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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冯师长的新夫人

张作霖放了吴千行三天假,第三天,吴家班再次在青轩茶楼开台演出。

这次既没有艳若桃李的花旦雁鸣霜,也没有俊俏潇洒的武生吴千行,可是看客、听客却一早就聚在了茶楼外。原因无他,奉天城的两位师长都要来捧场。

张作霖本就想找借口推辞,头天晚上听说冯德麟也要到场,更加不愿意露面。自从他被任命为二十七师师长后,俩人见面,冯德麟就总是有意无意地拆他的台,但现下又不能跟冯德麟撕破脸,只能尽量避而不见。

倘若吴家班这次演出,张作霖不到场,那效果可是要大打折扣的。

吴千行从刘雨蝶口中知道张作霖不愿露面,思量一番便再次来到了省府。

晨起的秋露有些重,张作霖裹着大麾刚从屋里出来,底下人就来报,说新任的侍卫长吴千行来了,正在前厅候着呢。

“阿嚏!”张作霖打了个喷嚏,把大麾裹得更紧了点儿,吸了吸鼻子,有些困惑,“不是放他三天假吗,怎么今儿就来了?”

“师长,您不是答应了今天去茶楼听戏,然后又不去了,八成是为这事儿。”底下人小心翼翼地提醒着。

张作霖一阵尴尬,他也不想做这种出尔反尔的事,虽然是刘雨蝶替自己应下的。如今还被人追到了省府来,面子上有点下不来。

一摆手,“下去下去,我去跟他说。”

打发走了底下人,张作霖独自来到前厅。

吴千行早在前厅盯着墙上一幅猛虎图等了许久,听见脚步声才转过身来。

“师长。”吴千行朝张作霖微微弯了下腰,算是见过礼了。

“这么早过来,吃饭了没,要不我跟下边说一声,多备副碗筷,一块儿用点儿?”张作霖打着哈哈。

吴千行一笑,没接张作霖的话便单刀直入,“千行记得师长答应今天到青轩茶楼听戏,不过千行知道师长对这徽戏不是太感兴趣,所以斗胆陪师长一道,也好为师长解说。”

“哎哎哎,”张作霖抬手示意吴千行打住,“我可没答应啊,刘雨蝶那丫头说要去,我可没这么说。”

“刘姑娘提起此事时,师长也在,却并未拒绝,千行自然要认为是师长默认了的。”

“好好好,就算我默认了。”张作霖知道讲道理讲不过吴千行,索性不跟他绞缠,“我也不知道冯德麟也去啊,我要早知道他去,当时肯定不能由着那死丫头乱做主。你就当我老张爽约了就得了!”

说罢,张作霖一屁股坐到上首的椅子上,竟是有些耍无赖的劲头。

吴千行这次没有立马劝说张作霖改主意,扭过头又盯着侧面墙上的猛虎图看。

“这幅画好像不是什么名家手笔,师长怎么把它挂在这么显眼的地方?”吴千行状似无意地问道。

一提起这幅画,张作霖倒是颇有些得意。

“就这个啊,从一个杂毛老道手里换的。嘿,老子还没参军的时候,有回跟兄弟们出去喝酒,一个老道过来非要嚷嚷着拿东西换酒。那家伙,破衣烂衫,跟要饭的一样,口袋里东西倒是不少。我瞅着这画威风,配我老张。老道还不乐意呢,说什么这是北宋的古画,当老子那么好骗?一壶高粱酒就打发了。”

吴千行伸手在落款的印泥处划过,道:“是宋朝的古画不假,是不是北宋就不知道了,这作画之人不曾听过。不过……”吴千行话锋一转,“师长若是勇猛如虎,跟这画自然相配,可若是一个冯师长就让您避之不及,可就不配这幅画了。”

吴千行此话一出,张作霖顿时变了脸色,想他在奉天说一不二,谁敢跟他说“不配”这两个字。

眼看张作霖要发火,吴千行转身走到张作霖跟前,说道:“千行知道师长顾全大局,不愿意跟冯师长有冲突,但吴家班在青轩茶楼重新开演,并邀请到两位师长的事,奉天城里已经人尽皆知,您要是不去,不知道众人会怎么传。就算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师长也得屈尊去一趟啊。”

这话倒还在理,张作霖的火气稍稍平复了一点,也逐渐冷静下来。

“你这小子,只让你当个侍卫长,倒像是委屈你了。”张作霖感慨了一句,站起身来,“既然冯师长都肯赏这个面子,我老张也没有不去的道理。走吧,去饭厅,早饭过后,你跟我一块过去。”

“是。”

早餐过后,张作霖也没让太多人跟着,只带了个保镖和两个卫兵,便随着吴千行前往青轩茶楼。至于刘雨蝶,并不知道吴千行今日会来省府,一早就跑去了茶楼。

也赶巧,跟在张作霖身边的保镖,就是前几日跟吴千行比试拳脚,被吴千行一脚踢中要害的那位,到现在一看见吴千行还有点肝儿颤。

吴千行已经知道这小伙子叫梁宝,是二十七师步兵五十四旅的精英,那天比试枪法的时候,就是他打出了两个十环。

因为在张作霖身边要时刻保持警惕,梁宝也不得空跟吴千行说话,只是一路上偶尔偷眼打量吴千行。

吴千行知道梁宝偷看自己,料想是因为那天的事,对自己心存余悸,也不点破,一路无话。

到青轩茶楼,老板早已备下了两处雅座,冯德麟还未到,便先引着张作霖到前排的雅座坐下,命人上了茶点。

张作霖有点不习惯这个,茶楼这种地方,别说平时不会来,就是招待客人,能在省府就在省府,决计不会到茶楼附庸风雅、自找没趣。所以茶点上来,老板还想跟师长大人套套近乎,话还没出口就被张作霖打发走了。

“姨父?!”已经在茶楼坐了半天,正无聊得紧的刘雨蝶一见张作霖,顿时眼睛发亮,“姨父你不是不来吗?我刚还以为是冯伯伯过来了呢!”

刘雨蝶一边说着话,一边不顾形象地嗑着瓜子,目光一扫,却见吴千行也跟张作霖坐在一处,急忙把嘴里的瓜子皮吐干净,手也藏到背后,嘿嘿一笑,“你们一起的啊……”

吴千行算是知道刘雨蝶本性如何了,除了犯花痴的时候会注意下自己的形象,其他时候根本是个假小子。

张作霖实在懒得说她,没规矩就没规矩吧,反正他张作霖的外甥女,总不愁嫁不出去。倒了杯茶水,想喝点水打发下时间,可茶水入口就后悔了。这什么味儿啊?张作霖皱着眉把茶杯推远了些,明显是不好这个。

刘雨蝶像是想到了,屁股还没坐稳又噔噔噔跑回自己刚才的座位,不多时端了个新的茶壶过来,附带一碟花生米。

“姨父,你尝尝这个。”刘雨蝶殷勤地给张作霖倒了一杯。

“都是茶水,能有什么好喝的。”虽然这样说着,张作霖还是把杯子端了起来。

还没递到嘴边,味道已经飘进鼻孔,张作霖手一顿,扭头看了刘雨蝶一眼,“酒啊?”

刘雨蝶得意地连连点头,“嗯嗯,这是汾酒,度数低,少喝点儿不要紧的。就着花生米,赛过神仙的!”

张作霖脸都青了,把酒杯一放,指着刘雨蝶的鼻子骂:“你个不让人省心的,大早上的上茶楼也带着酒,是不活腻了?!信不信我告诉你姨妈?”

刘雨蝶偷偷吐了吐舌头,没接张作霖的话,张作霖还要再说,门外传来一阵嘈杂之声。

大老远就听见老板殷勤备至的声音,“呦,冯师长来了,里边请里边请!这位是……哦,原来是七太太,给太太请安了!”

刚刚张作霖来的时候,老板都没有这么热情。

说真的,论兵力,张作霖的二十七师自然个个都是精兵良将,不是二十八师所能比。可要说到财大气粗,那还得是冯德麟。毕竟在奉天这么多年,积累下不少钱财,随便给点打赏就够普通人家月余的花销。买卖人嘛,自然是对金主更客气些。

冯德麟身边是一位年轻貌美的夫人,体态妖娆,穿一件宝蓝色款式讲究的旗袍,搭了个狐狸毛的坎肩,脖子上的珍珠项链一看就价值不菲。这人不是雁鸣霜还能是谁。

雁鸣霜那日被冯德麟看中,纳为第七房姨太太,心中着实不大痛快,平日里少有好脸色。可即便如此,也依然是美艳动人,冯德麟没少想主意逗她开心。

吴家班再次演出,冯德麟觉得是个讨好的机会,便带了雁鸣霜一起过来。

身旁美人相伴,冯德麟不免春风得意,看见张作霖时,说话也客气不少。

“今儿真是巧了,能在这儿碰到雨亭。鸣霜,过来见过张师长。”

雁鸣霜朝张作霖施了一礼,没有说话,只是起身的时候看了吴千行一眼。

这个小动作落入了冯德麟的眼中,不由疑惑地顺着雁鸣霜的目光看过去。

“这位是?”冯德麟没见过吴千行,见雁鸣霜的眼神不对,不免对吴千行有所戒备。

张作霖哈哈一笑,“五哥,你把人家吴家班的当家花旦挖走了,可是让吴家班发了愁呐。你瞧瞧,人家吴家班的班主都不得已来给我老张当个侍卫。”

冯德麟放下心来,既然是吴家班的班主,也就难怪雁鸣霜看他的眼神不对了。

“雨亭你可真行,身边人手不够可以跟五哥说啊,别的不敢说,几个保镖、卫兵还是有的。”

冯德麟说得随意,可这话里话外的嘲讽之意就明显多了,分明是笑话张作霖身边没人,什么歪瓜裂枣都往身边招揽。

张作霖冷笑一声,“不劳五哥费心,要说财力,二十七师比不过二十八师我承认,但绝对不缺人。”

听语气就知道张作霖有些动怒,冯德麟无意当众跟张作霖撕破脸,立马转了话题。

“是哥哥忘了,原来巡防营的人马哪有等闲之辈,肯定是雨亭觉得手下人太沉闷才找个戏子调剂下。哦,对了,前几日得了两串南洋珠的链子,送了鸣霜一件,还有一串正不知道给谁。今儿看见雨亭想起来了,你那二夫人的气质,配这链子正合适。”

说着,当真从怀里掏出一串珍珠项链,珍珠圆润饱满,跟雁鸣霜脖子上的那条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