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破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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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严勤向面铺告了几日假,赶来看最后的对战,安排的一块场地,馆里的人都过来围在边上,嗡嗡一片,王鼎领着上*门的人站在当前,全场不设一座。王鼎出来发话,场面顿时肃静,几句说过,对战开始,随即点了两个名字,两个弟子来至场中,王鼎示意,两人便打开来。与平日相比,两人的出手确有些走形,没了往日的章法,打得不算流畅,严勤看着怎么倒像是两只斗鸡在打,也明白两人此时心里压力之大。

两人的招式没甚么看头,不妨关注身法,也能练练眼力,两人的身形便化作一些点线收人眼中,在脑中来回纠缠,各自的重心相连,严勤照着自己的见解分辨两人的优劣,并判别接下来的应对。待至战罢,王鼎先是评点两人的表现,哪里打得好,应对得当,哪里打得不好,招式用的不到,该怎样用,该用哪一招,叫在场的人都听分明。那两个弟子自是服气,王鼎才公布二人胜负,众人心中了然,接下便是又两名弟子上场。

随着对战的持续,众人慢慢放开,对战的二人打的显出酷烈之气,旁观之人也开始窃窃出声,相互说着话,王鼎并不理会。有时弟子会被击倒在地,四周之人便会发出惊呼,倒地弟子无奈,羞愧难当、垂头丧气收手而立,等着王鼎发落,王鼎往往以一句“大意了”好言相慰,还说下回当不会再犯同样的错。

朱旋的运气不错,碰上的对手实力不很强,在整个对战中没遇上甚么大麻烦,始终压住对手,占了明显的上风,最后被判为胜出。严勤至此便不再看重胜负结果,用心锻炼起眼力,将种种形样的攻守争斗的变化映入脑中,使得眼更敏锐,脑更灵活。

这日场上交战打得正烈,一名弟子又被击倒,周遭同样是一片惊呼,众人都在想胜负已分,此战已完,哪知倒地的弟子犹不死心,站起来不由分说又打出手,四周之人也骚动了,怎地还打?纷纷看向上*门的人,上*门的人只得看向王鼎,王鼎好似浑然不知,依旧看向场上二人打斗,直至五十招打完。事后王鼎仍然将倒地弟子判为输方,还说道:“你虽倒地,但仍能爬起来再战,不受影响,将剩下的打完,这没有错,而且你后面打的很好,不落下风,但你终究倒地在先,如此判别你可心服么?”

“是我输了,没有不服,只是心有不甘,多谢王师伯成全。”说罢退至人群里。

王鼎又对另一弟子说:“不要对手倒了就松懈,不到最后甚么事都可能生出。”

“是,弟子明白了。”

众人小声议论,“这样也行?”对上*门的这次考较又多了一层认识。

待至最后一场战罢,这一回的考较终于在新奇中完结,整个武馆熬过漫长的十日,都显出迫切的期待。王鼎对众人说道:“今晚还要再对各名弟子做一番总的评判,明日公布入选弟子。现在我只说明白,本次选人也与往年不同,往年差不多就是选五十人左右,取一个固定的数,今次不同,不见得非要选取五十名,本门自有选人的规矩,只有符合要求的弟子才会被选中,是甚么样的要求呢?我刚来武馆之时已经讲过,这十日的考较你们也当有所体会,都好好想想自己做的怎样。不多说了,都辛苦了,明日听分晓。”

众人听了这话心中一沉,不免打起鼓来。散去后田师傅又将众弟子聚集一处,刚要说些开通的话,有弟子倒先抱怨上了,“我们不是摆明了吃亏么,事情来的突然,事前谁也不知晓考些甚么,都没准备好,自然离上*门的要求远,以后的弟子就明白该怎么做了,我们算是给人蹚路了,认倒霉罢。”

众人纷纷应和,田师傅松口气道:“你们没有怪我这个做师傅的,为师却怕耽误了你们,自打查验起,我便只留下一半弟子着力教导,那些未被留下的弟子该如何怨我,不想也可知,但又有甚么法子,留下又能怎样,查验你们经历过,上*门一刀下去就又砍去一半弟子,为师难道不想人人都留下么?如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你们身上,我有心要帮你们,也是无能为力,对先前的弟子我有愧,没能给他们一个机会,而是留给你们;对你们而言我无奈,力气已经全花上,还只能看上*门的意思,我只怕自己教不好弟子,不但拖累了你们,还辜负了你们家里人的一片殷切期许之情,那便是我的过了。”

众人没料到田师傅会讲出这样一番话,恳切中还带着自责,与平日模样大不相同,倒不知说甚么,无人出声应对。田师傅随即叫大家散去,严勤找上朱旋,问他明日公布后去庆贺一下。

“还不知道结果呢,而且我爹也赶过来了,怕是没时间呢。”

“你爹何时来的,接你回去么?”

“来了有两日了,因为考较一直在外面等着,估计考较的弟子家人都赶来了,一是等消息,二自然是要答谢师傅、大师兄和馆里的人,我肯定是要陪着去的。”

“那便算了,告诉你一件事,我明日搬到书肆去住,不回镇上。”

“是我们去过的那家,我知道,你和那里很熟嘛,你打算何时回去?”

“总得再过两三年吧,可赶不上送你去上*门了。”

“你看现在这个情形,我去上*门会不会出问题?”

“不会,肯定没问题。”

次日众人又聚在一处,王鼎拿着一份名单当众公布入选的弟子,大家心都提起来,仔细听。开始念名字,念一个就会有一个弟子露出兴奋的神情,十个名字念过,还在念,二十个名字念过,还在念,三十个名字念过——朱旋被念到——还在念,此时剩下的人心里更焦急,不知何时名字就会戛然而止,名字念到了四十个,馆里的人松了口气,结果总不至太差,名字还在念,到了五十个,众人放下心,并不比往年差了,后面若还有,便算是赚了,每多念一个都让人欣喜,王鼎果然没让众人失望,好似停不下来,直念出六十个名字,听者由喜而惊,到底是怎么了,从来没有这样的事,还没完,王鼎竟然还在念,这真的是考较么?在众人甚至有些茫然时,终于停下了,共六十五个。场面仍很静,念名的声音似乎仍在回响,众人看向王鼎,等着他说个明白,王鼎却也笑着看向大家,只说一句:“恭喜诸位。”沉静的场上顿时爆发,响起震天的欢呼。

王鼎随着众人一道乐呵,待众人从狂喜中平复些,又高声说道:“考较已完,我等不便再留,这就回去,我在门中等着你们。”众人便簇拥着王鼎出门去,馆门外早聚集大批家人在等消息,众弟子送别王鼎,便迫不及待向家人报喜,又是一片欢腾,欢喜过后就相伴去请馆中诸人,想着答谢,馆里馆外人声鼎沸,一派热闹景象。

严勤送罢王鼎回来,却想着便在此时离去吧,收拾出铺盖两捆,衣服杂物裹了一个大包。总不能就这样便走,看着迎来迎往的众人,严勤也想着该做些甚么,不如去和大师兄道个别。严勤去寻大师兄,但大师兄早不知被请去哪里,回去时严勤又折向平日练功的场地,绕场走上三圈,来至树前,对树言道:“走三圈表示我在馆中呆了三年,今日便走,你不能送我,我来与你道别,这里最明白我的或许是你。”此时此地,空寂无声,惟一人一树。

严勤用一根绳穿过两捆铺盖,拴住两头,将绳落在肩上,提上包,往外走。路上听见一名弟子在说:“这回真是大大的幸运,对战时我不留神倒地了,原以为肯定选不上,哪知王师伯竟还是把我选了,到现在我还不敢信,不会是他把人名弄错了吧。”

家人笑道:“你去了上*门就问问王师伯是不是弄错了,那是人家对你的恩情,你可要好好听王师伯的话,才是紧要。”

听出他人说话的欣喜,严勤心中也是一悦,我这三年学下来算甚么呢?毫无结果又无人问津,镇上教书先生最后那一句说的甚么,“人不知而不愠”,当时怎么解说的,别人都不知道你,“不亦君子乎”,你还乐,这样也算个君子。我现在也乐,那我至少也是个君子,想到这心中又乐。一路上一肩挂被、一手提包,跨过阔大的馆门,越过热烈的诸人,穿街而去。但见一人而没,一馆俨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