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门口的是一个方脸男子,三十来岁,蓄小胡子,面色冷峻,身穿镀金冷锻钢片甲,束一条雕龙金带,手持一根柴檀木长棍,棍子上下两端饰以龙纹包金箍。正是这根棍子捅掉小飞,救下王六。
王六见这人正是德贤太子,顾不得脖子血流不止,忙率士兵单膝跪下,大声说:“太子殿下驾到……”他是个粗人,又整日在军营混日子,不熟悉朝堂礼仪,只喊得一声殿下,后面的官话一个字说不出,急得牙都快咬碎了。
德贤太子并不计较,他对跟在身后的一众护卫命令:“带走!”
士兵和护卫们押着张云帆、钱源,拎着被粘得结结实实的小飞,簇拥着走出大院。
院子里只剩德贤太子和王六两人及几个太子贴身侍卫。王六汇报完抓捕情况,太子递给他一条绣金丝手帕止血。王六忙叠好揣进贴身夹袄,撕下袍子下摆包住脖子伤口。
“刚才你不怕死,很好!“德贤太子表扬道。
“野狗子凶狠残暴,小的不敢不拼命,要是混进城里,不知会闹出多大的事来!“王六不敢说“不知要吃掉多少人“,怕太过血腥对太子不敬。
“天下太平,风调雨顺,老百姓丰衣足食,怎么看都是一派祥和大好气氛,怎么就冒出这种可怕的怪物?“德贤太子叹道。
“殿下,会不会是谣传?“王六想起自己查办过的几个案子,都是巫婆神汉为了捞钱,造谣生事。
“隔着我们四千公里的马孔多国已经损失三座城市,总共53万人,听说没有一个人活下来,倒是牛羊牲畜等毫发无损!“太子面色沉重。
王六接到缉拿野狗子的任务,开始以为不过是村老聊天传言,碰巧母猪下出象鼻子崽儿,孵出的小鸡背上多出一只脚等无聊奇闻,越传越神,上面就信以为真,小题大作。他是军人,不得不服从命令,更不愿意属下松松垮垮,因此把市井传闻添油加醋说来吓唬啤酒肚,没想到德贤太子竟证实确有野狗子这种怪物。一旦面临超出自己想象的东西,人就会感到恐惧,也算见过血的王六这次感到脊背发凉。
王六忙说:“抓住的那个瘦子吃相很恐怖,和图上的野狗子就差在一身衣服和两颗大牙,待小的好好审讯,一有结果即刻禀报殿下。“
太子点点头:“不要用刑,打死了就断了线索,我们对这种怪物可是一无所知啊!“
“是!“王六抱拳低头领命。
这时,守城的士兵进来向王六禀报,城门口拦下一群人,自称是马孔多国的使者。
“有国书吗?“王六问。
“有。“士兵答。
“为什么不放进城?“王六问。
“他们衣衫破烂,浑身血迹,没有乘车,而是骑着战马,这些都不像一国使者出使的样子,小的怕有诈,所以拦下。“士兵答。
德贤太子一听衣衫破烂浑身血迹的话,心里一咯噔,问:“他们有没有说因为什么事来?“
“回殿下,没有说,只是说有十万火急事要面见天王。“士兵答。
王六见太子如此问,士兵说的使者又十分可疑,便请示太子:“殿下,小的去把这些假冒的家伙抓起来?“
德贤太子摆摆手,面色凝重地说:“不能抓,他们就是马孔多国的使者,这次来必有要事!“王六见太子如此神情,也不敢多问,忙和士兵去城门口放行马孔多使者。
德贤太子当即离开阳城,也不坐车,带上十个护卫,每人三匹快马,马不停蹄直奔京城。当天夜里到了上都,进入皇宫时正是传膳时间,见四个太监抬着两张方桌,后面跟八个宫女提八个膳食盒,稀稀拉拉没精打采地往养心殿走,以前传膳的规模可谓浩大,二十个太监抬着十张桌子浩浩荡荡走,后面又是四十六名宫女捧着漆金描龙御膳盒。自从两个月前定海神针飞天,致使海军损失五十艘战舰,9000名官兵葬身海底,天王以为凶兆,为求上天原谅,就改荤为素,御膳规模也大幅从俭。
太子不想去烦扰父皇,可是事关重大,犹豫一下,也不换朝服,一身铠甲,直奔养心殿而去。养心殿内,天王端坐御桌前,吃了几棵青菜,喝下一碗小米粥,便放下象牙筷子。身旁的贴身太监见状,忙小心提醒:“陛下近几日进膳甚少,注意保重龙体。“
天王叹一口气:“前两月海军伤筋动骨,近几日西边又起狼烟,凶兆接连出现,恐长此以往,国家前途多艰。“
贴身太监无法为皇帝分忧,便不敢言语。这时太子走近殿内,天王便将膳食赐予太子。太子谢过,吩咐太监装盒带回府内。天王见此情景,知道太子有急事,便让他说。太子禀报过阳城布防情况,便说起马孔多使者一事。
天王皱眉问:“皇儿,你看马孔多使者此行是何目的?“
太子答:“上次通报失去三城,使者还衣冠整齐,不失一国礼仪,这次来已经是衣冠不整,恍如丧家之犬,儿臣猜测,必是大半国土沦陷,是来搬救兵的。“
天王说:“救兵救兵,有困难有问题就找我天国,为什么不找欧洲的安卡拉?平时有好处和安卡拉分享,有困难就找我天国,这算盘打得很精嘛!“一生气着急,天王就忘了官话,气急败坏说起土话来。
太子安慰说:“父皇息怒,以上只是儿臣猜测,具体事项需要马孔多使者觐见时才知道,说不定是儿臣多虑呢。“
天王一听,略一思索,问太子:“马孔多毕竟是我友邦,倘若真是借兵,你说借还是不借?“
太子答道:“儿臣以为,若马孔多实力尚存,可借五万人马,一则不破坏两国情谊,二则可一探敌人虚实;若马孔多大半沦陷,犹如将死之人,用药徒增浪费。“
天王犹疑着说:“友邦之国,见死不救,恐怕会陷于不义之地。“
太子答:“国家和国家之间,应首先考虑利弊,对错倒是其次。“
“你能为朕分忧,确实是长大了,“天王欣慰地点点头,然后问:“缉拿野狗子的事办的如何?“
“并无进展,“太子答,略微犹豫,然后说:“倒是拿住一个怪人,还有他的狗也十分奇怪,没有狗的样子。“便把抓捕张云帆、钱源和小飞的情况汇报了。
“人不像人,狗不像狗,凶兆频出,天下难安啊!“天王感叹道,随即问太子:“于疯子还在到处妖言惑众吗?“
“这几天好像安静了。“太子答。
“祖宗百年基业,传到朕手里就凶兆频出,看来是我朕前世没积阴德,才引来这世的报应!“天王感叹道,下定决心说:“朕要下第二十八道罪己诏,大赦天下,免赋税两年!希望苍天有眼,能看到朕的苦心!“
……
第二天凌晨鸡刚叫三遍,上都守城的士兵打开城门,吃惊地发现有一金发男子骑马站在门外,穿一件红色斑斓的袍子。穿这种颜色衣服的男人一般都精力旺盛,可此人却一脸疲惫,胯下黑马浑身汗水淋漓,鼻息重的能吹走人。士兵走近才发现,袍子并不是红色,是白色细支棉布染上血。守城的士兵碰巧鼻子很灵,能精确区分人血、猪血和狗血的气味,人血有一种独特的铁腥味。这人身上散发的正是铁腥味,浓重的好像刀剑在血水里泡过十年。
金发男子没有说话,他累得没有力气搅动舌头,把力气都集中到手上,掏出一张纸递给士兵。
是马孔多国的使者。
士兵立即给使者放行,他早已接到朝廷命令,不得阻拦马孔多使者。
马孔多国使者的马过了城门关卡,刚走两步,咕咚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死了,它是被累死的。
使者从马背下抽出被压住的腿,精神恍惚地走了三步,仅比他的坐骑多了一步,也倒在地上。使者没有死,他是累晕死的。
他的五名随从倒在阳城到上都的路上。
马孔多国使者随即被士兵用一辆简陋的马车运到皇宫外。
皇宫内的朝堂之上,天王与文武百官早已讨论好两套方案,就看马孔多使者喜欢哪一套,欣然往里钻。
马孔多使者见了天王,扑地跪下,连句寒暄的外交辞令都没有,就开始放声大哭:“马孔多灭国了!“
他不是来搬救兵的,他是来报信的。
很快不到半天时间,马孔多被野狗子灭国的消息从朝廷流出,迅速扩散到京城的角角落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