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姚觉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两手握拳,眼睛睁得大大的:“我的家人会帮我找辩护律师的,现在我什么都不想说!”
蔡姚被带进公安局问话的消息半天的时间传遍了全公司。叶耀直接跟关征拨了电话,他明白这件事非同小可。
关征早晨还在疑惑杨至恒竟然没来开晨会。自从他进了公司,杨至恒的工作态度比之前勤奋好几倍,每天晨会也来得极早,除了出差,很少有不在的时候。
今天却是真的反常,不过听叶耀的透漏,他完全明白了情况。下了晨会叫司机带他出门,边下楼边让小王给他拨打电话。
“找那个大风洗车行的唐一艇,让他在老地方见,立即就来,三十分钟见不到人,让他自己跳南沙江!”关征脸色凝重,咬着牙,脸部轮廓棱角凸显,他没想到这件事还牵连到了蔡姚。
想起前两天她曾经打电话来让他避着唐一艇,甚至还要出钱让他打发,显然是受到了唐一艇的威胁,当时他喝高了,没当回事,没想到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么严重的地步。
唐一艇还穿着洗车专用胶靴,身上绑着皮围裙,后背还有“大风洗车行”的字样,显然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就赶来了,一路跑得气喘吁吁,到达石窟区仓库后门时,他已经跑得眼冒金星。
“征哥……”唐一艇底气明显不足,唯唯诺诺地站着,不知道关征这么急把他叫来是为什么。
“注意你的措辞,我们关总可不是黑社会老大,别什么哥的。”小王先斥责了两句。
唐一艇畏畏缩缩地点了点头:“关总,您有什么事?”
“你心里清楚!之前白天堵晚上截的,刚刚表扬你识相了,这几天不见踪影了,没想到你在筹谋更孙子的事!”关征恼得沉声骂道,心里的恨意随着今天蔡姚的事更盛了几分。
“关总,我最近老老实实工作,本本分分做人,没再怎么样,我也不知道您今天叫我来是做什么,我答应您,以后都不再提钱的事了,之前的事,我谁都不会告诉的,您放了我吧……”阿艇看出关征今天的情绪很差,显然遇到了窝心的事,想到前几天告诉蔡姚的事,也许她已经告诉了别人?
阿艇很快又否定了这个猜测,毕竟他还对蔡姚有所了解,既然杨至恒的把柄都在他这,她没理由敢泄露出去。
小王跟旁边的两名保镖示意,两人一起将唐一艇按在满是尘土的地上,扣住他两只手腕。
唐一艇吓得连连求饶:“你放了吧我关总,你说什么我都听!我这么多年在监狱里不容易,出来也想过过好日子,您给过我的钱,我可以全都退给您,我什么都不要,求您放了我!”
关征走过去蹲在他旁边,手指重重敲了他的头部一把:“我问,你老老实实地回答,答得好你继续回到你的洗车行,答不好……可就难说了……”
“我答,我好好答!”唐一艇连连点头,呼出的气息伴着地上的尘土,半边脸都沾脏了。
“你当时从黑市买来的东西,现在都在哪?”关征低声问,想要弄清这当中的问题。
“我当时按照说明设定好了,我就出来看表演了,因为按照设定,杨至恒的出场时间要在最后颁奖,他之前没有到场,我以为主办方既然都说了他会来,他最多是中途过来,不可能不到场,没想到从头到尾都是那个年纪大的邓副总出来的。”唐一艇急切地想解释,“演到一半,我发现升降台提前启动了,竟然变成了在飞天舞的那段,而且舞蹈的高度比我设定的高很多,那个女演员就摔下来了,当时场内都乱了,接着就着火了,这中间时间很短,我看到着火了,心里害怕,根本没敢去找我带来的东西……不过这么大火,应该烧得不剩什么了……”
“像你这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做事想当然,我真后悔当时把这件事交给你!我以为坐过牢的人,胆大心细,没想到你是这么个废物!”关征怒斥。
两个保镖冲唐一艇猛踢了两脚,疼得他直叫唤,仍不断地喊关征:“关总,别打了关总!我真的没想到,那都是意外!”
“你给别人留下多少把柄,真正的凶手利用这些轻易改成了自己想要的结果,还把罪名轻易地推给了别人,我告诉你,这件事你很可能变成替罪羔羊,让你直接判死刑立即执行!而我和一些其他人也会被牵连进去!”关征之前想过这件事的应对方式,甚至在警察过来了解情况的时候,他都想好了万全之策,可他唯独没料到这件事会牵连到蔡姚。
这让他慌了起来。
“关总!您放了我,我什么都不会说,如果有警察问我,我一定不会提您一个字,真的,真的……”唐一艇第一次见到关征发这样大的火,知道事情不妙,想先脱身再说。
“我不会再相信你,你这种人活着就是祸害!如果蔡姚出了什么事,你等着去见上帝吧!”关征走到一边,狠狠地示意了旁边人。
两个保镖拉起他,拖行了几米,吓得他登时哭了起来,连连求饶:“关总!关总!您听我说!我还有对您特别有利的东西在手上!我真的有!”
关征回头盯着他,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真假来。
“我有杨至恒的把柄,足够让他一蹶不振,永世不得翻身!只要您有了这个,我保证您很快就是博亚的董事长接班人,没有之一!”唐一艇见到情况危急,只有拿出自己的杀手锏护身,这是他手上剩的最好一张牌了……
杨至恒开车来到潘渔舟的婚纱店,看到他依旧如常地打点生意,似乎对发生的事一无所知,见到杨至恒站在门口,连忙迎了出来。
“你来了。”潘渔舟的语气没有太多惊讶,更多的是平静和意料之中。
“蔡姚被带进公安局了,你知道吗?”杨至恒确定他已经知道,他的举止做派,这些日子已经和从前的潘渔舟差别很大,他没有婆婆妈妈,没有惊异和担忧。
只说了一句:“是么?”
“只有你能救她。”杨至恒点到关键,“她从前对你很好……”
“我从前对她也很好,掏心掏肺,任劳任怨,我一直觉得我们真的是死党,但其实是我想错了……”潘渔舟平静得让人觉得可怕,“包括你也想错了,她的事我一无所知。”
“那次演出事故的真相……”
“真相也许就是她嫉妒程娇,女人的嫉妒心是不可估量的!”
潘渔舟的回答句句针锋,完全不是软软弱弱的作风,在他的内心里似乎充斥着一股莫名的怨气,使他异于常态。
杨至恒知道再说什么也没用,转身离开了婚纱店,潘渔舟却在身后叫住他:“婚纱店的生意很好,包括九鹭别墅那边,托你的福,我已经是个中型连锁企业老板了,如果你想通了,我的收入也完全可能让我们两个过得很潇洒,如果你想不通,今后我不希望再看到你来指责我,逼问我。”
杨至恒没回头,开车绝尘而去。
他没有回公司,也没有回家,将车开到江边喝了两罐啤酒,他能猜到大概发生了什么,和蔡姚的律师通了电话,加上自己的分析,整个过程让人觉得压抑。
如果真是自己猜的那样,那真的可怕,最可怕的是,潘渔舟的转变……
关征不失时机地打来电话,这几乎是杨至恒在非工作场合接到的关征第一个电话。
“杨至恒,蔡姚被人诬陷了。”他的声音很急。
杨至恒庆幸他很急,至少除了自己以外,还有个男人是真正关心蔡姚的:“这还用你说?”
“你的对策呢?”关征质问道。
杨至恒顿了顿:“没有对策。”
“没对策她就完了!”关征吼了一句,压抑不住心中火气。
“你这么神通广大,居然也没对策?”杨至恒讽刺道,他听出关征少有的着急,从前总是关征比他能沉得住气,今天似乎反了过来。
“能想的对策我都想了,能找的人我也找了,这个案子要想赢,难度就在于找出事故的真相。”关征想跟杨至恒分析这当中的状况,事到如今,他也不怕杨至恒知道当初他想要设计让他受伤的企图了,如果这对找出真凶有用的话,怎样都无所谓。
“这么多警察都查不出真相,查出真相找不到凶手,猜到犯罪嫌疑人却没有足够证据,我们能怎么办?”杨至恒说得似乎根本不想再追查什么。
关征气得七窍冒烟:“你什么意思?说这么多丧气话,看来你不打算救蔡姚了?”
“谁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凶手,没准这一切就是她操纵的,女人的嫉妒心是不可估量的。”杨至恒用了潘渔舟的话,说得似乎比他更平静。
关征简直被杨至恒的事不关己气到极点:“别忘了,你是她男朋友,出了事,你应该坚信她是清白的,蔡姚这人很单纯,如果她都能做出这样的事,那我这种人早该成头号通缉犯了!”
杨至恒只是在电话里轻笑了两声,一言不发。
“我明白了,这件事你是不打算插手了是吗?”关征完全不能理解杨至恒的反常,他本应该一样着急一样担忧才对,这是怎么了?
关征挂了电话,手机攥得紧紧的,连走路的步伐也加快了很多,脑子里全是杨至恒的最后一句话:“我插手有用吗?”
如果蔡姚在看守所里听到这样的话,他知道她会伤心死。
秘书小王迎面走过来,看到关征一脸铁青,关切地问:“怎么了关总?”
关征木然地摇摇头,咬牙道:“没什么,有些人要做缩头乌龟,我关征不会的。”
关征和蔡姚的父母一起见了律师,听了案情的分析。案卷很详细,甚至关征已经能猜到大体情况,却没有证据证实。
“升降台系统的改写程序是我让一个叫唐一艇的在黑市买来的,本来其实很简单,杨海成近来身体不太好,跟我透漏过想选接班人的事,其实这件事杨至恒的胜算更大些,毕竟他才是杨海成的亲儿子,但因为他前些年的做派,让老爷子不太赏识,所以心里至今还揪成个疙瘩。现在博亚一半的业务都是我分管的,已经不同以往,加上邓副总年纪大了,总有想回家休养的意思,我觉得时机应该差不多了。只要杨至恒有段时间不能工作,和赵鲲鹏的那个项目争取一下,会对我很有利,部署得好,也许情况就会扭转。”关征坦白这些事,不希望蔡姚因为当中的哪个环节而成了替罪羊。
“也就是说,你在这场事故中,是开始的策划者?”姚君玉知道这件事一定不是这么简单的,加上这个案子牵扯很广,伤亡众多,一旦定罪,那一定是死刑。
“唐一艇自己找来的,我跟他透漏了这个意思,那小子刚从牢里出来,急于做点赚大钱的事,所以很快接招了,后来我才知道,他曾经绑架过杨至恒,就是因为那件事才坐牢的,他们是有过节的。”关征皱眉,这件事的演变确实超出了他的想象,“但唐一艇跟我说,在演出当中,有人改写了程序,让升降台提前下落,刚巧在飞天舞的时候,可能也是因为操作不当,才造成失火。其实我怀疑,那些东西早就在大火中烧没了,即使有,也是残破不全的,不会像从蔡姚家搜出来的东西那么完整,也就是说,是有人故意栽赃。”
所有人都看着关征,听到这里却不约而同地点头,姚君玉显然紧张得多:“她的公寓从前和一个叫潘渔舟的合租的,再后来杨至恒搬了进去,一直到现在都是这样,其他的人应该很少有作案的可能,包括那个玻璃如意,也是潘渔舟修补好给她的,这么说起来,潘渔舟的嫌疑应该最大!”
“我现在反而觉得杨至恒的犯案嫌疑较大,从前我一直以为他是真的关心蔡姚的,今天打电话的时候,他似乎对蔡姚被抓的事漠不关心,言语中还有点风凉话的感觉,加上那次事故本来是杨至恒出席演出,还负责颁奖,事发当天,他突然让邓副总参加,虽然邓副总没受重伤,但年纪大的关系,受到惊吓,至今还躺在家里。这么突然的决定,不是很可疑吗?”关征经过今天的事,反而更怀疑杨至恒了,这种反常的态度是难得一见的。
“不可能吧,小杨人挺好的,从前还是她妈妈的学生,认识很多年了……”蔡父忍不住为杨至恒辩解,在他眼里,杨至恒不像能干出这种事的人。
“从之前的案例上看,熟人作案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很多看似不可能的,最后证实都是真的。”律师分析道,他对关征的分析倒算赞同。
只有姚君玉没有讲话,她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杨至恒,这些年,经过了很多事,她知道蔡姚和杨至恒之间的感情不是谁一两句话能说得清的,这当中有很多她也不能完全了解的情况,她不敢妄加判断,不管真假。
杨至恒躺在沙发上,找了博亚的法律顾问来聊天,整个人看起来精神状态不够好,对于这个案子,他心里有数,却无从对别人说,只来来回回咨询了几个法律问题,就让别人都出去了。
潘渔舟向来心思缜密,没有各种计划好的步骤和实施过程,不可能下手,即使他内心再生气。
现在仅凭合租房子和赠送玻璃如意这一点,不能给任何人定罪,而蔡姚却是实实在在的证据。
他反复想着潘渔舟说的话,心里像有万根钢针齐戳,闭上眼睛就是蔡姚的样子,他难受极了,捂着胸口,深吸了一口气,手掌抓住皮沙发咯咯直响,他知道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只有另辟蹊径,而能做这些的人,或许只有他了。
关征在接下来的三天里,都没看到杨至恒来上班,晨会上杨海成发了火,命人给他打了电话,却是无人接听状态。听说他并没有请假,是忽然间不来的。关征忽然意识到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