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的夜里,一个人影自那古野内城走了出来,原来正是尔冬旭辉手下的神主藤原星。藤原星奉尔冬旭辉之命,去堺港与堺市商人京景宗易接洽购买军火一事,此时夜深人静,兼且下着大雪,藤原星走出了内城,脚下迅速,却往那古野城内的神职宫殿而来。
到了神职宫殿,藤原星脚下不停,直接来到神殿西厢偏房,一个少年神主见到他来,上前问道:“客人停步!”
“啊!”藤原星见到有人,不禁吓了一跳。
“尊驾是谁?半夜来到此处有何贵事?”
“请问……冈崎来的净宗神殿贵客一行人,是否住在此处?”
“是的……请问您是?”
“麻烦小兄弟通报一下,就说是那古野尔冬旭辉城主手下藤原星,有要事求见本殿斋女!”
“可是……不太好吧……师父他们都睡了……”少年神主千易迟疑道。
见少年神主千易迟迟不肯替自己通报,藤原星在原处走来走去,不时眼睛看向殿外,似乎在等待什么人。忽然厢房中传来声音道:“千易,是谁在房外?”听声音正是本殿斋女的声音。
“师父,有一个人,说是尔冬……喂!你干什么?”
不等千易说完,藤原星‘啪’的一声推开了门,他一见到本殿斋女,立刻跪倒在地。说道:“师……斋女大人,这里有危险,你们赶快连夜离开,回到三河去!”
“这是怎么一回事?阁下是谁?”
“小人只是尔冬城主手下一个小角色,听到城主将对斋女大人不利,特别赶来通报!”
“咦?你既然是尔冬城主部署,又怎会反出于他,赶来报信?”
“详细的过程来不及说了,小人若是有半句谎话,教我精神全失,散尽全身气合而亡!”
‘精神全失,丧尽全身气合而亡’是净宗神职最忌讳之事,此事甚为隐密,净宗之外的人士鲜少有人知道。本殿斋女听他这么说,心中一凛,问道:“你的声音好熟,似乎曾经听见过的,抬起头来给我看看!”
藤原星抬起头来,本殿斋女看的仔细,失声道:“啊!你是星儿!怎么会是你?”
原来藤原星本来也是冈崎净宗弟子,多年前因为犯了戒律,偷盗密技之书,被逐出净宗神殿。他离开冈崎后辗转流浪,后来被尔冬旭辉收罗。尔冬旭辉以仁德示人,藤原星本来以为遇得明主,正想好好在他手下有一番作为,以补自己不能在净宗完成艺业的遗憾。他头脑清晰,交涉能力极强,尔冬旭辉多半派他担任密使、联络等任务。藤原星虽然在尔冬旭辉手下颇受重用,但是常常想起在净宗神殿时,若非贪得务多,必定可以完成神主特化技能。每当思及,往往暗自嗟叹。
他听得本殿斋女与神官来到那古野,虽然心中思念如狂,却是无颜去见他们一面,待得听到尔冬旭辉将对他们不利,藤原星不顾一切,便往本殿斋女和神官借宿的神殿而来。他多年不见本殿斋女,见斋女师父音容面貌一如往昔,心神激荡之下,便即跪倒在地;勉强压抑自己,此时见到本殿斋女认出自己,昔日在净宗神职宫殿学艺之事一一浮在目前,激动之下,不禁流下泪来。
“星儿,多年不见,你长大了啊!”
听到本殿斋女温柔的声音,言语中似乎对自己依然是呵护关心,藤原星泣不成声,道:“师……我……”他想起自己已被除出师门,不能再用旧时称呼,心中一阵难过,又想起尔冬旭辉派人来加害本殿斋女,便道:“斋女大人,你还是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藤原星当下便把情由大略的说了,本殿斋女听了一下,觉得其中不明之处甚多,双手扶起跪在地上的藤原星,正要发问。忽然殿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一个白发忍者走进厢房,旁边还跟着几个守卫兵,瞧服色便是那古野城的兵卒。那白发忍者正是小野斯标,他手中握着双刀,一脸奸险狠辣之气,阴森森的道:“藤原星,你吃里扒外,竟然来通风报信!”
“快走!这忍者心狠手辣,下手不留情!这里我先挡着!”藤原星起身站在本殿斋女身前,这时隔壁的神官也起来了,净宗神职宫殿一行十馀人,全部站在厢房外的长廊上。
“神主挡千军?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挡法……众兵卒听我命令,把这里团团围住,一个都不许跑了!”此时神直宫殿里里外外,早就被那古野的兵卒围得犹如铁桶一般,士兵们举着火把,把神职宫殿照得宛如白昼。小野斯标手一挥,一整排卫兵手中挥舞着大刀攻了过去,净宗神职十馀人以此次前来那古野是为了亲事,所以没有联络冈崎城中的武侍或是锻役一同前来,此时此刻受到突袭,自是十分凶险。
本殿斋女二话不说,挥舞祈愿棒,唱动‘防御之韵’。她外表娇弱可欺,似乎风一吹就会倒,可是数十年的巫女功力实在非同小可,瞬息间净宗神职十馀人身周宛如罩上一层铜墙铁壁。其馀众神职纷纷取出乐器迎战,神官手上一支笛子金光灿烂,显是纯金打造,他吹动‘死亡之歌’,一时之间阴风惨惨,宛如数十惨死幽魂飘荡众人身周,几十个胆子比较小的卫兵受不了刺激,已经口吐白沫、昏倒在地,更有几个心惊胆颤、回身便逃,都被小野斯标当场砍倒在地。
尔冬旭辉命小野斯标讨伐净宗神职,一方面低估了净宗神职的威力,却也是太过托大,以为此番净宗无人保护,必可手到擒来。小野斯标此时开始担心在这些神主巫女面前讨不了好,岂不知本殿斋女和神官二人只是外表镇定,心理却是慌乱,没了锻冶或武士道,巫女神主便几乎要任人痛宰。他们只是抢了先机,杀了小野斯标的锐气,此时却都已经萌生退意,一面指挥御敌、一面观察四周,先行预定逃亡的路线。
那古野火枪兵二度进攻,枪炮声中一排排的子弹射了出去,果然几个神主受伤,队伍阵势大乱。神官取出弓箭,拉满弓弦一箭向天射去,那古野众兵都不明白他要射向哪里,只听得小野斯标惊慌喊道:“笨蛋!快躲!”
话未说完,数百只光箭射在那古野兵众里面,立时死伤了数十人。一个僧人肩头中箭,痛得哇哇大叫。小野斯标从怀中取出一把手里剑,以满天花雨的手法使出‘手里剑乱射’,净宗人众中又有几个受伤,其中一个巫女被手里剑正中脑门当场死亡,本殿斋女心中一恸,哭道:“野流、野流!”
“大家靠近我!”
神官见势不好,已经取出小鼓,他技艺纯熟,同时唱动‘高速之韵’、‘进行曲’、‘神隐之歌’,所有净宗神职的身影开始慢慢消失。小野斯标趁着身形依稀可辨之时飞身而出,一刀便往本殿斋女上身刺去,喝道:“想走!至少留下一个……”他使动‘暗杀乱舞’,只见刀光闪闪、剑气隆盛,逼得本殿斋女连气也透不过来,神官眼看着师妹绝不可能躲过这一刀,他拉动弓箭想施展‘援护射击’,却是慢了一步。
本殿斋女心伤徒儿身亡,待得回过神来,已经避不开这一刀,只得闭目待死。忽然身边窜出一人挡在自己身前,小野斯标四招狠辣凌厉的攻势尽数砍在那人身上,原来此人正是前来通风报信的藤原星。神官‘隐身之韵’的灵气洽在此时罩在他们身上,众神职一起隐身不见。只通得‘砰’的一响,长廊天花板忽然破了一个洞,屋瓦尘土纷纷落下。小野斯标喝道:“他们从上面逃走了!火枪兵快向上射击,其他人出去围住屋檐旁边,一个也不许跑了!”
数十把火枪连续向上发射,只打得鲜血四下飞溅。小野斯标窜上了屋顶,虽然看不见对方,凭着血迹以及灵气,小野斯标还是出手攻击。他一招‘灭杀闪’砍在敌人身上,只听得一声哀嚎,对方气神破灭,终于现出身形,却是一只白色巨鸟,哪里有半个巫女神主的身影。
净宗神职一行十馀人逃到那古野城外数十里处,方始惊魂甫定,在官道旁一户废弃农舍后面暂且休息。原来神官当时见势不好,心中已有计较,他唱动‘高速之韵’、‘进行曲’、‘神隐之歌’后,立刻召唤白鸟妖兽。全体隐身后命白鸟冲破屋顶,自己却率领众人重行进入厢房中,再以‘神气击’打破厢房墙壁,趁着小野斯标率领手下在屋顶上围剿白鸟之时,自己便与门人从破洞从容逃走。净宗神职以隐身法出城觅路而走,到了此处方得裹伤治疗、稍事休息。众神主互相施动‘分享精气’,救助其他同伴之伤。
本殿斋女手上抱着藤原星,藤原星受伤极重,白色的小直衣上全是鲜血。本殿斋女不断念动‘分享精气’,过了许久,藤原星才慢慢睁开了眼睛。他看了看四周,气若游丝的道:“我们……逃出来了吗?”
“嗯!多亏得你,我们逃出来了!”
“还有……还有一个小师妹……在内城里,她是隐着身的,多半也逃走了……”
藤原星说的是随风舞,当他离开内城之时,随风舞隐身状态尚未被识破。本殿斋女本在担心随风舞,听到这里才稍微放心。她解开藤原星的衣服要检视他的伤口,只见藤原星左胸一道伤口深入胸腔,已经可以看见心脏隐隐跳动,旁边的血脉已经断裂,心脏每跳动一下便有血液从断裂处流出来。眼见藤原星伤势如此之重,已经无法救活,本殿斋女心中一酸,穿上他的衣服,手轻放在藤原星的伤口上,说道:“你先好好休息,不要说太多话!若非有你,我们全部都要死在那古野城中……”
“师……我……”
“星儿,你今日立此大功,昔日年少无知之事,不须耿耿于怀。你若愿意,我还是你的师父……”
藤原星本来眼睛已经张不开了,听到这里,忽然精神一振。本殿斋女转头望向神官,神官也点了点头,说道:“我以三河净宗神职宫殿第十七代掌门人身分,今日重收藤原星为弟子。光儿,从今以后,你重回门墙,为我净宗门下弟子。你以前想学的神职技艺,我全部都教给你!”
藤原星挣扎着想要站起,行那拜师之礼,却是连一根手指也动不了。他忽然张大眼睛,显得极是兴奋。本殿斋女知道这是回光返照之像,心中又是一阵难过。果不多时听得藤原星道:“师父……今日能再叫你一声师父……弟子好……好高……”一句话没说完,藤原星终于气绝而死,他睁大了眼睛,流着血的嘴角兀自带着笑容。
本殿斋女轻轻的阖上了藤原星的眼睛,口中轻唱‘安魂曲’,其馀神职也一同合唱。过了一会儿,众人起身又行,一个多时辰后来到山道,他们不走官道,要从山道回去三河。进入山道之前,神官回头望向尾张,愤恨说道:“斋藤义龙,你竟然敢纵容手下如此对我三河净宗,从今以后,我跟你永无合好之日。日后哪一家势力要进攻美浓,我便助他,终有一日要血洗稻叶山城,把你斋藤义龙碎尸万段!”
净宗神职一行人终于过了边境,尔冬旭辉玩弄权谋,却种下三河净宗神职与美浓斋藤家的仇恨,也为战国局势加入新的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