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做腰穿的是一位姓夏的博士生,彬彬有礼,笑容可掬,感觉近乎同窗好友。他让我侧卧弓身成虾米状,两手紧紧抱住双腿,这样以便脊椎间的缝隙可以最大限度地暴露出来。一枚巨大的针头从中刺入,抽出了他们想要的脊髓。剧烈的疼痛让我腰部以下完全失去了知觉,等到自己完全平躺下来的时候,疼痛一点点地把我撕开,又一点点地将我缝合起来,然后再次撕开,再次缝合。我始终处于半昏半醒的状态,极难入睡。等到十个小时后,才能在家人的帮助下活动一下手,活动一下脚。
“小伙子,你这样能够一次抽出来还算不错。想想我来的时候,抽了十多次也没有抽出来,那个感觉,比死了还难受。”一位病友在床边安慰我。
不料,这次活验的结果很不乐观,我的脊髓里发现了幼稚淋巴瘤细胞,倘若脊髓中幼稚淋巴瘤细胞超过一定的比例的话,很可能会转变成恶性淋巴瘤合并而成的白血病,就现有的医疗技术条件来看,只能是死路一条。虽然医生没有告诉我后果,但大家堵着不说出来,心里不知道有多难受。
病危通知书再次发出,你奶奶沉重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后来又做了几次腰穿。每次腰穿,我都得十个小时一动也不能动地躺在床上。每一次腰穿之后,我都有一种重生再世的感觉,看来人生天地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做骨髓活检的时候,我已经不能正常步行了,从住院部到检查室不过五百米,但对于我来说,比五公里负重越野还要难上百倍,你爷爷只能用轮椅将我推去。做活检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女医生。本来开始一切正常,粗粗的针头如同钻螺钉一样刺入我的身体,我连哼的力气也没有了。这么多天来的各样检查,我已经彻底麻木了。当她从我的盆骨里抽出想要的物质后,我长舒了一口气,今天还算正常。就在等待她取出针头的时候,意外发生了。本来正常程序里只要用力一拉就可以出来的针头,当天却纹丝不动。一次、两次,无论她怎么用力也拔不出来。她的额头冒出了细汗,看来这样的情况她也不经常遇到。
“你怕不怕痛?”她问我。
我没有回答她,只是摇头一笑。她将袖子卷起来,两手握住针头,前后左右拼命地摇晃着,仿佛拔的不是针头,而是别的什么东西,难道她不知道针头之下就是我的皮肉吗。全身的神经都紧张了起来,任凭她怎么撕扯,我都双手抱着头,坚持着,忍受着,实在太痛了,就叫喊一两声。“拔萝卜,拔萝卜,拔呀拔呀拔萝卜……”我心中默唱,分散着自己的注意力。
咚,针头最终被扔进托盘里。我满身虚汗,缓缓地侧过脸去,那让我痛得死去活来的玩意儿已经扭曲成蜗牛状,上面除了污血,还看到铁锈斑斑。“大夫,以后不要用这样的东西,病人受不了。”
“是的,是的,我也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