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云尘在那栈馆之中,斜目看去,那一行十八人,青衣貂裘,劲装配器,煞是威风。那为首一人虎背熊腰,约有九尺之高,翻身下马入了栈馆,当下便喝道:“店家,将无关的人都撵了,这家店,今日我包下了!”
那掌柜为难道:“这位大爷,本家小店,却做不得这种店大欺客的事,现有西厢房空缺,大爷们可往西院,我叫小厮把院子收拾干净。那西厢有九间房,离这前堂也远,清静得很,当够各位住宿了。”
大汉道:“行,你快叫人收拾。再去拿些上好的草料把马喂了,我们明日还要赶路,若这马匹出了差错,拿你是问!”
“是是是,大爷放心……”那掌柜正说着,店堂小厮却接道:“可是掌柜的,西厢房方才才住下了一位客人。”那掌柜闻言稍稍一愕,却看向了沐云尘。沐云尘入住不过片刻,那掌柜却把这茬忘了。
那大汉也看着沐云尘,从褡裢里抓出一样东西,往桌上一拍:“大兄弟,你的那间房,我要了。”手一放,却见那桌上嵌了一锭金元宝,入木三分,那掌柜也附和道:“客官,收下吧,我再叫人收拾一间房出来,不比那西厢房差就是。”
沐云尘是何人?白鹿书院三大掌院之一,虽然初出游历,但性子是何等傲然?当下冷笑一声,道:“只要你将那锭金元宝吃下去,我便将房间让出来。”
那大汉稍稍一愣,随即勃然大怒:“小子,敬酒不吃你吃罚酒。”疾步而来,直向沐云尘中门一击,那拳罡破风而来,竟刮得沐云尘脸颊生疼。沐云尘心中一凛,竟是想不到,遇上了一个高手!沐云尘心意随走,腾挪闪转,避开了那大汉的进攻。那大汉面色也稍凝了一下,沐云尘的身法行云流水,他自然也能看出些端倪。
“小子,你这本事是哪里学的?”那大汉问道。
沐云尘张口欲答,却转念一想,这里是幽云之地,番邦多有耳目,不能轻易自报家门,免得徒惹麻烦,便道:“我这身本领是梦里一个老神仙教我的,传我这身本领的老神仙说,我将来会遇到一只大狗熊,学成了武艺方能和那大狗熊交手。”
那大汉挠头道:“小子,你倒是有好奇遇。”
“大贺孙炁,那小子在笑你是大狗熊呢!”却从那店外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沐云尘笑道:“不错,按今日之事来说,你便是那只大狗熊!”
那大汉这才明白沐云尘在拐弯抹角地骂自己,暴怒道:“好小子,今日就看看是谁变狗熊!”话音一落,挥拳向沐云尘疾攻而来,沐云尘气沉丹田,周身气劲一旋,信手一挡,拳掌相接,沐云尘和那大汉同时一震,各退几步。沐云尘心中暗道:“好个神力,我以四两拨千斤的斗转心诀都拨不倒这人,古之张飞莫过于此!”
那大汉道:“小子,你倒是有本领,草原上能接下我一拳的人可不多!”
那店外走进来一个人,对那大汉道:“大贺孙炁,这人当然不是草原儿女,他是个中原人。”沐云尘侧头一看,那来人是个女子,一身花绿劲装,貂裘马靴,佩着一把小刀,颇为精致,腰上缠着几串金铃,走起来叮叮作响。
“原来是个南蛮子,好家伙,幽州告急,这人定是宋军的细作,先吃我一拳!”那大汉跳将起来,怒拳砸来,沐云尘后跃闪开,那大汉一拳将横在中间的桌子打成了两半,如附骨之蛆,追着沐云尘的身形。沐云尘擅使判官笔,但眼下赤手空拳,与这天生神力的大汉拼斗,自是输多赢少。那大汉的拳法虽是以力为先,但中正大气,俨然有大家之风,这套拳法似是为这大汉量身所创,使将出来,便如奔雷疾电,教人难以抵挡。沐云尘虽有玄功护体,但奈何这大汉的天生神力实在可怕,渐被逼至角落。
沐云尘暗道:“不行,再这般下去,定会被那大汉一拳打死。”目光一转,看向了那进来的女子,心念急转,忽得一笑,暗运真力,牵引那大汉的拳劲,却侧身一近,越过了那大汉,向那女子追去。
那大汉喝道:“玉儿小心!”
但沐云尘身法何其快速?那大汉话音未落,沐云尘已欺近那女子的身旁,反手擒住了女子,那女子挣脱不得,急声骂道:“卑鄙!”沐云尘顺手点了她肩井、玉枕两处穴道。
那大汉盯着沐云尘,道:“快放了玉儿!”
沐云尘掐住了那女子的喉咙,说道:“你要是敢上来半步,我就掐断她的脖子!”那大汉一时止步,逡巡不敢上前。
沐云尘携着那女子夺门而出,那大汉喝了一声:“拦住他!”那店外的十八人顿时聚拢,沐云尘提纵身法,躲枪避剑,腾空跃起,落在了落单的一匹骏马上,沐云尘牵着缰绳,将那女子横在马背上,一夹马腹,骏马吃痛,嘶鸣了一声,狂奔不止。那大汉追出了栈馆,见沐云尘骑马掠过,怒喝一声,一拳轰出,沐云尘运起真气,挡下了一拳,策马奔去,那大汉气急败坏道:“上马,追!”
“大贺孙炁,他骑的是郡主的爪黄马,凭我们的马追不上啊!”
“啊,气煞我也!传信给萧玄鹤,叫他放出鹞探,就是把幽云掘地三尺,也要把那小子找出来!”
……
“放我下来!”沐云尘驾马而奔,那女子在马背上也仍在挣扎,驾着骏马不知走了多久,到那天色已暗,沐云尘才勒马驻足,这北边秋时节侯,入夜便已有些刺骨寒意,沐云尘也不知身在何处,只是找了个背风的所在,生了个火堆。将那女子从马背上放了下来,那女子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只是道:“哼,你跑不了的,南院里的鹞探最擅长追踪,你就算躲到天涯海角,他们照样能找到。识相的就快放了我,否则我定要叫父王将你千刀万剐!”
沐云尘却是没想到,自己居然抓住了一个郡主,但听她言语,却只是冷笑道:“嘿,千刀万剐的事,你们还做得嫌少吗?”
那女子恨声道:“枉你们中原还崇尚什么礼义廉耻,抓一个女人算什么本事?卑鄙下流,连和我们草原儿女正面交敌的勇气都没有,若是没有金人,你小小一个中原,早就已经被我们踏平,劝你们还是早日投降,以免他日战败受辱。”
沐云尘道:“北辽残暴无道,宋金合谊,便是注定之事,李又淳将军现已兵临城下,攻克北辽只在迟早。待灭了你北辽,看你还有何话说!”
那女子笑了起来,似是听了什么笑话一般,沐云尘皱眉道:“你笑什么?”那女子回道:“我笑你异想天开,笑你们宋人养虎却不自知。”
那女子道:“你可知燕云之地流传着一句话……”沐云尘只是看着那女子,却不说话,那女子哼了一声,“在燕云之地,有一句话是这样讲的,金人不满万,满万不可敌。昔年女真依附辽国,先祖便已深知此族悍勇,不敢轻用,女真隐忍了百年,后来阿骨打兴兵,父王亦奈何他不得。金人马战之术尽得我北辽精髓,阿骨打又听取了女真将领的建议,精研了一套拐子马,又得到你们宋人援助,冶炼兵器盔甲,骑兵从头到脚都是重甲附体,刀砍不进,箭射不透,仅凭八千拐子马,在战场上便已是悍勇无敌。自金人海上判辽后,我北辽多少儿女都是坏在了金人的拐子马下?哼,若我辽国真的被灭,你宋人也笑不了多久!我倒是想知道,你们宋人该凭什么去跟金人的拐子马抗衡,就凭你们的礼义廉耻?”
沐云尘一时间无言以对,明知这女子的一番话不无道理,但沐云尘却仍道:“哼,想挑拨宋金,好求自保吗?”
“愚昧!”那女子娇斥了一声,沐云尘只当充耳不闻,席地而卧,说道:“本来我只是想在栈馆歇息一夜,待歇息好了去往幽州,谁知遇到你们,倒是叫人好不安歇。也好,擒了你,交与李又淳将军,也算是一件功劳。你父亲是北辽的王爷,为了赎你,想必也是肯花些金银的。是了,我倒是忘了问你,你父亲是北辽的哪个王爷?”
那女子哼声道:“我父王是北辽南院大王,哼,怕了的话就赶快送我回去,否则让我父王知道了,你肯定死无葬身之地!”
“萧赫?!”沐云尘耸然一惊,北辽南院大王,这可是在十年前力压天下英杰,在凌云顶之会上夺得百晓生武评天下第一的人!连他的师尊,白鹿书院院首,有‘南儒’之称的澹庵也不是他的对手!
“萧赫不曾娶妻,怎会有一个女儿?”沐云尘问道。
那女子道:“我自幼被父王收养,后得皇上册封安阳郡主,你若是敢伤害我,北辽倾尽国力,也定会将你千刀万剐。”沐云尘也实在是想不到,为自保一时擒下的女子,竟是萧赫的女儿。
“你父亲是萧赫又怎样,你想回去,只管叫你父亲去和李又淳将军说去。”沐云尘说完,合衣而眠,任那女子叫骂。
“混蛋,解开我的穴道。”
“喂,你听到没有,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