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征没想到杨至恒主动打电话过来，开口想骂两句，就听他特严肃地说道：“你能帮我个忙吗？让别人帮忙，我不放心。”
“哟哟哟，瞧你说的，我什么时候成了你最信任的人了？你可真让我受宠若惊！”关征夹枪带棒的讽刺，杨至恒和他从来都是虚情假意的寒暄，几乎没有交心过，今天他却说对他放心。
“我知道你关心蔡姚，所以我想让你帮我去做一件事，去查查和程娇当天一起跳飞天舞的演员，另外问问她们，演出当天的服装在哪？尤其是程娇穿的那件。”杨至恒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将电话挂了。
关征觉得蹊跷，按照杨至恒的个性，不声不响地离开公司已经很引人猜疑，加上在这个当口，他竟然重蹈覆辙和潘渔舟搞在一起，如果一个人的转变这么快，没有任何征兆，这很不正常。
关征思考了片刻，拿起电话让秘书小王进来：“帮我查个事情，尽快给我答复。”
关征带着心思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一直觉得这个案子的疑点越来越多，这些天托人给待在里面的蔡姚捎去的东西不知道她收到没有，最近没机会见到她，但可以想象里面的日子度日如年。
“关总，董事长让您去他的办公室。”秘书小李敲门进来，一如既往带着春天般的笑容。
关征只是点点头，满腹心事让他无从顾及太多。
走进杨海成的办公室，关征才觉得他叫自己过来似乎并不简单。邓副总竟然也在旁边，这些天自从出了演出事故后，他受了惊吓在家休养，这是关征之后第一次见到他。
“老邓，咱们的决定应该是对的，这几年，我从对至恒全心栽培，到越来越失望，到现在彻底绝望，真的找不出更好的词来形容我的心情了，他现在不声不响，连假都不请，把重要物品都带走了，连句话都不说，简直就是没把我放在眼里，之前我还在考虑选谁做接班人的问题，至恒这孩子是挺聪明的，但是做出来的事件件没让我满意过！”杨海成显然对于杨至恒的离开耿耿于怀，这次他也许真的下定决心了。
“那天演出，为了那个娘娘腔，至恒直接不去了，让我过去，我一把老骨头了，那天差点没把老命送了，要不是关征及时冲进来，把我推了出去，还救了两个孩子，我还不知道怎么样呢！”邓副总显然也站在关征这边，他来的时间不长，可确确实实处心积虑地讨好了不少人。
只不过现在却没有想象中的开心，他知道这次杨海成极有可能选他当总经理，这是他一直以来的目的，他创业六年，吃了很多苦，看了很多人的脸色，才混成了一家小公司的经理，依旧需要事事亲力亲为，可如今仅仅是傍上了杨海成，命运却完全不同了，原本打算和杨至恒继续斗法，却没想到他以这种方式退出了，这反而让他觉得无趣，觉得无法接受。
“关征，这次董事会以后，我想推举你作为总经理人选，我和邓副总已经商量过了，现在只有你才能让我放心。”杨海成显然寄予了厚望，看这种情势，是真的想让他接任总经理位子。
“杨爸，至恒也许只是一时有自己的想法，他回来以后再决定也不迟。”关征不是不想当总经理，而是想等杨至恒在的时候，光明正大地赢他，正正经经地当这个总经理，而不是现在这样。
“这件事我考虑得已经很成熟了，就这么决定了，回头开会之前，我会跟几个关系好的董事打好招呼的，我已经老了，最大的愿望就是退休高高兴兴地去养老，什么也不想。其他的就交给你们这些年轻人。”杨海成拉着关征，像是寄予了厚望，说起来都带着期盼。
关征只是点点头，心中没有特别的惊喜，一是这种胜利来得没有嚼劲，二是蔡姚还在里面待着，这种胜利跟谁分享呢？
在杨海成的办公室里待了很久才出来，刚回到办公室，小王就迎面走了过来，一脸急切：“关总，刚才被我查到，事故发生以后，伴舞的八个人的服装全都在丽港歌舞团存着呢，唯独程娇的那件，因为她当场被送进医院，衣服很可能在家里，但是按照惯例，那件衣服很可能随着火葬烧掉了。”
关征边思考边点点头，过了一会忽然像想起什么，吩咐说：“把当天的舞蹈视频和彩排的视频想办法都弄来，我想看看。”
小王无奈地笑了笑，对关征调侃：“关总，当您的秘书真不容易，必须得全能啊。”
“放心吧，我是不会亏待手下人的，下个月开始，我就是博亚的总经理，你就是总经理第一秘书。”关征笑了笑，伸手拍拍小王的肩膀，他知道小王是个机灵的下属，这样的人需要的不止是钱这么简单。
关征回到家，才发现父亲早早地吃完饭出去散步了，关语沫出去约会还没回来，最奇怪的是母亲竟然有约，至今还没人影。
母亲是个居家女人，平时很少有约会，尤其是晚上更不可能，最多几个老友聚聚会，也都是选在中午，今天的情形是很反常。
洗了洗澡，又和蔡父蔡母通了电话才算放心。蔡母已经在等待第四次化疗，可整个人因为担心蔡姚而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恢复得并不好。关征每次去看他们的时候，尽量都说些有希望的话，希望让他们放心些。
熬到晚上11点半，小王才打来电话，说两段视频已经发到了他的邮箱里。一段是彩排时候的完整视频，一段是事故当天拍的。
关征点了支烟坐在电脑前，打开来仔细地观看，杨至恒给了他一个线索的引子，虽然并不确定，可他隐隐觉得有了方向。
飞天舞是个难度较高的舞蹈，这次的编舞不仅领舞要飞天，其中四个伴舞也要有腾空的动作，真正出事的是中间的一个高台，旁边的台阶均无事发生，也就是说，舞蹈当中出事的只有程娇一个人。
第二天趁出门开会的空当，关征直接让司机开车到丽港艺术学院，小王最先知道了他的意图，除了程娇外，那八个伴舞者全部来自这间学校，是舞蹈学院统一选拔的。
坐在舞蹈室的时候，小王一直没闲着，到处看周围的美女，兴奋劲可想而知。他还是个没女朋友的男孩，这种场合他总是跟打了鸡血似的。
“关总，其实蔡小姐也并不是多漂亮的女孩，只能说还可以，可您对她的事真是上心。”小王不太能理解关征的动机，作为一个已经分手的前任恋人，关征给予蔡姚的关注太多。
“有女孩两年当中坚持每天早晨给你送早饭吗？”关征忽然问道。
“我哪儿有这么好的命。”小王自嘲，这种事他也只是梦里想想。
“有女孩听说你一穷二白，还到处鼓励你，支持你创业么？”
“要是有，我现在就娶她。”
“有女孩子和你分手以后，让你觉得极不适应，甚至生活都有些找不到北的感觉么？”
小王听他一连串的发问，终于明白了端倪：“您说的这些感觉，都是蔡小姐给您的？”
“你说呢？如果不是她，我会这样吗？”关征搓了搓脸颊，站起来叹了口气，“你以后就会知道，你会有这种不问为什么就特别想对一个人好的冲动，哪怕没结果。如果没有一个女孩让你有这种冲动，那她一定不是你的最终目标。”
小王听得有些懵，后来才懵懂地点点头：“大概明白了一点。”
关征笑了起来。
“可蔡小姐不是都已经和杨总在一起了吗？说实话，我不能接受和别人在一起过的女孩子，如果那个男人还是我认识的，就更不能接受了。”小王依旧不能理解关征的内心，那是他不能明白的心理状态。
“我曾经比你想的还单纯，我觉得我得找那种从没恋爱过的女人，单纯得把我当成她的毕生目标的女人，她的世界里，不管是过去还是以后，只能有我一个人才行。后来发现，除非你有机会和你的邻家小妹妹恋爱，并且保证你们从小到大一定相爱，最后一定结婚，否则，那个你爱的女人，永远有你没参与过的过去。”关征这次没有笑，眼睛睁得大大的，“但是这并不影响你们在一起。”
“这些衣服我都检查了，还专门问了几个人，其实别的倒没什么，就是有一点，她们的衣服都有一个金属的隐形架，听说是在这个舞蹈当中有个动作是悬空而坐，这个架子有支撑的作用，就在裤子上设计的，这是唯一一点特别的，不过这个设计，在程娇的那件衣服上是没有的，因为她没有这个动作。”小王的调查可能出了些成效，也难得他一件普通的衣服也能看出特别的。
关征点了点头，拿出手机来，打开当中的飞天舞片段，反复看了两遍，才发现当时出事的时候，正是在这个悬空而坐的动作上，八个伴舞的围成一个圈，中间领舞的程娇从高台上飞身而下，依靠威亚落地，按照设计，一片桃花落地，加上灯光效应，正是这支舞的高潮部分，可也就是在这一刻出事的。
“就是在这个地方，高台提前启动了，可能程娇还没准备好，接着就摔了下来，您再往后看，后排的人全站起来了，可能很惊讶出这种事，然后过了没有一分钟，从一边开始骚乱，会场着火了。”小王指着手机屏幕跟他分析。
“衣服你都收着，我认识一个特别懂设计程序的熟人，我得请他来看看，这里面一定有问题。”关征示意小王把衣服全借走，边出门边给叶耀打电话，想请他出来。
这些天逐渐思考的不是工作，不是玩乐，不是别的，而是怎么将这些线索串起来，关征知道有一个人也许能帮上忙，他约了叶耀来他租的小公寓，进门却发现关语沫和母亲也在，他们似乎早就知道他这些天忙忙碌碌的目的，茶几上咖啡和柠檬水都准备好了，他们坐成一排，就等着他来说点什么。
关征被这样的阵势惊吓了，拎着包站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叶耀站起来拎过他的包，随即拍了拍他的肩膀：“坐下说吧，这些天你一个人忙来忙去不跟别人交流，我们也很着急，蔡姚的事涉及很广，不是哪一个人能解决的，你凭一己之力去查，最后很可能一鼻子灰，有很多关键环节的取证，你做不了。”
关征憋了这么多天，一直没敢跟家人说，没敢把这个心理负担给别人，每天压抑得快疯了，如今看到这个场面，反而心里一酸。
“蔡姚也算我们半个家人了，现在出了这种事，我们理所应当帮忙，现在进行到什么程度了，你不要藏着掖着，和我们说说，也许我们能帮得上忙。”母亲总是和颜悦色，这些年儿子只带回来一个女人，他很少和女人接近，蔡姚算是少见的一个。
“妈和姐姐恐怕是帮不上忙了，叶耀我倒是有事找你，我弄了一批衣服，怀疑和事故有关联，但是我道行可能不够，暂时还没看出问题所在，我知道你之前搞过软件开发，又是个对系统、对机械都比较在行的人，所以你来看看。”关征将一个大包拖进客厅，示意叶耀来看。
母亲和关语沫也一起凑了过来，关征把小王告诉他的情况跟叶耀讲了一遍，又用电脑播放了一遍当时现场的情况。
放到一半的时候，叶耀忽然按了暂停键：“这个动作设计得很独特，但是问题可能就出在这个上。”
关征的直觉反应，他和叶耀的想法有些相似：“我也觉得这里有问题，但就是说不上来有什么问题。后台的程序警察都已经查过了，我也看了，好像根本没被人动过手脚的样子，有破损的，也不能证明是事故发生前有的，毕竟事故当时，很多人为了逃命都冲进那间屋子，那里面有间窗户，窗外没着火，大约有上百人都是从那里逃生的。”
“我觉得这衣服可能有问题，虽然我不懂，我不知道是不是女性直觉问题。”关语沫细心研究着这些衣服，“一般舞蹈为了表现女性身材婀娜多姿，腰身和裙子设计得都很好，这个舞蹈的衣服设计的是裤子，裙子是假，裤子是真，并且里面还有隐形架，这么小的隐形架，完全可以把裤子设计得更瘦一些，可事实却不是这样，我不知道这当中还有什么讲究没，这个隐形架好像不那么简单。”
关母感觉到了什么，掏出手机来，靠近隐形架，竟发现有信号干扰，发出嘀嘀的响声。
所有人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关征连忙从厨房找出一把剪刀，果断地将衣服剪开，从里衬当中拿出隐形架，在大腿关节处有找到一颗小小的发射器，发射器被拆解下来以后发现，背面用彩笔标注了一个小小的“3”。
“这可能是第三个发射器，凶手可能用这个记录编号的。”叶耀分析，用一个干净的保鲜袋装好，“我拿去研究一下，你们把其他衣服的隐形架都拆下来，看看是不是每个都有。”
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拆解，8件衣服，果然每件都在大腿关节处，编号从“2”到“9”。
“没有‘1’，看来只有一种可能。”叶耀看着排成一排的微型发射器，心中终于有数。
“‘1’一定是程娇那一件。”关征想到唯一没找到的那件，所有猜测都有了方向。
关征想给杨至恒打电话，却发现他的手机一直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