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真的来了,一场春雨给这座古老的城市注入了新的生机,勃勃生机。
我常常在落雨的时候想起苗圃,包括我们的相识,以及以前那些让我难忘的日子。
在久雨初晴的这样一个周末,一个人躲在红砖房里,静静地听郑源的《让过去成为过去》,轻轻地舔着自己的心头的伤痕。点一盏香熏灯,听着的一首首情歌,啜一杯苦涩的咖啡,嗅一嗅那束早已干枯却馨香犹存的干花,苗圃,还有那些往事,就那么轻盈又沉重地跳出来,还有那些不该说却说了的话,不该做却做了的事,不该爱却爱了的人…… 都不约而同地一起来重重地敲击着记忆的小窗。
在这之前,我们在一次简单而陌生的邂逅以后,她在成都,我在西安,我们有过一段漫长的飞雁鸿书的岁月,在伊妹儿中,我们都回避着一种隐藏在心底的情感,我怕影响到她的学习,在我眼里,她是个孩子。她说,每次放学的时候都要在学校的收发室门前停留很久,看有没有我的信,而每次都很失望。她说,好不容易能收到我的信,每次看了都没劲,信里总是强调她要好好学习,还有就是不忘记都要说一句:“你还小,学习第一哦。”她说以后就怕我写信给她了。而她写给我的信却很多,那时候我和猪住同一宿舍,我们班的信都是由袁娜来分发的,每次给我信时她就会问我,“这是谁啊?怎么写信就象发传真似的,那么快。”这个时候是我最幸福的时候。
按照我们的约定,我要去有她的成都看她。要见面的日子如期而至,我匆匆去了成都,又一次匆匆找到了王译,他是在校外租的房子,就住在离苗圃读书不远的地方,我们可以时常在一起。
那年她18岁,乌黑的长发自然地垂落在她的背后,朝气映衬出她的活泼,烂漫青春的脸上透露着一丝妩媚,第一次看到我,苗圃说:“小南,我长大了。”她习惯于叫我“小南”,而我还是叫她“苗圃”。
那一年我频繁逃课,因为王译告诉我说,成都文化馆在招民间文学的兼职编辑,只要发表过一些作品的,就可以录用。为了能给父母减少一些经济负担,我决定去应聘这个监兼职编辑。我很有把握地去找王译,结果还真的被录用了,当时面试我的是一位副馆长,认真的看了我带的一些作品剪报,说我年纪小小就有这样的成绩,实在难得,没有经过笔试就直接录用我了。
缘分就是这么奇妙,也就在这个时候,我和苗圃不期而遇,那像是几个世纪前熟悉的约定。清楚地记得,当时她拖着一个大箱子艰难地往三楼爬着,在二楼的拐角处,我看到了她的脸,她的美丽让我心动。看到她吃力的样子,我径直走了过去,我说:“我来帮你提吧!”她吃惊地打量着我,双手紧紧攥着箱子的提手,然后坚决地摇摇头说:“谢谢,不用了!”看到她的疑惑,我微笑着说:“你不用担心,我就住在二楼,那边……”说着,我朝一个门上贴着电影海报的房间指了指,她转过头看了看我房间的门,又看看我,然后低下头想了一会儿。她终于点点头。在她的房间门口,我们还有过一段简单的对话。
“我叫小南,你呢?”我说。她不语。
“这箱子蛮沉的,肯定放了很多书吧,你也是学生?”为了打消空气中的尴尬,我一口气说了很多话,我想当时我的脸一定很红,因为它烫极了。我道别,她终于开口说了第二句话:“那再见了。”我望着她微微笑了笑,走下楼去。
回到宿舍,王译不在。我开始看书,思考,一直到傍晚。正当我要出去散步的时候,却传来了敲门声。我打开门一看,原来是她。她微笑着说:“中午的时候你帮我拎了行李,原本要给你说声谢谢的,可是当时突然又忘记了,现在来特意给你道谢。”我笑笑,请她进房间坐坐。也许很投机,就这样,两杯清茶,我们谈了很多。她告诉我,她叫苗圃。
苗圃是一个在写作上有造诣的女孩。她说她喜欢诗歌和绘画,喜欢写一些诗句,画画,她可以通过自己的诗句和绘画抒发自己感情。后来经过努力,她考上了成都的C大。她说自己喜欢一个人安静地生活和学习,就这样她在这里租赁了宿舍,为了更方便更自由地过自己喜欢的生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苗圃因为喜欢文学而和我谈得很开心。因为我学的也是中文专业,在S大的校报,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报纸杂志上,发表了不少豆腐块。
剩下的几个小时里,她埋头翻看着我的作品。苗圃说很喜欢我“颓废糜烂”的文字,还有文字中流出的那种“忧郁忧怨”的情绪,让她感到欲哭无泪。很晚了,我约她去吃饭,她欣然答应。一路上苗圃都很活跃,很俏皮的样子。用餐过后,她说她很高兴认识我。我说我也是。
第二天,她便开始了忙碌的学习生活,那种新鲜感似乎让她兴奋不已,可却有不少麻烦。下午上课的地方离住处有1小时的车程,中午1点半她就出发了,有那么几次,坐在摇摇晃晃的车上,她竟然沉沉地睡着了,最后坐过了站,差点迟到。我决定要暗中帮助她,让她摆脱因为常常迟到而造成的心理压力。她读书的大学和我兼职的地方几乎是南辕北辙,因此我要常常付出两倍的时间来先送她去学校,然后又返回去单位。就这样,每天我都会如约而至。就算是下着大雨,我依然会准时出现。她问我:“是不是不用上班啊?”我说:“我是去上班,我的单位和你的大学很近,我们同路。”她有点半信半疑地看着我。我发现她偷偷盯上了我。下车后,她走上过街天桥,我也走上来;她走进学校,我也随后,看她径直走向教室的方向,我就回头走了。没想到她又折回去,看到我站在不远处的站处牌下等车。她似乎有什么急事,向我跑来,到了跟前就气喘吁吁地说了声“谢谢!”我说:“谢什么?”她又是那副疑惑的样子:“你知道。”说完这话,她转身离开了。
一种感觉涌上我的心头,我知道那是感动,也正是这两个字,让一直以来封闭着她周身的冰开始一点点融化。接下来的日子,我依旧与苗圃同行,每次在车上唤醒她,送她上课,然后又站在另一边等车。不同的是,我们的交谈渐渐多起来,而苗圃也会在我离开时表现出恋恋不舍的样子,我已经很放心她一个人往返于学校了,因为在我的帮助下,她渐渐熟悉了公交车上的环境,就算没有我,她也会睁大眼睛一直到下站,我改变了她上车睡觉的习惯。后来我问她:“为什么不在车上睡着了?”苗圃笑笑说:“因为我一上车就想你,一直到下站”。
不能否认,苗圃对我越来越有好感,因为有一天她亲口对我说,我成熟又不失孩子气,博学却谦虚,和她身边的男生很不一样。本以为在这个陌生城市她会更加孤寂,谁知苗圃却前所未有地快乐着,因为我的存在。
我们就这样从陌路走到一起,彼此心照不宣地关切着对方。我依然向学校请假,或者谎称回老家看父母,因为父母病了。我都不知道诅咒“父母病了”有多少次。就这样,忙碌我的兼职工作,每个月有800元的收入。苗圃依旧刻苦地学习。我们会在周末或者假期的时候继续我们简单的交往。有一次,她让我看一首诗。我当时的感觉很茫然,也许是很久没有写诗的缘故吧,我对诗歌渐渐地淡忘了。我的工作压力大,没有很多的时间停留在诗情画意中。那首诗后来被我保留了起来,现在再看,却有不同的感受:
昨日很凉的夜里梦你很累很艰涩
在一夜舒放的逃花下,独自
向黄昏诉说你的才情和倩影
你说很珍惜我我说是款款召唤
曾经交融的心在空间错位时
回声跌宕在山峰隔开的盆地间
绯红弥漫季节的日子里,不知道
能否掩映跳荡的这颗心
有轻寒恻恻,有池水涟涟
有暮帘揭开,有风
自撒哈拉来吹怅惘遍地
你比烟花寂寞……
当时,苗圃给我这首诗的时候我没说什么,她就不大高兴,我也就佯装着看了一遍。她很认真的问我诗写得怎么样。
我说:“好是好不过……”
“不过什么?”
“没什么。”
“你说不说啊?你说,你说。”她拉着我的胳膊不停地摇啊摇,俨然像个孩子。
我说:“不过,很颓废,糜烂。”
“你报复我?”她瞪大眼睛看着我。
我说:“怎么说?”
她说:“我记得我那天看完你的作品说过同样的话。”
我笑了笑说:“两者之间并没有什么关联。”
她瞥了我一眼说:“不过我相信你对我诗歌的评价。”
我问为什么,她说:“因为你的诗本来就好,你是诗人,我以前就看过许多。”我没有说话,其实,我很久已经没有写诗了,不是不想写,是因为很久没有了那一份激情。
十多天后,我告诉苗圃,我要回西安了。在我们租住的民房的台阶上,苗圃有点儿不悦,一直追问我为什么要回西安。
我说:“我请假逃出来的啊,再不回去,学业都荒废了。”
苗圃显然有些生气了:“你不能不走吗?你走了那我呢?”
我笑问:“我走了你上你的学啊,要怎么办?”她捋着着长发沉默了。
“那要怎么样呢?我也没办法。”我说。苗圃不再说话,不一会儿她就走了。看着苗圃的背影,我的心有些漠落。在我对苗圃说要去西安的后一天,苗圃邀我出去走走。在成都的春熙路,我们步行了半天,可是我们不觉得累。这一次苗圃一反常态,她竟然说:“小南,你去西安吧。”这句话倒让我的心凉了下来,我考虑着是不是苗圃不在乎我了,希望我离开她呢。
“为什么?”我凝视着她。
“不为什么。”她低着头说,“我想,如果你走了,我在这里也没什么留恋的,我也许要走了。”
“你要去哪里?”我惊讶她的回答,我担心自己的决定会改变她的学习和生活。
“我也想去西安,不过还不能确定。”她说。
“嗯?去那里干吗?”我不解。
“我只是想去那里学美术。我去了能找到你吗?”苗圃问我。我没有回答,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我心里想,也许这次是分别,但我会在心里想你,我想说:“I miss you so much.”我没有回答苗圃的话,苗圃能感觉出什么。
“对了,我的寝室里有几首给你写的诗,如果你想看就去吧,钥匙我放在门口的信箱顶上。”说完,苗圃顾自走了,这一次我没有看她,不知道她去了哪个方向。我知道,我们会再见的,因为,我们没有结束,因为,像那句话说的一样,总有一天,我们会走回到同一条路,或者是西安的东大街,或者是通往未名湖的熟悉小路上,在那儿,我们相遇。
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降临人间的时候,我透过布满水气的窗户,看着玻璃外那些似天使羽翼上抖落的白羽一般的雪花,将整个空旷的校园弥漫成一片刺眼的白。然后我的心开始一点一滴地痛起来。我知道,三年前的那场雪还在我心里飘着,三年如一日冻得我心里一片坚脆冷寂,寒气沉沉……
隔着车流汹涌的街道,我望着苗圃站在对面,就像站在时光的尽头——四周纷扬的雪花仿佛暮春伤逝的落樱一般在她 周围翩然而舞,路灯淡黄色的灯光将夜幕染成淡淡的黄色,苗圃那件在冷风中纠缠的紫色风衣衬托得格外刺眼。这么近的距离,却仿佛隔着两个世界的空虚。我只能在路这边不停地喃喃自语:“苗圃,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I love you but I’m sorry I cannot let you feel happy.”而这个时候,苗圃站在对面,泪水涟涟,泣不成声。
有人说,爱情是生命的发——长是风景,短是痛别;而绝,是超脱。
“苗圃,我总也留不长我生命中的发,怎么办,怎么办?”我心里呐喊着。莫非苗圃只能是我记忆中的那些事,那些人么?在我记忆的门里,那些事,那些人总是让我感激,感激在我生命的旅程中与他们的一一相遇,而我多想让苗圃明白,当我推开记忆之门,当我感谢和那些事那些人相遇的过程时,有一道风景曾经让我感动和心存暖意。
在相遇的过程里,我依然会感谢有苗圃在我身边,感谢那一段奇妙美丽的缘分。
推开记忆的门,我在心里看见了远去的人,苗圃,是她,曾陪我走过生命里的淡淡早晨。
一切似乎都已结束,我们没有回去的钥匙。
一缕难奈的孤寂
溶进了那双深邃的瞳孔
虽有着阳光的灿烂
却有着一双莫明忧悉的眼睛
一片永远解不开浑浊的天空
寂寞是谁的眼睛
忧伤的心灵永远无法诠释
郁金香飘逸了小院的浪漫
含羞草隐含着青春的苍白
在这灿烂的三月里
愿你把沉重的青春连着孤寂的
心灵 叠成一只风筝
放飞你快乐和忧愁
让寂寞的眼睛永不寂寞
浑浊的天空永远明朗
在放飞的日子里
会永远拥有一片属于自己的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