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当日在含元殿上见了杨玉环之后,李隆基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整天魂不守舍的,就连武惠妃的昆明宫都不愿去了,就好像是有人从他身边夺走了他最珍爱的东西似的。每当他合上眼的时候,杨玉环的身影就会在他的脑海中闪现,挥之不去,驱之不散!
“为什么朕会产生这种念头?难道朕真的爱上她了吗?朕拥有整个天下,为什么就是无法得到一个自己心爱的女人?”一个个偌大的问题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难道她根本就不属于朕?”
从人伦的角度来讲,要将杨玉环纳入自己的怀抱确实面临着重重困难,也要冒着遭受天下人谴责的风险。如果要作为九五之尊的他拿自己的感情来做牺牲,如果要他轻易放弃,他心有不甘!
正当他陷入感情纠葛之中无法自拔之时,一件意外的发生让他再次陷入了痛苦之中!
自从杨玉环被纳为寿王妃之后,武惠妃心中久久悬着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开始有声有色地帮助李隆基处理后宫事务,俨然一副六宫之主的架势。
寿王纳妃的仪式、排场和所花的费用超过了包括太子李瑛在内的任何一个皇子纳妃时所花费的费用。就这样,太子李瑛、鄂王李瑶、光王李琚兄弟三人与武惠妃母子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了。
太子李瑛的存在无疑是李瑁登上储君宝座的最大障碍,为了除去这块绊脚石,深宫大内的武惠妃和朝中的李林甫都在绞尽脑汁、挖空心思想办法。
先是宫中关于武惠妃设计陷害并且毒死王皇后的消息开始疯传,弄得武惠妃惶惶不可终日,正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此时的她百口莫辩。昔日阳光灿烂的她只有在李隆基面前以泪洗面。
再是,朝中要求刑部和大理寺介入王皇后被打入冷宫和王皇后的死因调查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无论是在深宫之中,还是在朝堂之上,所有的事情、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针对一个人——武惠妃!
太子李瑛也被弄懵了,自己的意图并未向他人透露过啊,为什么这么多人都在按照他的意思办事?难道是公道自在人心,武惠妃的所作所为引起了公愤,让越来越多的人看不惯了!他忍不住打搅了一声:“贱人,这是你的报应!”
殊不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针对他的一个巨大阴谋!
为了达到自己的最终目的,武惠妃已经准备放手一搏,背水一战、兵行险招——弃车保帅!在城府颇深的武惠妃和老奸巨猾的李林甫面前,李瑛只是一个稚嫩的小儿,这些手段足以让李瑛永世不得翻身!
他们明白,皇权是神圣不容侵犯的,精明干练、英明神武的李隆基是不容许任何人对他的皇权构成威胁,哪怕是自己的儿子也不行!能够制造出这样浩大的讨伐武惠妃的声势,天下能有几个人,除了他李隆基以外,就只有太子李瑛一人了!李瑛和武惠妃之间积怨颇深,除了他,谁又会没事找事,去招惹皇帝最宠爱的后妃呢?而且还闹出了这么大的声势,这无异于太子对皇权的一次试探性挑战。
事情的发展远远超过了人们的预料,正当李隆基陷入无边的愤怒之中之时,天宝二年三月初二的晚上,武惠妃在回昆明宫的路上遇刺,虽说刺客全部被击毙,武惠妃毫发无损,但是,大明宫中人人自危!
“放肆!岂有此理!”此时的李隆基再也忍不住了,在含元殿拍着桌子吼道:“这群人是吃了雄心豹子胆,皇宫大内都敢行刺?那朕及朕的家人还有什么安全可言?传朕旨意,将御林军统领关进天牢!查!给朕彻底查清楚!朕倒要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胆量,竟敢对朕的皇宫大内下如此毒手!”
“皇上,微臣认为,此事关皇家声誉,还是谨慎一些好一点!”李林甫偷偷望了李隆基一眼,眼睛骨碌一转,一个主意在心中迅速形成!“如果彻查,势必会掀起滔天巨浪啊!”
“刺客都进入皇宫大内了,朕还能容忍吗?”李隆基捶胸顿足地吼道。
“微臣认为,皇家之事还是交由专门负责宫廷事务的内侍省来办!若是交付外朝,那我皇家威严势必荡然无存啊!”李林甫跪在地上连连叩头。
“内侍省?”李隆基的双眼瞪得像一双一对杯盏,一想到李适之那副醉样,他就苦笑着连连摇头,“李适之嗜酒如命,恐怕酒后误事啊!”
“皇上是担心李大人会酒后失言?”李林甫的脸上闪过一丝微笑,“李大人不拘小节,但是遇上了大事想必还是有分寸的!”
“谁又能够保证他不会酒后失言?”李隆基厉声问道。
“不如从刑部调集一批侦破案件的高手进入内侍省!只要办完此案,就将他们永远留在内侍省,皇上认为如何?”李林甫紧紧抓住机会,把李隆基一步一步地引入自己的圈套,“至于李适之李大人,不如就把他调入尚书省,担任尚书省左仆射,这样一来,既可以更好的发挥李大人的特长,又可以避免李大人得知此案内情之后会酒后失言!”
“嗯!言之有理”李隆基点了点头,又把目光投向了张九龄,“你还有什么话要补充吗?”
“启禀皇上,微臣认为这段时间以来,宫中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而且每一桩事情似乎都有所指向,这其中难道有什么蹊跷吗?”张九龄跪在地上。一脸疑惑的说道。
“有何蹊跷?”李隆基瞪着眼睛问道。
“先是在王皇后的凤仪殿中挖出了两个木偶,王皇后因此被打入冷宫;再是宫中谣言四起,朝中捕风捉影;再后来就是武惠妃遇刺。所有的事情都好像是针对后宫之主来的,那道这一切都是偶然吗?”张九龄思索了一会儿,把自己的疑惑全盘说了出来。
“不愧是中书省首席宰相,眼光果然独到!居然能够一眼就看穿了问题之所在!”张九龄的一席话让李林甫吓出了一身冷汗,“若是让他在这样推理下去,恐怕这件事情非穿帮不可!看来,这个圈套非得重新设计了,必须做到滴水不漏!”李林甫抬头望了望张九龄,心中泛起了一阵寒意,“此人不除,他日必定是我的祸害!武惠妃精心设计的蓝图也会让他给全部击溃!”
“针对后宫之主?”李隆基的那对眼睛瞪得更大了,惊恐地问道:“难道说朕的后宫又要风起云涌了?”
“微臣不敢确信!”张九龄仍就跪在地上,一张老脸上写满了忧郁的神色,“但愿微臣的担忧是多余的!”
“启禀万岁爷,惠妃娘娘她……”未等李隆基来得及做出反应,牛贵儿就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含元殿,跪在地上气喘吁吁地说道:“恐怕……恐怕惠妃娘娘她……她不行了!”“什么?”李隆基大吃一惊,手中玉壶“哐嘡”落地,摔得粉碎,茶水溅得张九龄和李林甫一身都是。他快步上前,紧紧揪住牛贵儿的衣襟,失声地问道:“你是说惠妃她……”
“嗯!”牛贵儿悲戚地点了点头,哭哭啼啼地说道:“自从上次遇刺之后,娘娘整日心神不宁、惶恐不安,身子骨是一日不如一日啊!所以才……”
“走!移驾昆明宫!”李隆基扔掉牛贵儿的衣襟,也不管牛贵儿是否会摔倒在地,也没有叫龙辇,大步跨出含元殿,三步并作两步走,朝昆明宫跑去。
“母亲!”李瑁跪在武惠妃的病榻之前,哭得像个泪人似的,从小到大,他都是在母亲的荫庇之下长大的,凭借自己母亲专宠的东风,享受了一般皇子难以享受的父爱和母爱。他的成长道路可谓是一帆风顺,可是如今却要面临着天人永隔,以后没有母亲庇佑的日子,叫他一人怎样独立走下去!此情此景,怎叫他不伤心、不难过!
“瑁儿!”武惠妃艰难地撑起身子,怜惜地抚摸着李瑁的头,慈祥地说道:“如今你已经长大了,已经成家立室了!就应该独当一面了,如果母亲一去,可以让你一帆风顺、无忧无痛的话,我也就死得其所了!”
“瑁儿什么都不要,瑁儿只要母亲健健康康、长生不老、万寿无疆,一直都陪伴在瑁儿的身边!”听到武惠妃一席话,李瑁更是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竟嚎啕大哭起来。
“傻孩子!人固有一死,哪有长生不老之理?母亲的身体自己最清楚不过了!纵使有大罗神仙在世,也是于事无补。为娘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瑁儿你啊!”武惠妃脸色苍白,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为娘自从进宫以来,可谓处处谨慎,事事小心,方可在尔虞我诈的后宫之中占有一席之地,深受你父皇宠爱。没想到到头来反而让你丧失了一个皇子应有的历练,让你在众皇子之中体会不到应有的兄弟情义,造就了你的危机四伏啊!事已至此,唯有硬着头皮往前冲,方有一条出路啊!”
“瑁儿不要!瑁儿什么都不要!瑁儿只要一个慈祥的母亲!”
“别耍小孩子脾气了!”武惠妃紧紧抓住李瑁的手,严厉地说道:“皇宫就是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处处都是刀光剑影,处处都有血雨腥风。你若退缩,你就能保证自己不会成为他人砧板上的鱼肉吗?古往今来,有多少兄弟围绕着龙椅而流血冲突。以你的性格,你那些兄弟容得下你吗?你目前的处境犹如逆水行舟,进也得进,进不了也得进!你若是就此放弃,你就不怕母亲死不瞑目吗?”
“瑁儿不敢!瑁儿不要母亲离开!”
“你要记住,为了你的将来,为了你的大业,你必须学会放弃!哪怕是你最珍贵的东西!只有学会了放弃,你才会有所收获!只有把整个天下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你才会享受得到别人得不到的东西!要做到这一点,你必须要忍常人之所不能忍!”武惠妃用双手艰难地支撑着病躯,艰难地挣扎着,对着她的儿子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突然,她的双手一松,整个身子便笔直躺在病榻之上,昔日美丽的脸庞失去了原来的光泽,显得十分苍白、暗淡……
“母亲!”李瑁双手紧紧抓住武惠妃的右手,;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爱妃!”刚刚走到昆明宫外的李隆基听到了李瑁那撕心裂肺般的哭声,就知道自己已经来晚了一步,一颗颗晶莹的泪珠瞬即挂在了脸上!
就这样,曾经在玄宗一朝专宠了二十五年的武惠妃带着自己为儿子设计好的宏伟蓝图,带着一丝遗憾,带着自己为他人设计好的圈套,永远告别了这个人世间!如果她泉下有知的话,看到以后历史的发展,看到自己一生心血付诸东流,他会怎么想呢?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李隆基紧紧地握住武惠妃那冰冷的双手,口中喃喃道:“为什么你要离我而去?今后的日子,让朕在孤独和凄苦中读过吗?”他仰天长啸一声,回音在大殿中久久回荡,“传旨各省、各部、各州各县,罢朝三日、全国举哀!追赠惠妃娘娘为顺贞皇后,陪葬在朕之陵寝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