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子卿大惊,道:“为什么呢?师兄你犯了什么错?我当年也犯了很多次错误,三天一小错,十天半月一大错,也没见师傅生气啊,他脾气那么好!”
李若水摇头不语,转身朝洞内走,袁子卿才发现,洞内竟然还有床,厨具,柜子等等的生活设施,李若水苦笑道:“这个地方,我曾经在这里呆过整整三个月,闭门不出,专心修练武功,你能想象我当年是有多痴迷于武学之道吗?当年世人曾送了我个名字,叫做武痴,我所犯下的错,就是源于此吧!”
袁子卿道:“我小时候有段时间顽皮,整日只知道与冷紫陌和沈沫外出捣蛋,师傅那时曾整日摇头,却不责骂我,那时候他心里一定想起过你,因为与我比起来,你太刻苦勤奋了!我和你简直差的不止一星半点!”
李若水却道:“也许,就是因为有了我这个不成器的徒弟的前车之鉴,所以师傅才看透了物极必反的道理吧!”
袁子卿没见过李若水的武功,以为他武功没练好,所以惊道:“怎么?是因为你太勤奋好学了所以武功没练好?怪不得当时他不责骂我,看来我得感谢你啊!”
想到小时候在洛阳的日子,袁子卿还忍不住笑了两声,李若水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怎么会,我年轻的时候,可是一点也不比你笨,我三十岁的时候,就已经打遍天下无敌手了!”
袁子卿将信将疑的看了李若水一眼,笑道:“这么厉害?”
“那时候真是脑子里就只有武功,什么都听不进去,我那时论起天资卓越,应该没人比的上我了吧,连眼光甚高的师傅也曾说论起天资,他都比我差,但凡一般的武功,我均是过目不忘,看一遍就会,包括我们逍遥门中最难练就是清风剑法,我不过五年便已经突破了师傅所谓的‘瓶颈之境’,我的逍遥门中武功练到第八年的时候,师傅直言再无武功可以教我!我便离开师傅,独自外出闯荡”
李若水说的很轻松,但袁子卿是知道的,逍遥门中的武功,皆可算是绝世武功了,无论是逍遥真气,灵犀指,风云步还是清风剑法,都是很难练的,逍遥门中的武功不是光有勤奋就可以练成的,还是需要天赋和悟性的,所以,历代的门主都是只收一名天赋最好的弟子传承武功,为的就是不至于让逍遥门中的武功流俗至于平凡。
李若水望着满山洞上墙壁上的剑法,似乎陷入了回忆,自顾自的继续说道:“离开师傅后,我一个人走了很多地方,那时候年少轻狂,只知道要练就天下第一的武功,成就一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事业,我自恃天赋高,认为要想成就天下第一的武功,武林第一日的地位,最好的方法就是学尽全天下的武功!”
袁子卿吓一大跳,心道:九州之大,武学门类众多,流派也众多,武功哪里是一个人练得完的呢?更何况,九州之外呢?九州之外就没有武功了?
李若水却没管袁子卿的疑问继续道:“于是,我以长安为中心,东到豫州,青州,幽州等地,向西到凉州,益州乃至西域,向南到荆州,扬州,交趾乃至东渡扶桑岛,一个方向走了近一年多的光景,花了差不多五年的时间,将天下的武学尽我所能收集到此地,又断断续续的在此地断断续续的花了尽两年的时间来研究各门各派的武功,只有听闻到哪里又高手出世方才去挑战,没打败一人,都会将他们的武功带来此地收藏!”
袁子卿听的此处,不得不心生对这位从未有过什么交集的师兄打心里的钦佩,这样集天下武功于一家的想法便是常人想都不敢想的,更何况,做这样的事情,是需要常人万分难及其一的毅力方才能坚持下来,但他转念一想,谁家的武功,不是一代人甚至几代人花了无数心血才能成形的,无论好坏,谁愿意拱手让人?
于是,他不禁接了句:“那别人可是肯给?”
李若水反问道:“要是你,你可愿给?”
袁子卿摇摇头道:“自然是不愿意了!”
李若水有点神色黯然的道:“是啊,要是换我,我也不愿意,但我当年哪里想得明白,但凡见了有些有点的武功,无论内功也好,剑法也罢,都要想法设法得到手,你知道想法设法是什么意思吗?就是买不来就偷,偷不过来抢,抢不来就杀了他们夺过来,为此,我一度杀的武林中人皆听闻我的名字而色变,当年为了一本前朝剑谱,我还孤身闯入大内皇宫,被三千御林军追杀,我杀了近百人全身而退,累的皇帝暴怒,为此所牵连,死者无数!”
袁子卿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一直觉得李若水这个名字听着耳熟,原来是因为当年他大闹皇宫这段往事,那时他还未曾修习武艺,并不曾听过他的名声,但这件事,他却是听说过的,因为外祖父的关系,他自小对皇帝那批人怀有恨意,不会武功的时候他也曾幻想过要练成绝世武功潜入皇宫,趁那皇帝睡觉的时候,一剑砍下他的脑地,替母亲一家报了血海深仇,所以当你李若水大闹皇宫传出来之后,他当年也曾对李若水佩服的五体投地。
只是后来,当他也学了武功之后,也曾在武功练成后夜探皇宫,见到的却是日日夜夜为了国家大事愁得睡也睡不着的小皇帝,他才想明白,人活着,只要心中担着责任,都活的不容易,于是,他在未央宫的屋顶上坐了一夜,又在天明之前悄悄回去了,那时才明白,很多时候,有些事情也不能完全怪皇帝,只不过是心术不正的人太多了,身在局中的人,有时候不免只能身陷其中,所以,他那时又突然觉得李若水为了一己之私,累的无数人为他丢了性命,这是很不应该的,却没想到,多年后,他竟然还能和李若水有今日这番交集。
袁子卿忽然想起他那白胡子老头的师傅,他跟了他那么多年,从未见过他出手伤人,这样心善的人,难道为容忍自己的徒弟做这样的事情?他不禁问道:“那师傅……”
李若水道:“没错,我到那时候,已经完全迷失了自己,他教我的武功我都还记得,但是与人为善的做人道理,却忘得一干二净,他自然是看不下去,于是找到此地来,可是我那时候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他大怒之下,定然要清理门户,可是他没想到,这个时候的我,武功早已经在他之上了,我,我真是忘恩负义的畜生啊,我自小是孤儿,是师傅将我抚养长大,授我武功,替我娶亲安家,我,我却对他出手,对他痛下杀手,我真是该死,该死!”
李若水想到此处,语调忽然转为极度的悲怆和愤恨,说着“该死”这个词的时候,忍不住将手中的铜拐狠狠的朝地下跺了两下,将脚下厚厚的石砖砸的粉碎,可见其心中的悔恨有多深了!
李若水稍稍平复了下心情,继续道:“那一年,我正好三十三岁,正是自我优越感膨胀到了无以复加之时,我和师傅一直从庄子里打到庄外,不吃不喝整整斗了一日一夜,他毕竟年老抵不过我年轻,终于被我打败,我那时候已经陷入了癫狂状态,已经收不了手了,只知道眼前的是个绝世高手,一定要让他死在我的剑下,根本不记得他是我的师傅这事,他趁着夜色闯入黑水沼泽,逃到洛阳,我追了三天三夜,追到洛阳后,唉,也许是上天都看不下去了吧,我那日追到一家酒楼,一不小心喝多了酒,让他走掉了,不过,幸好他走掉了,我才不至于犯下天诛地灭人神共愤的大错!”
袁子卿心中又是一惊,他悄悄在心底一算,那一年他正好十岁,正是那一年他遇见那白胡子老头,也正是他在酒楼出手救了他,因为他在李若水的酒水里放下了迷药,却没想到李若水功力高深,原本一夜的迷药他只睡了一个时辰便醒了,害他不得不把那白胡子老头带到袁府他住的小院子中,日后成了他的师傅。
他哪知道世上还真有如此巧合之事,也不好意思说那酒中被他放了迷药,见李若水一脸悲伤欲绝的神色,反而安慰他道:“师兄,人非完人,哪有不犯错的,知错能改就好,毕竟师傅没事,你也不必太自责!”
李若水点点头,道:“我知道,我知道!”,袁子卿却见他两眼通红,显然是心中仍然悲伤,他却不知道,李若水不仅仅是自责,也是因为想起了更悲伤的一些事情,他继续道:“我知道在追不到他后又返回这里,自认为武功又到了一个境界,急切想着回这无为山洞来继续闭关修练,在山洞中一呆就是一个月!但就在我认为已经参透了天下所有的武功而出关之时,才知道我唯一的儿子,已经七岁的儿子忽然染上重病,我的妻子寻我不到,只好冒着危险试图独自通过黑水沼泽,但,但她们,却双双死在黑水沼泽的土龙王嘴里,你知不知道,我只是晚去了一步,我是看着她们死的,就在我眼前啊!”,李若水说到此处,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痛,两眼泪水横流,但他又不想袁子卿看见,只好转过身,假装看墙壁上的剑法!
袁子卿自然也是替他感到悲伤,但这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安慰的话好,只好问道:“那然后呢?”
李若水平复了下心情,道:“然后我就在黑水沼泽中于那土龙王大战一场,虽然斩断了那畜生的尾巴,刺瞎了它一只眼睛,却还是让他跑了,因为那畜生的身上披着根本刺不穿的鳞甲,我的剑法再厉害,却还是拿不住他!于是,我愤恨之下,返回这山洞闭关修炼,但心中却无论如何静不下来,反而走火入魔真气逆行于气海之中,我无奈之下,只能舍了双腿,保留了条残命苟活于世,而且,因为走火入魔,气血攻心,伤及大脑,我脑子学到的武功,全都忘得一干二净,除了零零散散几招逍遥门中的武功,同一个废人无异!这辈子想替妻儿报仇,怕是再无可能!”
袁子卿听了也是替他可惜,道:“要不是我这内里全失,我倒是非常愿意帮师兄报了这仇,替师兄了了这心事!”
李若水倒好像就是在等他这句话,他听到此处,忙转过身来,一把抓住袁子卿的手激动的道:“此话当真?若是你恢复武功了,可是愿意替我报仇?”
袁子卿笑笑道:“那是自然,我袁子卿说出的话,一定言出必行!”
李若水点点头道:“好,那就好!”他转身朝床那走去,坐下来,又呢喃道:“不过,就是你不答应替我报仇,我总还是会帮你,也算了了我最后一件心事吧!想我这一生,真像一场梦,到头了还是两手空空等死,唉,真是前尘如梦,苦心孤诣到头皆为空!”
袁子卿却没听清楚,问道:“师兄,你说什么?”
李若水叹了口气道:“没什么,师弟,你坐过来吧,我现在就来帮你恢复内力吧!”
袁子卿应了声,便朝李若水走去,却没想到他刚刚坐下,李若水忽然朝他出手,一掌便向他手臂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