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弇山园分外艳丽,我与家人时常来这里游玩,县府街与公园弄的交叉口的小停车场早已人满为患。门外那两坛笑面花实在美丽多姿。现为3A景区的弇山园主要景观有宋代花纲石遗物“望海峰”,明洪武年开凿的“通海泉”,元代大型“铁釜”以及“墨妙亭”等。另有“弇山堂”、“嘉树亭”、“小飞虹”等20多处景点。弇山园的旧址是南宋“海宁寺”,前身是“妙莲庵”,至今已有一千余年的历史,原为王世贞的私家园林。
私家花园的兴废,往往与主人的命运紧紧相结。王世贞先后居住过麋泾园、离薋园、小祗园、弇山园。坐落在牌楼的麋泾园是王世贞祖上花园,其祖父王倬官居兵部右侍郎,告老还乡时,帝赐建“都宪”、“方伯”两座牌楼,后来此地渐成集市。王倬栽花植树,叠石立亭,辟地十余亩饲养当时已属珍稀的麋鹿谓“为吴地冠”。同时,“感恩帝赐两牌楼,报德自挖一麋泾。”“麋泾园”之名遂不胫而走,名扬一时。
因王忬在“滦河失事”中遭到严嵩陷害而被杀,王世贞与胞弟王世懋痛心扶柩回太仓,在墓地旁建筑茅屋守父丧三年,麋泾园便鹿死人散,没了往日的人气,并由此渐渐衰败。连西则“非负危疴,峻风厉雨,未尝晷刻不之园”其伯父王愔的静安公山园,也随王愔过世而荡然无存。更令人凄楚的是,昔日麋泾园成了一片荒芜的河滩;园中楼阁瓦落,花木凋零,假山倒塌,杂草丛生。家庙也风剥雨蚀,满目疮痍,香火几近绝迹。王世贞伫立园中,睹物思人,惆怅难忍,于是便想另觅风水宝地重建祖园。
由于,王世贞母亲偕妇孺为避水灾和盗贼移居太仓城内,三年后在隆福寺西修筑了规模不算很大的离薋园。“出鹦鹉桥东第之左门不五步而渠,其水仅逾寻,然宛宛通官河。桥踞之,临桥而门,园故里朱氏之菜壤也,东西不能十余丈,南北三之。”在离薋园里王世贞设宴欢送昆曲家梁辰鱼北游,没几年便改建了“小衹园”,并在小祇园内接待了汪道昆与戚继光等人。
“小祇园”也是如今弇山园较早修筑的一部分。对于弇山园王世贞倾注了无数心血,耗费大量钱财,在洋洋七千余言中撰写的八章《弇山园记》,可以看出王世贞还意犹有未尽。遂又作《题弇山园八记后》的园记巨作。“弇山园亦名弇州园,占地七十余亩,与上海豫园相当。园外小溪潺潺,垂柳夹岸;其南为腴田数亩,麦寒禾暖之际,黄云铺野;其西有古墓,松柏古拙,再西是关帝庙,碧瓦雕甍。凡此种种,皆可辅弇山园之胜。”
王世贞邀请松江一代造园名家张南阳主持弇山园的营造,晚年的张南阳十八年往来于豫园与弇山园之间。豫园的第一代主人潘允端与王世贞是好友,曾多次一同游豫园并作诗文以记之。所以豫园和弇山园这两座名园在艺术上颇有相通之处,都是张南阳一生的得意之作,堪称明后期造园艺术的代表作,在中国古代园林史中被称为“东南第一名园”,弇山园在不断修改和增葺之中,终于取代和再现了麋泾园的旖旎风光。
王世贞对他的弇山园极为自赏与自负。他在《弇山园记》中说:“弇之奇,果在水,水之奇,在月,故吾最后记水,以月之事终焉。”又说:“宜花、宜月、宜有雪、宜雨、宜风、宜暑,是弇山园之胜。在他的《游潘顾诸园毕自题弇园》中说:“踏遍名园意未舒,大都京洛贵人居。穿钱作埒难调马,镂石铺池碍种鱼。似比幼舆输一壑,转令元亮爱吾庐。兴来呼得尖头艇,煨蚁烹鳞信所如。”
隆庆四年王世贞不得不从太仓出发赴山西任提刑按察使,但母亲却忽染脾疾病倒床上,他一边陪侍母亲,一边却“乞文者踵接”,由于王世贞的名气响,来访的客人络绎不绝,其中更有不少央请写墓志铭、契约者,王世贞但凡来者不拒,并明码标价,这代笔写字收费也合情合理。他在给友人的信中就述说自己“忙碌不堪,困于酬答”。晚年王世贞几遭朝中弹劾,身心疲惫,便摒弃笔黑,在弇山园内修起道观,沉溺于仙道之事。
王世贞喜欢读书,也喜欢林泉园圃,人到晚年时又笃信佛教、道教,认为只要潜心修行就可以成仙。一次他读庄子《南华真经》,看到“大荒之西,弇州之北”的句子,非常喜欢。当时他虽不知弇州在何处,却十分神往。后来他又从《山海经?大荒西经》中读到:“弇州之山,五彩之鸟,有轩辕之国,南栖为吉,不寿者乃八百岁”,于是他认定“弇山”是天帝、神仙居住的地方,便把自己的私家园林命名为“弇山园”,还自号为“弇州山人”。万历十八年久病的王世贞在弇山园中安详去世,葬于牌楼祖坟与父亲、胞弟长眠一起。
直至明末,王世贞孙王鉴40岁后罢官归里,在弇山园的西址构屋筑庵,过着极为清苦的生活。当王时敏来访,为之题额“染香”,即大家所知的染香庵。而后,王氏门庭衰败。据乾隆时期的弇山园写生图看,园中的湖石已售出一空,仅存几个平平的土岛。与全盛时期的弇山园图比较,不可同日而语了。清后期,弇山园为陆氏所有,改称水山陆家。旋为蒋氏别业,民国后筑“平阳庄”内设碑廊。汪家败落,原弇山堂屋架被南广寺用作造庙,解放后拆庙移到西郊粮库,以后即不知去向。原址上建起了制药厂,老弇山园便在历史上划上句号。
事时变迁,那些辉煌的时刻,总会被时间洗涮得无影无踪。如今弇山园为人民公园改建而成。园内的墨妙亭中保存着当年王世贞收藏的唐代书法家褚遂良《枯树赋》真迹稿本刻本,这珍贵的明代刻本在弇山园荒败后转为吴梅村所有,收藏于樊泾村的吴氏宗祠内。历经劫难现恢复于弇山园碑廊,在这仍能清晰可见的石碑上刻着:“昔年种柳,依依汉南。今看摇落,凄怆江潭,树犹如此,人何以堪!”潮起时风光,潮退时落寞。盛衰由命,那时茂盛的绿荫,如今都已成枯树无迹可,人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