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司马相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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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情赠蜀红青芦逼嫁以赀为郎相如赴京(1)

司马琴台。月华如练。似淙淙溪流,若花径秋雨,琴声隐含着烦忧的心绪。他的袍服雪白,一尘不染。连皎洁的月光都不忍留下斑驳的树影。他的头发乌黑,衬托出白色脖颈的诗意光泽。他低垂眼睑,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游走。人随音而动,音随人而荡。偶尔抬起的头,长长的睫毛在那心型脸上,形成了诱惑的弧度,好一张翩若惊鸿的脸!青芦呼吸一紧,只是那双眼中忽闪而逝的某种决绝,让她抓不住,却想窥视,不知不觉间又移近身侧,与音与人,一同沉醉。一曲《阳春白雪》弹毕,相如抬起了头。“你真的要走?”青芦幽幽地问。“嗯,”相如避开青芦灼热的眼,起身踱步道,“江州文武会后,各地挑战者应接不暇,均以打败我为荣,这三年来常常如此,这种日子何时能到头?自古以来,痴于武者终被武害,精于剑者终被剑伤。

想我司马家的抱负未成,却荒废于虚名中,我又何其忧虑?”相如顿了顿,对青芦说:“相如有一事相求,不知青芦肯否相助?”青芦趋步于身前,虽时常在一起,但相如从未如此大胆地盯过青芦,不禁脸热心荡。青芦身着一袭蜀红低胸半臂短衫,露出欺霜赛雪的白嫩手臂和一片雪白的脖颈酥胸;肩上的白色披帛与衣裙相映,更添一份妩媚的动感。他第一次发现青芦竟然美若天仙,忍不住将青芦纤细的双手握在了手中,放在胸前揉捏。但见她修长的眉下,一双雾气弥漫的大眼睛满含激动地望着自己,目光中虽然充满了伤感却仍如月光般清雅。坚挺娇俏的小鼻子下,一张艳红的小嘴正颤抖着似想说些什么。

相如正看得呆了,却见晶莹剔透的两行清泪,顺着青芦白里透红的两腮淌了下来。

相如忽地清醒过来,忙松开了青芦的手。

“相如哥,你终于肯求我了。我每次想亲近你,你都从不正眼看我哪怕是一眼。我知道你的抱负远大,不囿于儿女私情。我恨你,又恨不起来。所以,所以我决定把你当哥待了,我终于可以死心了。”青芦无限伤感地说,“相如哥,只要是你的事,青芦都愿意做。你尽管说吧。”

相如有些感动,但抱负确未实现,自己未曾考虑儿女之事也是实情。相如眼望着对面漫山遍野的红花又开,心想有这样一位热心肠的美人做妹妹倒也是一大幸事。

“我今年也满二十了。家中难以清静怕荒废了学业,我到王吉兄那儿去专心学习半年乃回。我最担心的是母亲体弱多病,父亲又忙于家业。我走后,想请青芦妹妹多陪陪我母亲。大恩大德,相如当永世不忘。”说着,相如深施一礼。

原来,王吉随父受邀到蜀郡府中说书,蜀郡郡守惊叹王吉之学识,便留用了王吉,先任门下书佐;后委以金曹掾史之职,主郡内货币盐铁之事。前152年,王吉到梓潼县就任主簿,与县尉同为秩俸四百石,可谓在县令一人之下。王吉就任后曾来过安汉一次,名为看望司马先生,实为欲下聘礼求婚于青芦,可多次试探都被青芦一口回绝,王吉只好作罢。相如不解青芦心思,王吉虽相貌平平,但前途远大。相如在酒宴上说:“吉兄,你身为一县之主簿,可拯苍生于水火也,相如佩服之至。”王吉哈哈笑道:“你十五岁即名动巴蜀二郡,朝廷求贤若渴,早就诏令各地不得隐瞒贤良者不荐。你到长安任职是迟早的事,为兄先行恭贺了。贤弟呀,为兄见你烦心,不妨到我梓潼来静静心?”于是,相如便想到梓潼去修学。

“相如哥放心,你的父母青芦当以亲爹娘相待。”青芦背过身去,“相如哥,今天下午,青芦已应了卓政的亲事。”

“什么?”相如吃惊道,“张县令那个傻,傻公子?”

“嗯,”青芦平静地点点头,“我认为挺好的。”

“可,可,那,那,”相如结巴起来,急忙平静了下心情,“你为什么不应王吉偏偏要应了他?”

“不!”青芦捂着耳朵大叫道,“张卓政有什么不好的?张卓政也是人!我喜欢张卓政!”

青芦好半天才平静下来。她回身取过一段漂亮的紫红色蜀红软带,围在相如的腰间:“这是妹妹送给哥哥的腰带。原想能染出纯正的大红来,然后织两套最红最红的婚服,你一套,我一套。但老天不允,我穷尽了一切办法都染不出来。我失败了,我再也不染了,不染了。”青芦怕泪水再次流出来,回过头说,“相如哥,你到梓潼后要多保重。”说完,快步向东去了。

其实青芦心里苦得要命,既然不能和相如在一起,那和王吉和张傻子在一起又有什么区别呢?她最后作出了一个痛苦的抉择,为了相如,她应了张县令最后通缉般的逼婚。她要相如快乐,她要相如安心出门去为官,她可以解决相如一直担心远走后父母无人照顾的难题。

公元前151年四月,相如到梓潼修学。他告别了父母,告别了漫山遍野的桑陌和红艳艳的丹青,告别了自江南、江西楚粤前来收购丹青的诸多商贾,告别了青芦。可是青苇,怎么不见青苇?

“肯定又是躲到哪去发脾气了,我妹子真不懂事,别介意。”青芦拍拍相如的马头说,“有青芦在家,你就放心地去吧。”

相如身背司马剑,蜀琴和包裹则由书童桑果放在鞍上。司马先生考虑到相如第一次出门,终不放心,硬要相如带个书童去。相如在前,桑果在后,身后撒下一路兴奋。相如从小都向往名山大川却难遂心愿,终于能出门远行一趟了当然是值得高兴的事。

“桑果啊,”相如回头看着比他小近六岁的桑果,“上来和我并排走,我和你说说话。”

“下人不敢,下人还是走后面吧。”

“你以前不是常跟我作对吗?没我爹护着你了,你就开始怕了?”一看身侧,桑果却早跟了上来,不禁好笑,这小子,还是那么口是心非,“你说那青苇和她姐比咋样呢?”

“相公,你不会是喜欢青苇吧?”桑果不容相如插话,连珠炮地说,“下人看得出来也,青芦青苇都喜欢你哩。或者你一个都割舍不下?那好啊,两个一起娶来不就得了?”

相如左手在桑果马背上轻轻一拍,桑果的马一声嘶鸣,猛然前蹿,吓得桑果一下匍匐在马背上,差点摔了下来。桑果见相如有些生气,忙正经道:“姐文静妹泼辣。”“嗯,我看你要向她姐学习才行。”桑果忙点头道:“是,相公吩咐得是。”“那你说一点也不安分的青苇怎么刚才没看到呢?”桑果掏出手巾装着抹眼泪,学习青苇哭得一塌糊涂的样子,娇滴滴地说:“相如哥,我要跟你去,你偏不让,总说我小。”桑果又学着青苇毫不害臊地大叫,“我都十三了,好多女人长我这么大都嫁人了。我是大人了,我比桑果大,我的武功比桑果好。桑果去照顾你,还不如我去照顾你。呜呜呜……”

“桑果!”相如勒马站定。

桑果见相如又要生气了,忙靠近来说:“相公,小的给你说个喜讯。”他见相如不屑地瞪着他,桑果忙说,“我们打个赌,青苇姑娘不出十分钟就会出现在我们面前。”

“何以见得?”相如一惊。

“不信?你回忆下青苇姑娘在家里说的话:‘桑果去照顾你,还不如我去照顾你。’听得我满身起鸡皮疙瘩。”桑果拍着胸脯说,“若青苇不来的话,我就跳下来让马儿骑着我陪你到梓潼去。”

“那你就等着让马儿来骑你吧……”

“相如哥,相如哥,”相如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前面转角处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我在这儿等你们好半天了,你们怎么这么慢?快点啊!”

桑果驱马欲赶上去,“青苇救了我也,我不用让马来骑我了。”“桑果!”听到相如的声音严肃得有些可怕,桑果忙拉住马。“你不是说不敢和我并排走吗?怎么还跑前面去了?回来!”“走后面就走后面,”桑果故意委屈地说,“还不是你自个说的我们是兄弟嘛。”

相如趋马上去,对着青苇大声吼道:“你怎么这样胡闹?一个女孩子和我们一起出去成何体统?你知道你这样走了爹娘会急成什么样子?”

青苇忽然哇哇地哭了起来:“我还不是想像桑果一样来照顾你,你还有没有良心啊?”相如看她边哭边从指缝中偷瞧,不禁又好笑又好气,想了想说:“青苇,我们送你回去吧。不然你爹妈会急坏的。”“不,打死我也不回去。”青苇一声“驾”,马儿带着她一溜烟向前跑了。“她,她,她把她爹爹最钟爱的枣红马也偷了出来。”桑果故作惊讶道。相如心里清楚,这丫头可不比她姐姐听话,倔起来了谁也拦不住。

想着青苇虽然出走时留下了一封书信在父母书房中,但子女是父母的心头肉,怎能放心?只好带着他二人一路急奔,北上阆中,再南向取道梓潼,涉水过川,翻山越岭。一路可谓风光旖旎,亮得耀眼,绿得动心,但相如却无心停留了,他想急着赶到梓潼,安顿妥当后好给青苇父母传书,以免二老过于担心。

“想不到相如贤弟如此风流,把家眷也一应带齐了。”王吉与相如骑马并肩而行,悄声取笑道。

“别,别开玩笑。”相如脸一红,“我就是怕人说闲话,所以才不让他们二人跟着我。你不是要给我介绍梓潼的情况吗?”

“好,”王吉上任一年来,对梓潼可谓了如指掌,一路侃侃而谈:“春秋战国时期,梓潼作为秦、蜀、巴、氐、羌的结合部,因‘地联秦关,路当蜀扼’,成为千里成都的屏障。自秦惠王以便金五牛之计打通鲜为外界知晓的蜀道后,公元前316年,司马错、张仪率秦军征灭蜀国。前285年,秦在梓潼建置县。传说梓潼帝君系天上文曲星下凡,专管人间功名利禄。因为这里是梓潼帝君的故乡,是文昌信仰的发源地,于是取名梓潼。”

二人信步来到了神山脚下,王吉用手一指:“眼前这座蚕婆山,又叫蚕神山、梓潼山,山林茂密,风景清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