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隆基和杨国忠等人在勤政殿中商量对策之时,范阳的东平郡王府中的一群人也在商量着一件大事!
主持这次会议的当然就是这郡王府的主人——那个体重足足有三百斤的“肉球”,时任范阳、平卢、河东节度使的安禄山。参与此次会议的,自然少不了太仆丞严庄、掌书记高尚,以及安禄山帐下的猛将史思明、田承嗣、崔乾佑、张通儒、孙哲孝、阿史那承庆、田乾真等人了。
“目前的处境大家应该非常清楚,”安禄山晃动着圆圆的“小肉球”转动着那对乌黑的小眼睛,清了清嗓子,首先拉开了话题,“东北战事连年,我等为大唐开疆拓土浴血奋战、抛头颅洒热血,为大唐的繁荣昌盛修筑了一道坚固的屏障。但是,千千万万热血健儿的牺牲并没有为大家带来应有的福祉,反而招致了朝廷对我们的怀疑、猜忌,孤王愧对大家啊!”
“是啊!”
“王爷说的很对!”
“我们为朝廷做出了如此之大的牺牲,在这冰天雪地的苦寒之地为朝廷守卫疆土,不仅没有得到应有的赏赐,反而让一些信口雌黄之辈胡乱猜忌,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啊!”
安禄山的一句话,像是在平静的湖面上扔下了一块大石头,顿时就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我们东平郡王对朝廷可是鞠躬尽瘁!”严庄接过话题,痛心疾首的说道:“可是,这十几年来的忠心耿耿换来的是什么?招人嫉恨,一句句流言蜚语接踵而至;主上猜忌,一个个监察御史纷至沓来;更有甚者,王爷的一片忠心竟被当作谋反,这还有天理吗?”
“哼!他杨国忠算什么东西?”崔乾佑在茶几上狠狠一拍,满脸横肉随着上下嘴唇的一张一合而不断抖动,给人一种面目狰狞的感觉,他获得站起来,愤愤不平地说道:“不就是靠着贵妃娘娘的石榴裙的庇护,身无寸功,居然官居一品,主宰中书省,身兼四十余职。和咱们王爷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他还有脸说三道是,明摆着就是嫉妒嘛!”
“更可恨的是,他无端的派人包围了王爷在长安的府邸!”
“听说,他还派人抓捕了世子和李超李大人!”
“若不是我们王爷,他能当上中书省的首席宰相吗?如今做出如此让人齿寒的事情,真是忘恩负义的东西!”
“真是一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大家静一静!大家静一静!”见一屋子的人的都如此义愤填膺,安禄山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连忙站直了身子,挥动着双手吼道:“杨国忠所做的一切,都是针对我一人而来的,与大家无关,我想,只要我自缚进京,亲自向皇上解释清楚,大家就可以平安无事了!”
“这怎么可以?”田承嗣猛地站了起来,一张脸上写满了悲愤的表情,“这么年以来,王爷率领我们东征西讨、南征北伐,立下了赫赫战功。仅仅是因为小人的诽谤而束手就擒、甚至是坐以待毙,那怎能让这千千万万将士为朝廷守卫疆土?从今以后,还有谁会为大唐的开疆拓土浴血奋战?”
“杨国忠不死,天下难安!”
“诛杀杨国忠,为民除害!还天下一个公道!”
“诸位,皇恩浩荡,我安禄山不能做有负皇恩的事情!”安禄山流着泪索道,朝着南方,跪下肥胖的身躯,拜了三拜。
“王爷对朝廷的忠心,天日可鉴啊!可是却招来无端的猜忌,让天下人寒心啊!”高尚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安禄山,有望着殿中的众人,悲戚地说道。
“天子有种乎?兵强马壮者皆可为之!这样的朝廷,是非不分、黑白不明,效忠于他又有什么意思?不如反了吧”孙哲孝站起来慷慨激昂的说道。
“对,以我们目前的兵力,逐鹿中原,鹿死谁手还犹未可知!”阿史那承庆也站了起来,激愤地说道。
“皇上待我不薄,我不能辜负圣恩啊!”安禄山干嚎着叫道。就差点在地上打滚了。
“皇上年事已高,万一哪一天他千秋万岁了。新登基的太子爷能容得下我们吗?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王爷已经是功高不赏了,新皇登基普天同庆之时,他又拿什么来赏赐王爷和这千千万万有功将士呢?事情真的到了那一天,我们去不是成为了砧板上的鱼肉?”一直默默无语的身上,史思明突然提出了一个让众人都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他的问题让这口沸腾的锅暂时平静了半刻。如果说当今皇上对不起安禄山的话,那是连死人都骗不了的鬼话。“位极人臣、权倾天下、奢尽人欲”这十二个字是对安禄山最贴切的评价。但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如此,谁又能保证将来呢?下一任皇帝对他安禄山有意见这可是地球人都知道的秘密啊!
“自古以来,位高权重、功高震主之人的下场无非有三!”史思明继续说道:“第一,因为他严重威胁到主子的地位,被主子随便找一个借口给除掉了;其二,激流勇进,效法当年高祖皇帝太原故事;其三,急流勇退,归隐山林。但是,目前的王爷只有前面两条路可以走,因为归隐山林无疑是自寻死路!也就是说,王爷要么是被朝廷治罪,要么治朝廷的罪。”
这段话犹如在平静的湖面上丢下了一块巨石,整间屋子顿时砸开了锅!
“诸位,其实皇上也不满杨国忠专权!”安禄山缓缓地站起来,从袖中拿出一卷黄纸,慢慢地说道:“杨国忠把持朝政、专横跋扈、结党营私,我这儿有皇上的一道密旨,要我起兵讨伐杨国忠,以清君侧!”
“啊!有圣旨?”几乎所有的人都瞪大了眼睛。
“太好了!”
“这次定当要杨国忠那个奸贼不得好死!”
几乎所有的人都议论开了,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一种喜悦的表情,只有史思明微笑着听大家的议论。
就在天宝十四年冬月初三的清晨,天上还在纷纷扬扬地飘洒着鹅毛般的大雪,远处的山,进出的城墙都因为整夜的大雪变成了银装素裹的世界。上十几万人冒着严寒聚集在范阳城的北校场上,等待着一个足以改变自己一生的历史时刻。
安禄山全副武装,雄赳赳、气昂昂地登上阅兵台,右手托着一卷黄纸对着台下的十几万人吼道:“皇上密诏,范阳。平卢河东三镇将士全体听宣!”
“恭迎圣谕!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刷”的一声,在高亢的应答声过后,全场陷入了一片寂静,就连簌簌的雪花落地的声音隐约可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佞臣杨国忠欺君罔上、把持朝政、结党营私、蒙蔽圣听、诟害忠良、敛财聚兵、图谋不轨,着东平郡王安禄山率河东、范阳、平卢三镇人吗进京讨伐、清除奸佞、以安社稷!若有不从者,安禄山可以抗旨罪论处,行使先斩后奏之权!”
“万岁!万岁!万岁!”刚才还是鸦雀无声的北较场顿时喊声震天。
“咚!咚!咚!”震耳欲聋的战鼓声响起,一波又一波的刀枪剑戟随着场中的喊声起伏上下。安禄山登上战车、拔出佩剑、直至南方,大声吼道:“奉旨讨伐奸佞杨国忠!出发!”隆隆的战车滚动的声音参杂着一阵阵战马嘶鸣的声音响彻云霄。战车碾过,坚硬的冰块迅速化成了水,旌旗漫天晃动,和空中飘舞的雪花交相辉映。刀枪剑戟反射出一道道慑人的寒光,喊杀声更是传到了千里之外。
“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百年之后的白居易仅用短短的十四个字就高度慨括了当时这场足以改变虚度人命运的****的真实情况。
一个足以让千百年来,数百代中国人引以为豪的朝代,一个让世界都刮目相看的年代,一个持续繁荣了一百多年繁荣历史的朝代,就在这隆隆的战车声中悄悄地走向了自己的坟墓!
坐在铁甲战车上的安禄山,望着身后这支浩浩荡荡的队伍迈着整齐的步伐驶向南方,望着遮天蔽日的旌旗,他脸上绽放出了得意的笑容。原来那种担惊受怕的日子可能将要永远离开他了,自己也即将成为天下臣民生杀予夺大权的主宰者。大明宫中的龙椅正在一步步向他靠近。唐朝自平定天下以来的一百多年的时间里,经历了太宗、高宗、武后、中宗、睿宗、玄宗六代皇帝的治理,除去当年徐敬业不服武则天专权在江南举兵造反以外,大唐统治的范围内就还没有见识过兵革。六七代人都是生活在太平盛世当中,根本就没有经过战争的折腾。这场突如其来的****让这个繁荣的盛世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河北本来就是安禄山管辖的地盘。他在范阳起兵之时就抽调了河北所有州县的兵力。许多城池根本就是无兵可守。官吏百姓都是六七代人没有经历过战乱。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们惊慌失措。郡守县令们要么殉城自杀,要么弃城出逃、要么开城投降、要么被俘就义。河北百姓几乎全部都是举家逃亡。只经历短短的七天,整个河北就是狼烟遍地、慌作一团,安禄山的小股部队就可以将一座大城市占领。
“哈哈哈······”一阵得意的笑声从安禄山的口中发出,“想不到在别人眼里强悍无比的盛世王朝竟是如此不堪一击!看来孤王主宰天下的日子不远了!”
“王爷英明神武,威震四方,七日平定河北,可喜可贺!”高尚的脸上也堆满了笑容,“只是昔日孟子有云:‘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唐王朝不费吹灰之力变得天下可是我们的前车之鉴啊!”
“高大人说的对!”严庄也站出来,神色凝重地说道:“胜利来的太突然了,这固然是王爷天命所归,但也和朝廷没做任何防备分不开的,若是长安方面一下子清醒过来,调集四方精锐合围我们,情势势必会发生逆转。我们还要迅速整顿后方啊!”
“二位先生言之有理!那我们下一步应该采取什么行动,还请二位先生不吝赐教!”安禄山那颗圆圆的脑袋点的好像小鸡琢米。
“首先,我们应该巩固后方,经营河北,保证大军的后勤补给线的安全!应派得力人手驻守范阳!”高尚走到地图面前,右手指着范阳,郑重地说道:“其次,大王率领大军挥师南下,攻克陈留、洛阳等军事要镇、威慑关中!同时,应该派人经略河东、江淮等地,保证大军侧翼安全和截断大唐税赋来源!”
“孤王明白了!”安禄山点了点头,高兴地说道:“范阳节度副使贾循镇守范阳、平卢节度副使吕知诲,为大军守好后院。别将高秀岩留守大同,防范来自北方的威胁;传令平原太守颜真卿和常山太守颜杲卿,要他们紧守黄河渡口,防范来自于朔方的威胁;史思明、蔡希德二位将军经略河东,经太原进入关中;令狐潮、尹子奇二位将军在攻克洛阳之后率兵南下,攻取江淮等地!”
“是!”大帐内群情激昂,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一种莫名的激动。
就在安禄山范阳起兵后的第二天清晨,在凛冽的寒风中,有两个身形魁梧的将军摸样的人,带着二十名全副武装的奚族骑兵,伫立在太原城的东门外,静静地等待着打开城门。
“劳烦通报一声。东平郡王、范阳节度使帐下游击将军何千年、高邈奉东平郡王将令,向朝廷献射生手!准备在太原城歇歇脚!”何千年缓步上前,恭恭敬敬地说道。
“劳烦二位将军稍候,在下马上禀报留守杨大人!”
不一会儿,唐朝的北都留守杨光翙带着几名随从,风风火火地从太原城里跑了出来,笑吟吟地走上前去······
“杨大人,卑职东平郡王帐下游击将军何千年带领东平郡王帐下牙门将军高邈,奉东平郡王将令,向朝廷献射生手,路过太原。多有叨扰,还望大人见谅!”一见到杨光翙出来迎接,何千年缓缓上前,对着杨光翙深深地鞠了一躬,眼光中掠过一道狡黠的眼光。
“二位将军鞍马劳顿,就请下马入城歇息片刻!但东平郡王的关防文书可否借我一阅!”杨光翙也是慢慢上前,伸出右手向何千年索要关防文书。
何千年和高邈二人对视一眼,二人双双上前,手里拿着一本薄薄的文书摸样的东西,缓缓的向杨光翙靠近······当他们将要靠近杨光翙之时,二人将手中的东西地上一扔,两只手分别从左右两侧向杨光翙包抄过去······
“大人,小心有诈!”城楼上的官兵们惊呼道。
话音未落,就只见何千年和高邈就像老鹰扑兔一样敏捷,狠狠地抓住了杨光翙,一人从一侧抓住杨光翙的一只胳膊,迅速将他提起来,狠狠地扔在了一名奚族骑兵的马背上······。
“你······你们······”惊吓过度的杨光翙脸上青一块,红一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杨大人,我们王爷怕你在太原城寂寞,特派我们前来请大人到范阳叙叙旧。小人不得已得罪了!”高邈见阴谋得逞,便皮笑肉不笑地对杨光翙说道。
惊吓过度的杨光翙终于回过神来了,原来他们所说的竟然变成了现实······
“放下杨大人!”随着两声厉喝的响起,两道黑影像利箭般的速度,狠狠地扑向那匹载有杨光翙的座骑·····
“嗖!”“嗖!”两支利箭破风而出,以惊人的速度向两道黑影射去,就在他们快要到达杨光翙跟前之时,每一个人的喉咙上便稳稳当当地插上了一支白翎!
“杨大人,识相的话就吩咐他们别做无谓的牺牲了!”何千年笑吟吟地看着杨光翙,顺手拔出佩剑,架在了杨光翙的脖子上,“城上的人听着,东平郡王奉密诏讨伐杨国忠,你们应该迅速打开城门迎接,不然,大军所到之处,玉石俱焚!”
“城上的弟兄们,不必再为我做无谓的牺牲了。安禄山已经造反,望你们迅速修缮城池,完善守备,上书朝廷。让朝廷早作准备!千万别被叛军钻了空子!”杨光翙自知要脱险无异于下海捞月,也不再打算活着回去了!
杨光翙的话还没有说完,“啪“的一声在空旷的原野上响起,连城上的守城将士都听得清清楚楚,一道血痕便清晰地浮现在杨光翙的脸上。
“不识抬举的家伙,最好老实点!”何千年狠狠地骂了一句,其出手之快、下手之狠,就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撤!”何千年一声令下,二十名奚族骑兵中的二人应声上前,将杨光翙结结实实的困在绑在马背上,八骑迅速上前,张弓搭箭,作为前哨,十人弓箭上弦,作为殿后,秩序井然的向东方让撤去!
如此敏捷的身手,如此强悍的阵容,如此从容不迫的撤退方式,城上那些手持刀抢的人,无论是将领,还是普通士兵,都被吓得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