漂亮而友善解人意。或许人在受伤的时候听到别人安慰或鼓励的话最易被感动。在以后的一段日子里,我真得把自己融入了工作之中,把那种失落沮丧的情绪藏在心底,不曾告诉别人。那次简单的谈话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心明眼亮,我突然感觉到苗圃的可爱。慢慢地我变得像是电影中一个匆忙的泡影,若有若无地出现在苗圃的世界里。我凭着特有的灵犀去寻找各种契机。终于,我从苗圃无意的话语中体会到了她那天的眼神。该是缘份的缔造,一切都是那般的自然。尽管都没有表白,但我能把握住她的每一颦,每一笑,每一个眼神。
不知不觉,我们在这温馨的氛围里已度过了两个月。我再也按捺不住内心那股存在已久的强大的冲劲,我觉得我再不向她表白,那实在是很痛苦了。终于有一个周未,我提出来要和她去看电影,她问我是什么电影,我说,是一部很好看的电影,叫《巴黎野玫瑰》(Betty Blue)。
苗圃问我:“谁演的?”
我说:“好像是王家卫。”
苗圃问我:“好看吗?”
我说:“不知道,没看过,看过就不看了。”
苗圃说:“那你还叫我去,万一不好看怎么办?”
我说:“可能还不错,介绍里面有几句对白,我觉得很有意思。”
苗圃感兴趣地问我:“什么对白?”
我想了想说:“比如说‘我距离她最近的時候,只有0.01公分、五十七个小时之后,我爱上了这个女人’,还有……‘如果记忆是一个罐头的话,我希望这一个罐头不会过期,如果一定要加一个日子的话,我希望是一万年’……别的我也记得不清楚了。”
苗圃说:“不是你说的这部电影吧?怎么听着像是周星驰的话,这不是《大话西游》里的话吗?你别蒙我。”
我说:“蒙你干吗?我觉得我们应该去看看,不过我说的是另外一部电影,《巴黎野玫瑰》放映之后又接着放一部电影,这部电影听说很经典。”
苗圃诡秘地笑笑,吐了吐舌头,睨着眼瞅我。有哲人说过,鱼儿只要有适当的水和空气它就能活动,感情也是这样,只要有适当的环境和氛围也会不期而来。于是,我告诉苗圃,晚上六点半在宅区大门外相见。苗圃欣然应邀。
那晚,我刻意把自己打扮得很帅,西装革履,皮鞋擦得锃亮。手捧一束火红的玫瑰花,在宅区门外静静地等待。那是一个热闹而又沸腾的夜。微风拂来,皎洁的月光洒在河面上与各色灯光的倒影交相辉映,荡起阵阵涟漪,给人一种惬意的感觉。那一刻,我的心怦怦直跳。大约十分钟后,苗圃姗姗来迟。我上前献上玫瑰花,饱含深情地对她说:“苗圃,愿意接受这颗真诚的心吗?” 苗圃先是一愣,然后垂下头去,羞涩地接受了玫瑰花。那时我的心就要跳出来了。苗圃终于接受了我深藏在内心中已久的爱恋!
在电影院里,苗圃奔奔跳跳向前走着,不时地跑过来拉住我的手,让我快点。
等到电影放映的时候,没看一会儿,苗圃就说没意思。
我说:“那我们说会儿话吧。”
苗圃说:“你想说什么?”我顿时语塞。
我说:“总不至于没话说吧?”
苗圃轻轻地将头靠在我的肩上说:“我不想听。”
我问:“为什么?”
苗圃说:“我知道你想说你爱我的话,我都知道,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