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谁联系呢?”关语沫看到关征不停地在拨按键,好奇地问。
“杨至恒。”关征没抬头,脸色却极严肃。
“你不是和他一直不对付吗?”关母不解,皱了皱眉头。
“程娇那边,我们都不熟,杨至恒却不一样,而且从服装查起,这条线索是他告诉我的,我有一种感觉,他在想办法帮蔡姚。”关征起身到阳台去拨号。
杨至恒找到了程娇的家中,自从她出事以后,他定期会来程家慰问,但每次见到的都是程家父母苦丧的脸,尽管家境很好,尽管晚年无忧,但独生女儿的去世,让他们不复从前的快乐。
“你别再来了,我们老两口下半辈子已经这样了,老程受了刺激,现在已经开始有帕金森的症状了,不想再记起从前。”程母摇了摇头,已经不欢迎杨至恒,虽然这件事和他无关,可还是不能过了心里这一关。
“伯母,我想知道,程娇当天演出穿的那条裙子现在在哪?”杨至恒不敢这么空等下去,只好开门见山。
“你怎么还提这个?关于娇娇的事,我们不希望再听到,每一次说,都是在戳我们的心窝。杨至恒,我也听说了,你的现任女朋友现在已经是嫌疑犯了,她很可能就是害死娇娇的人,你三番两次到我们家找线索,不就是想救那个姓蔡的吗?我倒要问问你,在你心里,是娇娇重要,还是那个女人重要?”程母说话的腔调已经变了,声音颤抖,言语当中眼圈也跟着红了。
“伯母,蔡姚不会是凶手的,她是被人陷害的,您不要听外界的议论就认为那是真相,为了不让程娇枉死,为了抓住真正的凶手,请您帮帮我。”杨至恒知道现在只有程母才能知道那件衣服的下落,只要没在火葬场被烧掉,就一定要想办法拿出来看看。
程母抹了把眼泪,终于让杨至恒进了门。悄悄地引着他到程娇的房间里,打开了那间还带着温馨感的小屋。
“娇娇最喜欢那件衣服,之前光看设计的时候就说喜欢,本来真的想让她带走,但是衣服破了,已经不成样子,我怕娇娇嫌脏,在家里干洗了一遍,放在她的柜子里的,打算过些日子烧给她。”程母带着杨至恒进屋,打开白色的纯木柜门,里面整整齐齐一排衣服,一动没动,房间还是她生前的样子,一切都没有改变。
“伯母,我想看看这件衣服。”杨至恒指了指挂好的那件舞蹈服装。
程母没有反对,只是眼圈渐渐红了。
杨至恒来来回回看着衣服,可能由于事故的问题,衣服破损过,又被修补好了,现在看上去和新的一样,没有任何破绽:“这衣服后来是谁修补的?”
“是我。”程母答道,轻轻叹了口气,“娇娇的最后一件衣服,我们也想留个纪念,后来干洗过以后,我把破损的地方补好了。”
“您修补的时候发现有什么问题没有?”杨至恒想问出一些线索,毕竟程母有可能是最先接触这件衣服的人。
“没发现,除了有血迹,其他的和一件普通衣服没什么两样,怎么?你觉得有问题?”程母疑问地抬起头,已经有泪光在眼眶。
杨至恒正不知怎么和程母说,忽然听到手机响了起来,这段时间,他已经将自己的铃声改成舒缓的轻音乐,可在这样安静的房间里,还是显得有些刺耳。
杨至恒接了起来,就听到关征沉厚的语调:“你赶快去程娇家查查她出事那天跳舞的衣服,看有没有一个小小的金属片一类的东西,可以接收到信号,上面不出我所料的话,应该用彩笔标注了‘1’。”
杨至恒连忙上下翻找,连裙子的里层每个角落都检查了一遍,完全没有关征所说的那个东西,他不死心,又一次追问程母:“阿姨,您再好好想想,是不是这件衣服上有什么东西遗落了,您给放起来了,或者您在这件衣服上见没见到什么类似金属片的东西?”
程母显然只顾伤心,不想听他的一连串问题,皱着眉头连连摇头:“没有,这件衣服我拿回来就一直这样,我只是干洗了一下,修补了一下,其他的什么也没看见!杨至恒,你是真的想帮娇娇找出凶手还是想帮姓蔡的女人洗脱罪名?阿姨曾经很赞同你和娇娇在一起,但是我现在很失望,因为你已经不再记得娇娇了。”
杨至恒没办法跟她争辩,加上最近程母一直伤心过度,他不敢去刺激一个这样的老人,只得告辞离开。
出了程娇家的门,杨至恒心中一直像压了一块大石,关征突然让他找那个金属片,看来一定是发现了线索,而且按照关征的性格,那一定是很确定的线索,不然他不会轻易给他打电话。
而程母也不像在说谎,她可能确实没看到那个东西,那金属片是遗失在了演出场地,还是在别的地方呢?
杨至恒边出神边往前走,忽然听到身后有人按汽车喇叭,回过头来,发现是潘渔舟的车,他伸头朝他打了个招呼,那感觉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奔来的,因为他的头发前额部分已经竖了起来。
“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杨至恒诧异于他上百公里的奔波,竟然这么快就回到丽港,一时间刚才的情绪还没完全调整过来。
“想你了,进货我带了老万去了,他能搞定,何况生意的事,少一点多一点无所谓。”潘渔舟笑了,白净的脸露出一抹微笑。
杨至恒却忽然觉得心里一寒,从潘渔舟的眼睛里,他似乎看出了点什么:“这么赶一定挺累的。”
“你也很累,还专程来看程家父母。”
“他们都是我的老熟人了,我理应经常照顾他们的生活。”
“可我听说,今天你在店里问了很多关于程娇从我这里定做衣服的事?”潘渔舟倒是一点都不避讳,直奔主题,这和从前的他有所不同。
“噢,随便问问而已,我以前不知道你还兼顾做衣服。”杨至恒想回避这个问题,尽量说得轻描淡写。
“一直有很多想定做婚纱的客户,有些女人很挑剔,这个不行那个不行,要量身定做,甚至有想自己设计的,所以我才开始发展这项业务,演出服从一定程度上来说,和定做婚纱异曲同工,我找了一个有名的设计师,程娇恰巧很喜欢。”潘渔舟边开车边解释。
“哦,我也只是好奇。现在你那边的业务越来越宽了,是件好事。”杨至恒浅浅地笑了,用笑来掩盖心中早起的百转千回。
“至恒,今天我在家里准备了一顿晚餐,时间紧,是叫的外卖,回去踏踏实实地吃饭洗澡休息,别的什么也别想了好吗?”潘渔舟的话好像在暗示什么,他也在害怕事情往下发展,这是在恳求。
“渔舟……其实吧……”
“你先听我说,咱们认识时间不短了,我对你怎样你比谁都清楚,我不求你能对我像我对你一样,但至少……至少我希望你内心还是为我好的……”
潘渔舟没再说话,杨至恒也没再出声,两人一直开车回到公寓。
气氛已经低到冰点,杨至恒知道潘渔舟不是傻子,他一定是察觉到杨至恒在怀疑他,在调查他,他的提醒已经明确而诚恳了。
可杨至恒没办法不进行下去,除非他真的能找到这件事的真相,不然他不能放弃,因为蔡姚还在那里。
关征已经连续两天没有睡着觉,生怕有什么环节被自己遗漏了,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律师,又和叶耀、关语沫几个人商量了当中的始末,现在的关键点就是那个标号“1”的金属片了,如果顺利找到,很可能能揭开这当中的谜题。
关征想办法和律师一起进了看守所去见蔡姚,她比从前瘦了很多,黑眼圈也更重了,肤色微微发黄,整个人精神并不好。
“蔡姚,你在里面怎么样?我找人关照了你的生活,他们不敢对你怎么样。”关征两个月没见蔡姚,看到她的样子,心里揪了一把,因为她看起来过得很不好。
蔡姚笑了,样子却很苦涩:“我爸妈还好吗?”
关征用力点了点头:“他们都很好,你放心,我会照顾他们的,阿姨已经开始第五次化疗了,情况还不错,不过需要休养,赵鲲鹏和那个女主播的破事,已经被晒到网上了,你妈和他彻底分了,这两个月,一直是你爸爸在照顾她。”
蔡姚终于听到了点欣慰的内容:“关征,谢谢你帮我,这些日子,要不是时时听到你带来消息,让我好好地等着出去,我都怕自己坚持不下来,这样的日子,其实很压抑。”
“你放心,这个案子现在已经有些眉目了,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洗脱罪名,从前你总说我点子多,我会用我所有能想到的办法,保你无罪。”关征说得肯定,他想让蔡姚有信心,无论怎样,他都不能让她没指望地等下去,“你是无辜的,法律会保护你的权益,不会冤枉好人,真正的凶手一定会被绳之以法。”
蔡姚受到鼓舞,用力地点了点头。
“你听我说,蔡姚,你好好想想,有没有见过一个标号‘1’的金属片,无论在哪里,这对你很重要。”关征切入正题,这也正是他今天最想问的,每一条线索都对查清案子的真相有很大帮助。
蔡姚见关征说得严肃,意识到这样东西不寻常,仔细地想了一圈,却发现确实没印象:“我没见到过,那是什么?”
“说得通俗一点,是个接收信号的东西,和程娇的案子有很大牵连,我想是个重点。”
“可惜我真的没见过。”
“没关系,说明这东西藏得比较隐蔽,或者说可能已经丢掉了。”关征安慰她,心里不停地在思考利用什么方法找到剩下的这一个金属片,不管找不找得到,他都要想办法争取蔡姚出来。
“关征,不管最好结果怎么样,我都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你让我相信,我绝不会老死在这里的。”蔡姚笑了。
关征也笑了,他想如果蔡姚没有和他隔开的一层玻璃,他此刻特别想抱紧她。
“关征,我想问一个问题,想请你如实地回答我。”蔡姚将憋在心里多天的问题问出口,心里却一直怕得到失望的答案,“你告诉我,杨至恒这些天在做什么?”
关征料到她会问到杨至恒,她还算沉得住气,到这时候才问,他知道她憋了很久。
“他和潘渔舟在一起了。”
关征的话一出,蔡姚的脸色霎时变了,整个人微微一僵。
“但是我又觉得,他俩不是真的在一起……”关征说实话,他之前觉得蹊跷,直到杨至恒让他查收发器的时候,他才确定杨至恒没有见风转舵。
“我明白了,其实这些天,每次你们不能进来也会托律师带话,久而久之,我听到所有人对我的慰问,却唯独没有杨至恒的,我就知道他一定有问题了。”蔡姚将一缕头发放到耳后,眼圈微微一红。
“真的,蔡姚,我觉得杨至恒在筹谋一件事,这件事一定是和你有关。”关征不想帮杨至恒说话,可也不想看到蔡姚伤心,对于恋爱中的人来说,那个人就是支撑她的动力。
“也许吧。”蔡姚失望地笑了笑,眼皮下垂看着握紧的手。
关征出了看守所,整个人心情说不出的抑郁,也许近来想得太多,每天殚精竭虑,想得最多的就是怎样查出真相,如今离真相越来越近,他却觉得头上阴云越来越重了。
关征趁夜深的时候给杨至恒拨通了电话,他想来想去,现在只有直接从潘渔舟身上着手,才能节省时间,才是最有效的。
杨至恒的声音很低,关征想他应该是在卫生间里。
“标号‘1’的金属片我没找到,我想应该不在程娇家。”杨至恒分析着,“我会想办法另找线索的,有消息我会联系你。”
关征对着窗外的夜景,心里却一直忐忑:“蔡姚在里面不太好,她想着你。”
杨至恒沉默了片刻,回答:“如果你再见到她,不要提到我。”
“不可能,她会追问到死。”关征失笑,蔡姚的为人他很清楚,如果她认定了谁,是不会不管不问等着事情的发展,她会找到他,问得一清二楚,无论分手还是在一起。
“不管怎样,照我说的做。”杨至恒挂了电话,关上水龙头,悄悄地来到潘渔舟的卧室里,发现他仍旧睡得很沉。
一晚上杨至恒都觉得头晕晕的,也许是晚上酒喝多了,整个人看东西都觉得重影。
他轻轻关了门,摸索着走进书房,悄悄拿出自己早已经安放好的微型摄影机,取出来观看当中的内容。
潘渔舟书房里陈列的全是他珍藏的东西,例如他的获奖作品、奖杯、母亲送的生日礼物、自己和他的合影等等,从前这间屋子里也有蔡姚的东西,只是后来被拿了出去,这也许是宣告他们已经不是朋友了。
凭着杨至恒的直觉,他觉得如果那个东西在潘渔舟手上,也许就在这间屋子内。
他拿着手电筒到处翻找,将摄影机里的内容从头到尾看了两遍,在中间的位置,录到一段潘渔舟进屋将一个小盒子放在保险箱中。
杨至恒觉得浑身发热,脸上全是汗,他隐约知道潘渔舟放保险柜钥匙的地方,就是他书房一排从上到下七个抽屉的其中之一,那里面全放的杂物,一般人不会仔细找,他无意中看到过潘渔舟从那里拿出过东西,所以判断钥匙应该还在里面。
杨至恒一个个地找,在封闭的空间和压抑的气氛下,身上已经被汗水浸透了,抽屉里的东西却比他想象中还要难找,杂物好像最近忽然多出很多。
窗外忽然刮起了一阵风,窗帘也被吹起,身后的门咯吱一声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