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队在离司令部大约半英里的广场上列队接受检阅。华盛顿在李将军和大批随从陪同下到达时,在一棵大榆树下掉转马头,以军队总司令身份抽出了指挥刀。至今,人们还能指点出这棵古老的榆树的所在。
在大陆会议讨论接管军队和委派总司令的时候,群情愤激的波士顿周围地区的形势愈来愈严重,并且逐渐白热化。封锁波士顿的地方军队不让物资从陆路运入市区。邻近的地区也不肯从水路供应物资。市内已经买不到新鲜食品和蔬菜了。波士顿开始经受被围困的城市的苦难。
那时候,华盛顿还不知道英国在不久以前采取了非常寻常的权宜措施,为下一个战役作准备。英国给了不伦瑞克公爵、黑森州卡塞尔方伯和卡塞尔世袭亲王一笔巨款,请他们提供军队协助英国制服殖民地。4千3百名不伦瑞克军队和将近1万3千名黑森军队已经到英军中服役。上述德国亲王除了索取津贴外,还要求对于他们所提供的每一名士兵,付给7英镑,每阵亡1人,加倍付给。
7月下旬和8月上旬,英国军舰连同供应船继续来到。苏格兰高地部队、黑森部队和其他部队继续在斯塔腾岛登陆。8月初,不久以前在查尔斯顿受挫的亨利。克林顿爵士的分舰队在纽约海湾里抛锚停泊。里德上校写道:“他的到来出人意外,犹如从天而降。”康沃利斯勋爵随他一起来到,带着3千名陆军部队。
集结在纽约附近的敌军兵力约为3万人。美军的兵力不过1万7千多人,但是随后增加到2万人,大多是没有受过训练、纪律散漫的新兵。四分之一是病号,患有胆性热、斑疹伤寒和痢疾。还有一些人休假或出差去了。剩下的人又不得不分派到各个前哨阵地和驻地,其间相隔达15英里。
在从敌方投诚者的叙述和其他情报中得知:大量的敌方陆军已经登上了运输舰;敌人已备好三天的粮食并采取了其他一些步骤,表明他们打算离开斯塔腾岛。普特南也送来报告说,敌人舰队至少有四分之一舰只已经扬帆驶离。司令部里的人员对于敌舰驶往哪里或者是不是仅仅改换一下驻地,有许多揣测。可是一切迹象都表明,事态正在趋向白热化。
在这种紧急情况下,华盛顿写信给默塞尔将军,要求他从机动营调2千人来。斯莫尔伍德上校所指挥的营立即调来做为这2千人的一部分。州议会下令迅速征召乡村民兵,在海峡的岸上和哈德孙河国王大桥以上地段的河岸上组成临时军营,一旦敌人企图从上述两处水面的军舰上登陆,就对他们进行骚扰。还有一些民兵被派去增援长岛上的据点。乔治。克林顿将军带领队伍迅速开往刚刚在国王大桥北边建立的炮台,留下2百人,由一名军官指挥,在安东尼地角的隘口建立工事,因为通向奥尔巴尼的大路要穿越这座山岭。华盛顿还要求在哈得孙河沿岸布置骑兵注视敌人的动静。
华盛顿这时已经做好了最后的庄严的准备工作,可以应付即将来临的战争了。凡是有可能私通英国的嫌疑分子都被迁移到远处。一切有关国家事务的文件都收藏在一个大箱子里,准备送交大陆会议。至于他的家务安排,华盛顿夫人已经在前些时候前往费城,打算返回弗吉尼亚,因为看来这年夏天她已经没有可能同他在一起生活了。这个夏季多半会是一个纷乱和危险时期。
(第二节)1776年7月2日
投票
1776年的费城,整个夏天暑热难耐。华盛顿将军率领大陆军与英国派来的援军在纽约对峙,大战一触即发。费城的大陆会议代表也在忙着准备一次“战斗”——美洲脱离英国,实现最终独立的战斗。
经过近一年的反复辩论和权衡利弊后,各方代表对时局的变化有了清晰的认识。1776年6月份,在等待表决的20天中,几乎所有殖民地州政府的意见都集中到了费城,同意独立和反对独立的阵营力量对比越来越悬殊,脱离英国成立自己的国家已经成为人们的共识。6月15日,新泽西州又向大陆会议派出了5名代表,这些新来的代表还带来了一个消息——当地的立法机构宣布逮捕该州皇家总督、本杰明·富兰克林的私生子威廉·富兰克林,还授权其出席大陆会议的代表投票支持独立。为保证这一指令得以实施,新代表以最快的速度感到了费城。
而在马里兰州,以前跟随本杰明·富兰克林前往加拿大的代表塞缪尔·蔡斯正在召集力量支持独立。蔡斯拒绝接受马里兰州代表必须投票反对独立的意见,他认为只有独立才最符合马里兰州人民的利益。“我一点都没闲着”,他写信告诉亚当斯。
正如几个月来一直在做的,亚当斯现在正努力保持两方面的平衡,尽可能地快而又不要推进过快、过于仓促。有些人和事都不能太着急。现在,掌握好时间和时机比任何时候都重要。为了同英国决裂,大陆会议里再没人比他做得更多、工作更努力了。但亚当斯关注的是事实上的独立而不是纸上谈兵。他特别关心应该做什么才能把各殖民地团结起来,为美洲的军事行动带来“生机”。
6月23日,宾夕法尼亚州所有镇的委员会召开大会,宣布该州代表在大陆会议必须投票支持独立。亚当斯写信给塞缪尔·蔡斯说:“你们看,人们普遍希望这个大问题在7月1日被全部解决,如果再推迟下去,就会引起更大范围的****和危险的反叛。”
在亚当斯的想法中,一个新国家的诞生即将到来,或许真的像托马斯·佩恩写的那样,这将是个新世界,是属于美洲人民自己的全新世界。
1776年7月1日星期一,表决的时间终于到了。费城的天气一如既往地又湿又热,中午前下了一场夏季暴雨,给闷热难当的人们带来了一丝凉意。亚当斯和往常一样在黎明前就起床了。到今天为止,亚当斯已经在费城呆了好几个月,就是为了这一天的到来。尽管在心中已经想象了许多次,但当决定美洲前途命运的时刻到来之际,已经不再年轻的他仍然觉得心潮澎湃,难以平复。他穿好衣服,先给以前的一名代表、佐治亚州的新州长阿希巴德·布洛克写了封信。“今天早上会有最盛大的辩论”,他在信中说道:“一份宣布这些殖民地自由和独立的宣言已经在几周前由一个委员会上报了,今天或者明天即将决定其命运。但愿上天使这个新生的共和国繁荣。”他还希望布洛克知道,为了防止英军袭击纽约,那里设置了不间断的夜班执勤。“我们每天都期待纽约备战,一旦真的发生冲突,可能会是一场血腥的冲突。”他警告说。辩论是一回事,战争是另一回事,但对于亚当斯来说,独立和战争从来不曾分离过。
吃过早饭后,他步行去州政府,去亲手实践这件“大事”。早晨10点,州议会大厅的大门关上了,所有代表齐聚于此,开始最终的表决。主席约翰·汉考克敲响了手中的小木槌,让代表暂时安静下来。理查德·亨利·李先前呼吁独立的动议被再次大声诵读,大陆会议决定成立由全体成员组成的委员会“继续考虑”此事。一贯反对独立的迪金森立即站起来发言。他重新罗列了以前提过的论据和推理,反对“过早地”脱离英国。“他显然花了大量的时间和热情进行发言准备”,亚当斯后来羡慕地回忆道。“他不仅十分机智、能说会道,而且十分优雅和率直。”迪金森对此时的形势有清醒的认识,他知道自己的立场已经变得多么不受欢迎,他是这样开始他的演讲的。他知道,这样出于原则坚持自己的立场无异结束自己的政治生涯。“我预料,今天的行为将给予我曾经很高……现在却日益衰退的受欢迎程度以终结性的一击……但在我就这个话题展开辩论时,我认为,沉默就是罪过。”他说,现在就采取行动宣布独立,就像“用纸做的小船冒险面对风暴,一切都太危险了”。
他坐下时一片沉静,没人说话,没人站起来回应他的发言,只有雨点敲打窗户的声音。现场的气氛显得凝重,尽管很多人都反对他的说法,但人们还是一直等到亚当斯最后的“决定发言”。
历史上,关于亚当斯的这次讲演,没有笔记保存下来。只有亚当斯自己对这次演讲的回忆,还有许多人记得亚当斯的精彩演讲并非全在其演说内容。毫无疑问,这是自大陆会议召开以来,人们第一次听过的最有力、最重要的演说,也是亚当斯一生最伟大的演说。
在杰弗逊看来,亚当斯的演讲“既不优美也不雅致,而且也不怎么流利”,但却“以思想和表达的力量打动了在场的每一位人。”回忆到早已过去的这一刻,亚当斯也许会说他就像激动的演说家表达他们自己一样,超越了自己,超越自己的精神。对于新泽西来的新代表理查德·斯托克顿,亚当斯是“这个国家为其独立的伟大事业所应该感激的人……是他维持了辩论,凭借其推理的力量,他不仅展示了正义,还有这样做的合理性。”
亚当斯自己在回忆中记录到,他有着古希腊和古罗马演说家的天赋,因为他深信他们中无人曾像自己这样面对如此重要的议题。当时,屋外刮起了大风,暴风夹杂着雷鸣、闪电和倾盆大雨。当所有的代表都期待着他展开对迪金森的反击时,他觉得自己那一刻就像灵魂附体一般。当1755年他还在伍斯特当校长的时候,亚当斯就曾经写过暴风雨如何使自己“心神不宁”。现在,他却稳健地发言,像他以前经常做的那样解释必须宣布独立的原因。他富有逻辑性,肯定、敏锐地指出这一刻的历史意义。展望未来,他看到了一个新国家、新时代,就像他在不久前给一个朋友的信中流露出的心情一样。他希望自己的生命里从来没有现在这一刻,亚当斯说,“最伟大的目标以及与百万已出生或未出生者的自由和生命相关的议案正呈现在我们面前。我们处在革命的正中间,这是世界历史上最完全、最出人意料和最了不起的革命。”
演说也许真的非常精彩,因为有迟到者要求亚当斯把前面的部分重新阐述一遍。新泽西的两位新代表弗兰西斯·霍普金森和有名的长老会牧师、普林斯顿新泽西学院院长约翰·威瑟斯庞在亚当斯开始演说后一小时左右来到会议室,当时亚当斯几乎已经结束了他的演说。他们要求亚当斯把他们错过的那部分重复—遍,亚当斯拒绝了。他和颜悦色地回答说,自己不是某个听众的娱乐演员。但爱德华·拉特利奇告诉亚当斯,他是惟一能够自如运用事实的人。在拉特利奇的鼓励下,亚当斯屈服了,做了第二次演讲,“以我所能的最简洁的方式,直到这些新泽西的绅士们最后表示他们完全满意。”那时候,他已经站了两个小时。接下来其他人开始发言,其中包括威瑟斯庞。他是第一个在大陆会议工作的神职人员,他讲话的方式明白无误地流露出他赞同独立的立场。这场辩论共持续了9个小时,当然最重要的仍然还是亚当斯与迪金森的辩论。
独立派胜利了!
时间来到了晚间,将要举行投票。当投票程序启动之后,有4个殖民地出乎意料地退缩,拒绝宣布独立。本来赞同独立的宾夕法尼亚州代表团不顾该州的主流民意,和约翰·迪金森站到一起,投票反对独立。在投票中,该代表团的7名代表中有3名反对约翰·迪金森,宣布支持独立。除了富兰克林和约翰·莫顿以外,这3名代表中还包括詹姆斯·威尔森。威尔森一直是迪金森的朋友和同盟,现在却转而投票支持独立。但这也不能改变4:3的格局。纽约的代表选择弃权,称他们没有收到有关投票的具体指示,虽然倾向支持这项动议,但却不能形成投票的最终结果。南卡罗莱纳州代表也令人惊讶地投了反对票,而特拉华州虽然只有两个代表在场,意见却发生了分歧。还有一位特拉华州的代表是西泽·罗德尼,他是支持独立的派别中最有热情的成员之一。但从早上会议开始后就没有到会,到了晚间也没有出现。大陆会议派出一个骑手出去找他,但没人知道他当时在哪儿。
会议似乎陷入僵局,虽然大多数人支持独立,但事到临头却总有人临阵退缩。为挽救局面,代表爱德华·拉特利奇提出动议,将最后表决推迟到第二天举行,这意味着那些反对独立的州代表可能为了实现一致而改变主意。亚当斯和其他人立即同意了这项动议,支持退后一天最终表决。因为支持独立的是占绝大多数的9个殖民地,采取以上措施有助于形成最终的独立结果。当天的会议结束后,代表住宿的“城市旅店”内的气氛异常紧张,人们都聚集在一起,商讨白天出现的意外情况。使当晚紧张气氛显得更复杂的是,有消息传到费城,称有人看见纽约港外有100艘英国船只,这第一批到达的舰队将使英军在纽约的舰只增加到400艘以上。这一夜就在不安和议论纷纷中度过。
第二天即7月2日星期三,大陆会议如往常一样在9点钟关闭大门。开始表决时,浑身溅满泥浆的西泽·罗德尼“穿着靴子、戴着马刺”戏剧性地走了进来。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他骑行了整整一夜,一路上多次换马以便准时到达参加投票。比罗德尼抵达现场更重要的是,当天宾夕法尼亚州代表团的席上有2人缺席,约翰·迪金森和罗伯特·莫里斯在当天自愿缺席。这两人拒绝投票支持独立,但又明白大陆会议保持一致的必要性,这样宾夕法尼亚州代表团以三比二的投票转而支持独立。前一天晚上究竟达成了什么私下协议,如果真有这样的协议,又有多少人在当天早晨到达州政府,这些人中都有谁,是否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有关这些没有任何记录。纽约代表团像昨天一样仍然弃权,但南卡罗莱纳代表团加入了一致支持独立的大多数,没有任何殖民地对此表示反对。投票顺利进行,在中午时分,大陆会议做出最终决议,决定和英国分离,至少字面上是这样表述的:1776年7月2日,在费城,美洲殖民地宣布独立。
尽管大陆会议有“泄密禁令”,禁止把决议的内容传开,但消息还是很快传遍了全城。事实是,在客栈和咖啡屋里这个消息人所共知,就像在大陆会议里一样。那些有足够能量知晓这个消息的人大都兴奋难耐,尽管这个结果本就在他们预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