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赌徒
“下一个是谁？”
两袖捋起挽在肘间，轩辕三光看着面前垂头丧气的一群人，大声道：“格老子的，老子在宜昌开赌坊这么多年，第一次听说你们这里还有个秘密赌坊，老子说想来赌个痛快，谁知你们赌术差运气也差，人还特别少，这样老子如何赌的尽兴？”
“不如让我来陪你赌一把如何？”温润好听的男声传来，轩辕三光看着进来的人，却皱起眉头。
“你这个白面书生会赌吗？不会是要跟老子赌读书写字吧？格老子的不赌那个。”
挥手让房内众人退下，符震敛袍在轩辕三光对面坐下，笑道：“只是普通的赌单双而已，看看你我谁的运气好。”
轩辕三光点头，目光落在仇心柳身上，想了想道：“小丫头，这回你又跟了个爱赌的小哥吗？上回姓江那小子呢？”
他爱赌归爱赌，消息可是非常灵通。这个眼熟的小姑娘，跟上回那个仇皇殿杀手，后来可成了小鱼儿家的人，是巧巧和小虾皮的朋友。据说那黄衣的少年还是无缺失散多年的儿子。这世事真是无常啊。
“姓江的小子，自然是呆在江家。”仇心柳自从听到轩辕三光的名字，就已经预想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因此很平静地回答。
以后，也许还会遇见更多的人，或者是认识的人，或者是仇人。离开了江云，她依然还是仇心柳。江湖，就是这么一回事。
“书生，你的赌金是什么？也是让老子踢一脚吗？”对仇心柳的兴趣只有那么一点点，轩辕三光又把注意力转回符震身上。
“随轩辕前辈喜欢，我无所谓。若是你输了呢？”符震反问。
“格老子的会输吗？老子输了也随你喜欢。”轩辕三光两眼一瞪，粗着嗓子吼他。“来吧，怎么比？掷色子？牌九？还是瞪眼睛？还是比我们谁的拳头大小？”
“不不不。不用那么麻烦。”符震笑着从案桌上供养的花瓶里取了一支正盛开的多瓣雏菊，修长手指轻触那娇嫩的花瓣，“我们就来赌这花的花瓣是单是双，如何？”
“赌花瓣？这么娘儿的事你也让老子做？”轩辕三光大皱眉头，一脸的不情愿。
“这样优雅又简单，为何不可以？轩辕前辈不是号称什么都可以赌吗？”符震扬起眉头，神情似笑非笑，说的话却隐含着挑衅的意味。
“格老子的，老子跟你赌了！老子赌花瓣是单！”受不了别人刺激的轩辕三光砰地一拳捶在桌上，老脸涨红。
“那我就赌花瓣是双，为表公平，心柳。”符震笑容可掬地将菊花递给一旁的仇心柳。
“咳，好。”仇心柳一楞，立即清了清嗓子，左手将花朵举高，右手开始一瓣一瓣将花瓣扯下摆在桌面，嘴里还故作正经地数着，“单、双、单、双……”
轩辕三光紧张地盯着仇心柳的手，符震却一脸满不在乎，只是笑着。
“嗯，双。”光秃秃的花杆上只余下两瓣纤弱花瓣一左一右遥遥相对，在仇心柳如兰气息中轻轻颤动。
同一花株，分隔两端。
虽是双，却不成双。
仇心柳看着手中的花，微微失了神。
旁人没有打断她的思绪。倒是轩辕三光叫骂了一句：“格老子的，输了！”
这种娘儿的玩意，他就知道自己没有运气会赢
不过轩辕三光不愧是恶赌鬼，很干脆利落地认账：“说吧，你们要老子做什么？这回可没有活死人落在我家了。”
叫叫嚷嚷的大嗓门让仇心柳回过神来，“活死人”让她想到不愉快的往事，顿时心底不畅快起来。
“叫你扫茅厕如何？”她恶意地说。
轩辕三光眼也不眨，道：“那——”
“前辈，和你赌的是区区在下。”符震先是打断轩辕三光的话，再朝仇心柳挑眉一笑道，“而且，让前辈打扫茅厕实在是太委屈了，对吧，娘子？”
他的笑容还是一样的温雅无害，仇心柳却一窒，闷闷地应了声。
那种挑眉的压迫感，到底是在哪里看过……
“娘子？小丫头你不是江家的……算了，那跟我没关系。书生，你要我做什么？”轩辕三光眼里的诧异一闪而过，随即又将注意力放在赌约上。
“前辈这样的人才是我们赌坊里非常需要的。就请前辈留在这里为我们工作一段时间，直到你的家人来接你为止。”
话音刚落，轩辕三光已经跳了起来。
“巧巧才不管老子的死活呢，她最讨厌赌了！”那他岂不是要困在这里到老死？虽然他爱赌，但是他喜欢自由自在地赌，而不是为人而赌！
“前辈，愿赌就要服输。”符震很淡定地提醒跳脚的他。
轩辕三光一顿，悻悻然坐下。
一直没有出声的九爷这时招来福伯吩咐道：“福伯，你让人整理出一间院落请轩辕先生住下，再派人到十善赌坊通知轩辕小姑娘，就说轩辕先生被留在咱们这里做客，请她来一趟。”
福伯领命而去后，九爷对轩辕三光笑道：“轩辕先生不妨小住几天，在下的赌术虽然不佳，倒也可以常陪先生切磋。”
轩辕三光怔了会，蓦然大笑出声，道：“虽然不知道你们留我下来是何用意，不过能跟同道中人赌几手倒也不错。”
他老虽老，一眼就看出这名抽烟的老者也是善赌之人。更何况别人对他有没有恶意，他还能感觉出来。
要用他引来巧巧，看来是跟眼前这个小丫头有点干系。
算了，他只要能玩几手就很高兴了。
看着轩辕三光高高兴兴地跟着九爷出去，仇心柳问道：“想不到你竟然会和轩辕三光赌花瓣数，要是输了怎么办？“
“输了，就让前辈踢一脚屁股呗。”符震悠悠然起身，“娘子，一般赌徒下赌总会考虑太多，输了想要继续赌下去再赢回来，赢了也想继续赢得更多。“
“你就不怕他赖账，继续和你赌下去？”轩辕三光乃是出了名的恶赌鬼。
“那轩辕三光可不是一般赌徒，而是条愿赌服输的真汉子，输钱输命但不输品。况且你相公我的赌运也不差呐，从小到大，除了对阵老大，都还没怎么输过。”符震丝毫不在意一般，笑意盈然。
“就算现在赢了，但把他留在这里真的好吗？”
留一个什么都能赌的赌鬼，会不会将这里败光啊？到时符震又要唠叨做白工被关小黑屋了。
不知道为什么，相识时日虽短，她对这人的小气以及贪财已经印象深刻，即使他的相貌明明就是一副谦谦君子样。
大概是他从不在自己面前掩饰他的真本性吧。
很久没有如此被人信赖，她有一点不知如何应对。
“没关系，九爷自会处理。咱们走吧。”符震理理衣袍，转身便走。
“去哪里？”现在就要去桃花谷吗？仇心柳心底蓦然一阵狂跳。
她还没准备好，再见那个人。
符震回首看她，露出一个颇为微妙的笑意。
用一种很诚恳，非常适合那张道貌岸然的脸的语气，问：
“娘子，你会不会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