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围不住的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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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旷课

上课的铃声让燕逐的耳根微微抽搐,他晃了晃脑袋,驱赶困意。

吴风踏着稳健的步伐迈入教室,他将课本和些许资料整齐地摆在讲台上,从黑色手提包中缓缓掏出笔记本电脑,将其同投影机连接,动作娴熟,泰然自若。燕逐显得同样镇定,只是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何今天会将吴风的每个动作细节都观察格外仔细。

准备工作就绪,吴风取出一支笔,将笔套扣在笔杆末端,朗声说了三个字。这三个字让燕逐整个人瞬间紧绷起来,原先漫不经心的神情也突然僵化。

“元——燕——逐。”

“啊?我在。”燕逐忙站起身来。

师生二人都戴着眼镜,隔着两层镜片交织的目光正在激烈开战。

吴风平静地问:“你上一堂课怎么没来?”

燕逐扶了扶镜框:“啊?我?那个,是啊,没来啊……”

“有什么原因吗?”

原因?燕逐下意识挠了挠头,心道:有个毛线原因,前一晚通宵,早上睡觉。要不我说生病了?家里有事?打篮球受伤?姐姐结婚?妹妹庆生?哥哥买车?弟弟中奖?儿子……我哪来的儿子……要不去驾校学车?学生会活动?嗯?学生会……

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学生会面试时自己那副惺惺作态的模样,没来由地升起一股厌恶感。种种原因,都可拿来搪塞,但最后关头,这些理由被燕逐一一否决。

既然干了,就认了吧!燕逐直视着吴风,尽量让自己显得坦诚。他一字一顿回答:“没有原因。”

话一出口,全班数十道目光齐刷刷集中到燕逐身上,惊讶、玩味、幸灾乐祸种种情绪贯穿在这些目光中把他射成了筛子。燕逐后知后觉,才发现这一句“没有原因”,不但没有体现诚实的传统美德,反而充满了张狂跋扈、目无法纪之态。这样的回答,分明是青春校园剧中叛逆愚蠢不良少年的台词。

“我真是厕所里点灯啊!”燕逐心中大呼不妙。

“没有原因是吧,那就是旷课了。”吴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在名单上记录的那支笔仿佛在宣告,这个人的内心,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笔下的那个名字,已被他宣判了死刑。

旷课?旷课就旷课吧,反正生米煮成熟饭了,可是,说好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呢……当吴风宣布了判决后,燕逐破罐子破摔,低头接受了事实。虽然心中还有隐隐的懊悔——并非懊悔旷课本身,而是恨自己没有撒谎,或许吴风的提问是给双方找个台阶下,自己不识时务,反而进一步激怒了他。同时还有一丝庆幸,庆幸没有当一个自欺欺人的骗子。

这种矛盾的心情搅得燕逐在之后的课堂上有些坐立不安,旁人自然不知其中原委。徐航扭过头竖起大拇指,满脸笑意说道:“叼!”

面对这种称赞,燕逐也暂时寻到了一个发泄的突破口,同样满面微笑地对徐航说:“去你大爷!”

徐航一脸“我懂的”的神情,回以一笑。

整一日的课程,燕逐都在烦闷的心情中度过,看着几位和教师对答如流的同窗,想到自己屡屡出神、答非所问,这种烦闷变本加厉。当愁绪积累到顶点时,新河网吧变成了心灵的港湾。并且,让他欣慰的是几位同窗同样将网吧化作了心灵归宿。

“走,上课去,上课去!”数日后,燕逐呼朋引伴像往常一般上课,为了缩短去教室的路程,十来人计划从新河网吧的后门进入,再从正门穿出,这样可巧之又巧的避开了一村拥挤的侧门,直插商业街、奔赴校园。

燕逐不止一次暗笑,十多人的大部队鱼贯而入网吧时,那位网吧终极Boss——强行自称“阿姨”的白发老奶奶是何等欣喜;可当他们像过街老鼠般穿过网吧、留下一串活蹦乱跳的背影是,“阿姨”又是何等郁闷。

然而经过了几日的熏陶,这支令“阿姨”无比讨厌的汉语言文学队伍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十多人从后门杀入,却只有三、四人在正门出现,剩下的人仿佛神秘消失了一般。他们自然没有踏入时空隧道,而是掏出身份证,寻了一台机子,享受青春去了。

由于课程和心情的影响,这部分消失的人员时刻在变化,而燕逐却已是雷打不动的逃课狂魔。而终结这样疯狂逃课日子的事件,不是自我意识的约束、不是校纪校规的惩处,而是游戏账号被盗了!

这一天的到来,比燕逐预计的要早很多很多。

当游戏中的那个燕逐,手持大砍刀、威风八面攻城略地时,突然弹出的系统对话框令他眼中的血丝顷刻密集了起来。

“账号重复登录?什么叫******账号重复登录?嗯?账号或密码错误,请重新登录?我按错了?再输一次试试。”

系统:“账号或密码错误,请重新登录。”

“放屁!”

系统:“账号或密码错误,请重新登录。”

“我艹!”

系统:“账号或密码错误,请重新登录。”

……

当燕逐走出新河时,眼睛眯了许久才得以缓缓睁开。他险些适应不了强烈的阳光、适应不了离开电脑与网络的日子。废寝忘食投入精力与金钱的游戏账号,就这样被盗了,燕逐有些晕眩,只觉得心中被掏走了一部分东西,走在路上,整个人都显得轻飘飘的。

网络生活,已经潜移默化融在了心里。而游戏账号,仿佛是另一个燕逐,它比之本人更纯粹、更张扬,将它主人贪婪、懒惰、放肆的那一面毫无保留地暴露出来,尽管账号丢失了,这些缺点却没有因此被割断,只是暂时隐藏起来,被掩在了内心深处。

福祸相依,游戏账号被盗对于燕逐的放浪生活是毁灭性打击,可对于学习生涯来说,却是一场转机。与父母通电时,燕逐顾左右而言他,对旷课、驻扎网吧之事隐而不报,借着二老的关心,让那颗已干瘪枯萎的心重燃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