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姚第二天刚到公司就被肖经理叫到了办公室，进门后才发现吴小茜早已经坐在里面，脸色微红。
肖经理优雅地坐在办公桌前，示意蔡姚坐在沙发上，脸上挂着少有的笑容。蔡姚看出那是客气的笑，一般跟陌生人客气的时候惯用的表情。
“你们俩两个月的考察期到此结束了，稍后副经理的任用名单就会张贴到公司内网公示，不管是谁，希望你们能继续好好工作，虽然按照规则，另一个人就要回到原来所在的部门，但是我向你们保证，今后如果营销部有位置空缺，我第一个考虑你们。”肖经理说起话来和部门会议时候的语气差不多。
蔡姚想到刚刚她的表情，知道自己也许就是被淘汰的那一个，心里微微失落。
毕竟两个月的付出不长也不短，没有谁愿意失败，可有时候却总要取舍。
办公室里的气氛忽然变得诡异起来，蔡姚和吴小茜都不约而同地刷新着公司内网，直到10点半，公示栏依旧没有更新。
吴小茜悄悄地Q了人力资源部的同事，同样没有得到回答。
“小吴，不管什么结果，晚上我们一起去吃个饭好吗？”蔡姚先提议道。
“恐怕输的那个人是没心情吃了。”吴小茜摊了摊手，“部门的几个同事已经准备好庆祝了，赢的那个人可以和大家去庆祝，输的只能回原来的部门，还有什么好庆祝的呢？”
蔡姚无言以对。
忽然，靠近部门电话的小周朝蔡姚扬了扬听筒：“小蔡，电话！”
蔡姚抬高声音答道：“来了！”
她没想到会是潘渔舟，好一段时间没联系了，直到他送了她那尊工艺品。
蔡姚总觉得没脸面对他，因为她确确实实抢了杨至恒，并且很确定地要和他一直走下去，所以她只能放弃潘渔舟。
坐在公司的员工餐厅里，潘渔舟就在对面，却明显比以前更瘦了，更像一根竹竿。
“最近还好吗？”潘渔舟先开了口，似乎还像从前一样，“上班时间把你叫下来，耽误你时间了。”
“客气什么，你的事，我随叫随到。我很好，你呢？你瘦了很多。”蔡姚回答，她有时候自私地想，要是潘渔舟喜欢的是别人，那该多好，他们还会是朋友，还能像以前一样。
“杨至恒怎么样？”潘渔舟果然问到了他，始终放不下的东西，离开了也是牵挂。
“他也很好。”蔡姚说完竟后悔了，因为她发现潘渔舟的脸色变了。
“跟你在一起，他当然高兴，不像从前……”潘渔舟声音渐低，两手交叉，神色也暗淡了。
“老潘，你现在住在哪？如果你有不习惯的地方，原来的家还为你敞开。”蔡姚赶忙表示，希望他能忘记那些不快，尽管这可能微乎其微。
“我回去，杨至恒怎么办？你现在已经和他同居了，我还去做什么？”潘渔舟自嘲地反问，眼神望向窗口。
蔡姚没再说话，她没办法和他说心里话，她希望得到他的原谅，又觉得那很残忍。
“老蔡，我今天来找你，是向你道歉的。”潘渔舟郑重地说。
蔡姚赶忙摇头：“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相反我对不起你。”
“不，老蔡，我是希望之后不管发生什么，你不要怨恨我，因为我也是没办法……”潘渔舟捏着指尖，眼光躲闪。
“怎么了？为什么这么说？”蔡姚不解他的意思。
“老蔡，杨至恒对于我的意义非同一般，这些天我整个人都觉得空了，我每天没闲着，我跟着你们，看着你们，看着你们甜蜜地出双入对，而我就彻底失去了心爱的男人和最好的朋友，这样下去，我真的活不下去。”潘渔舟抓了抓头发，眼圈发红，喉结一紧，连忙用手擦掉眼泪。
“老潘，你别这样，我们都冷静冷静，还有别的办法的，你好好地生活，相信过不了多久，另一个境遇就会出现……”蔡姚不知道他今天来的目的是什么，只是尽量苦口婆心地劝着。
“我没有退路，我已经跟你说过，你还有别的选择，可我没有了，我要么去选择一个不爱的女人结婚，那对我对她都是不负责任，要么就这么孤老一生，我妈妈又不同意，我真的已经没有退路了。我必须做一个决定！这是我筹谋已久的决定！”潘渔舟眼睛越来越红，脖子上青筋也逐渐明显。
“老潘……”
“老蔡，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了，这几年咱们的友情不是假的，我都知道，可我没办法，我不想以后活在压抑痛苦中，我只能这么做了，不管怎样，请你原谅我……”
潘渔舟哭了，咬着嘴唇，站起来扭头朝餐厅外跑去。
蔡姚知道他今天的情况不同寻常，吓得连忙追出去：“老潘！”
他沿着马路，一路狂奔，穿过车水马龙，穿过长长的视线消失在人群中，蔡姚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可现在心里前所未有地害怕，她张望着外面，抑制不住地心里怦怦直跳，一直在餐厅外站了很久。
晃荡着回到办公室的时候，进门就迎来了一阵欢呼声，同事站成两排笑着朝她鼓掌，肖经理站在最里面。反而不见吴小茜的身影。
“这是怎么了？”蔡姚一时间懵了，被潘渔舟的事扰得没有回过神。
“恭喜你成为新任营销部副经理！”肖经理走过来，笑盈盈地伸出手来。
蔡姚没想到竟然获胜的是自己，一时间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个好消息，就被一群人推挤着到新的办公桌前。
“今后这张桌子就是你的。明天到办公室去领你的新胸牌，这个季度的片区经理会议就由你来主持。”肖经理俨然一副委以重任的感觉。
而蔡姚环顾了一周，突然问道：“小吴呢？”
“她已经回前台了。”肖经理说得并不客气，好像那是她理所应当的结果，这让蔡姚心里不是滋味。
“她也很努力，她一直不喜欢前台……”蔡姚想说些什么，却被肖经理打断了。
“当年我还不喜欢营销部呢，最后一干就是十来年，工作不是能由人挑的。”肖经理说得决断。
“我明白了。”蔡姚知道没有回旋的余地，尽管对于自己竞聘成功满怀喜悦，可注定有人要被淘汰，她还是觉得惋惜，毕竟相处了这么久。
“今天晚上一起去庆祝，小蔡，你可要埋单，今天吃定你了！”小李首先提出，接着得到周围同事的响应，一听说可以免费吃白食，大多数人都是乐意的，况且她俨然已经成为他们的上司了，有些人见风转舵的功力可是青出于蓝的。
中午吃饭的时候，蔡姚定了新西湖的位子，那边东西精致可口，就是价钱贵了些，她不想显得太吝啬，干脆定了间好的。
蔡姚不想冷落了吴小茜，中午专门跑到前台招呼她：“我们去吃饭吧。”
吴小茜又回复了原来的前台装扮，见到蔡姚过来，脸色依旧不好：“少来可怜我，我在哪儿都过得好。”
“我知道，我早就说过，不希望这次竞聘坏了我们的友情。”蔡姚双手撑着台面，“晚上一起去吃饭吧。”
“我不去，心情差。”
“你别这么想……”
“和竞聘的事无关。”
“那……”
“郑国斌的老婆回来了，他简直像只老鼠，吓得连我电话都不接，根本就是个没担当的。”
吴小茜恼恨地瞪着眼睛，将手里的各部门电话翻得稀里哗啦。
“我早就说，别去搞这种事了，郑副总根本不是你的真命天子。”
“他答应我的事一件也没做到……”吴小茜摔了东西，锁门出了吧台。
“别寄希望于不是真心对你的男人了，你全心全意找个踏实未婚的，好好地生活。”蔡姚知道吴小茜本性不坏，内心幼稚了些，总认为郑国斌能帮她实现她想要的，可现实却不是这样。
“前台这点工资，加上和他掰了，今后我差不多要喝西北风了，从前可以和你混小餐厅，今后只能点大锅菜了。”吴小茜沮丧着脸说道。
蔡姚在身后推着她笑道：“没钱我请客，直到你重振旗鼓走上正道为止。”
“什么嘛，好像我以前走的是歪道。”
“还真差不多。”
“蔡姚！”
吴小茜的声音高得整个楼都传遍了，回荡在中午空荡的大厅里。
晚上的庆功宴，蔡姚请了全部门的人，想要共同分享这个好消息。回到家她还打算另外摆一桌，叫上叶耀、关语沫、杨至恒，还有自己的父母，谢晨晨等等一起吃上一顿，庆祝她的事业步入另一个阶段。
如果可能的话，她希望还有潘渔舟，只是她的直觉，他根本不会参加。
两桌人都坐定了，肖经理先来了一通开场白，接着拉起蔡姚来准备开启正题，蔡姚端起杯子，下面人开始起哄让她唱两句。
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包间的门忽然被打开了。三个穿着警服的人进来亮了证件，所有人都愣住了，警察走到蔡姚身边，用公事公办的语气开口道：“蔡姚小姐，请您跟我们回警察局一趟，关于之前丽港大剧院省文艺汇演事故的问题，请您协助我们调查。”
周围的环境让蔡姚觉得压抑，两位审问她的警官脸上写满了严肃，加上周围的布置和晚间时分的天色，一切让她难受极了。
“请问事发当日上午8点你在什么地方？”警察开门见山问到当天的情况。
“我在公司参加竞聘考试，当时我记得很清楚，我是第一个进入考场的，是1号，我出来的时候还不到9点。”蔡姚回忆着，当天的事她还算印象深刻，到底是让人难忘的事，那种惊心动魄的时刻让人记忆犹新。
“那你从考场出来以后去了哪里？”警官一步步深入，似乎不想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出来以后，我在街上碰到了关征，我们在小咖啡馆坐了一会，他的秘书小王打电话来说大剧院发生火灾，我忽然想到我公司总经理叶耀和关征的姐姐关语沫还在看表演，于是我们俩一起赶往那里，后来关征进去救人，我就在外面，一直等了很久，当时很多人在我旁边，而且关征救人的事是大新闻，我想你们也应该听说了。”蔡姚不知道他们把她叫来了解情况是什么目的，从始至终，她实在想不到自己和这件事会有什么牵连。
“那蔡小姐，你和关征先生是什么关系呢？”旁边一直没讲话的女警官忽然发问。
“他是我前男友。”
“你们是因为什么分手的呢？”
“其实我也说不清楚，可能追求的东西不同吧。”
两位警察相视了一眼，女警官继续问：“我们调查过，你现在的男朋友是博亚集团董事长杨海成的儿子杨至恒，是这样吗？”
蔡姚越来越搞不懂他们想知道什么，只好点了点头。
“那你应该认识照片上这个人。”女警官将一个女人的生活照拿到蔡姚眼前。
她看到那上面竟是程娇，茫然地抬起头：“我认得她，她和杨至恒之前是同学，一直关系还不错，可惜在这次事故中去世了……”
“你确定仅仅是同学？”警察的表情显然带了不相信，“据我们了解，那一段时间关于他们恋爱的绯闻一直不断，甚至有传言说他们已经打算订婚了。”
“那都是谣传，杨至恒和她真的只是好朋友罢了。”蔡姚已经隐隐猜到了点什么，警方怀疑的方向越来越接近自己忍耐的极限。
“我们搜集了一些资料证明，你一直喜欢杨至恒，并且托自己的父亲做媒想方设法和他在相亲中认识，你对程娇小姐一直怀有敌意，尤其是他们传出要订婚的消息以后。你知道自己的身家背景不能和程小姐想比，于是想出利用事故的事，让程娇永远消失。”
“胡说！”蔡姚遏制不住地吼道，她无法接受警方竟然这样猜测，猛然站了起来，两眼冒火地瞪着他们。
“蔡姚小姐，我们在你的家中发现了一个大铁盒，当中还有剩下没有开启的烟幕弹，丽港大剧院的布局图，电力系统控制说明，还有演出出场顺序表以及一些其他工具。”警察细数从她家里搜罗的东西，俨然已经有一半以上的把握了。
“怎么可能？如果我是凶手，我会把这些东西藏在家里吗！”蔡姚想到自己曾经见到过那个铁盒，锁得紧紧的，当时她以为是潘渔舟的工具箱，没在意，之后放在厨房最下层的柜子里，因为长期看不到，逐渐就忘记了，现在想来，心里一阵后怕。
“我们在你家里详细地搜查过，相信那里就是策划这场事故阴谋的筹备现场，在你的客厅里找到了一个改装过的彩色玻璃如意，下面的底座上是空的，打开来，里面是演出当天后台自动化系统的服务改装器，能对设定好的一键启动升降台系统程序进行修改，经过专家鉴定，这就是造成程娇跳飞天舞时摔下来的真正原因。”警察的每一字每一句就像刺在蔡姚心底最深处的钢针，她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一个让她觉得可怕的答案呼之欲出。
潘渔舟……她抑制不住心底的猜测，可毕竟是曾经的死党，她不敢贸然把任何人拖下水，也许另有隐情……
“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对电脑程序的认知，只停留在办公自动化和简单的看电影玩游戏，至于编写程序，改写程序，这太复杂了，对于我这个段次的人来说，根本没可能！”蔡姚努力解释，事实上她讲的全是事实，她根本不懂程序，她确确实实就是个电脑菜鸟。
“这是一个黑客编写的程序，在黑市兜售，使用者不需要有太高的计算机水准，学会基本的操作即可，而在你的抽屉里恰好发现了一张小字条，正是记录操作步骤的备忘录。”警察每一句都在试图证明她就是策划那场大事故的凶手，无论她怎样解释，警察都有更充分的理由反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