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旅游西南丝绸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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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云南驿

再往下,就是云南驿。

这是灵关道和五尺道的最终汇合处。从这里开始合二为一的古道称博南古道。进入大理境内,经祥云、弥渡、下关,漾濞、永平人保山,在大理州境内路程520余里。

云南驿据说是彩云南现的地方。汉武帝的使者追寻此祥瑞之兆到此。汉元封二年(前109年)因县在云之南名云南县。蜀汉建兴三年(225年),置云南郡,直至隋开皇三年(583年)成为当时云南经济、政治、文化的中心长达358年。后为州、县驻地。至元十一年(1274年),设置“云南行中书省”,云南正式作为滇域之名确定。明洪武十七年(1384年)县城由云南驿迁往15千米外的祥城镇。民国七年,为别于省名,云南县改为祥云县。只有云南驿将云南一名保留至今天,成为云南省名的渊源地。

在南方丝绸之路和茶马古道上,云南驿一直是重要通道,直到1938年滇缅公路开通,云南驿才渐渐沉寂下来。而它身边的公路上,每天有数以千计的车辆呼啸而过。无数次走过云南驿,也知道它有过的故事往昔的辉煌,可一直就以为它消失了,像公路沿线几乎所有的小镇一样,空留下一个让人寻味的名字,而从没有寻找。

1961年在云南驿大波那村出土的一座春秋晚期木椁铜棺墓葬,是我国迄今为止发现的最大的铜棺,它重257千克,顶作人字形,由7块铜板合成,纹饰精美。它证明了2000多年前洱海地区已具有发达的冶铜技术。

而云南驿机场,曾是二战时期驼峰航线的重要机场,航空38校的训练基地。当年陈纳德飞虎队使用过的跑道、机窝、美空军指挥部旧址,现在仍可以看到。

2004年3月,我们在大雨将临的下午,走进了云南驿。

踏上千年古道,便被一种古朴的氛同萦绕。整个云南驿,好像一本大书,用沉默讲述千年沧桑。青石驿道长约千米,由东向西穿过古镇。路两边是土木结构的高墙守护的民居。看到一个有高大雕花重檐门楼的老宅,里面是两扇厚重的木门微闭着,推门进入了这个有着168人的大家族的祖屋。一打听这就是钱家大院,是当马锅头的祖先钱治修下的,已有140年历史。泥墙上挂着钱冶的画像,民间画师的笔下当年的马锅头也穿着官服,正襟危坐。院内大小房间有70多间,大院套小院,各自为阵又互相联通。现在,钱家后人四方都有,留在大院里的,有6家40余口人。

院落有后门,连接当年的马厩,现在院中的仍放着当年饮马的大水槽。后门之外,就是古驿道出村往西的路口。在炉间,烟火熏黑的墙壁上,挂着整整齐齐的炊具,大大的几眼泥灶,可以放置直径50厘米左右的铁锅。厨房带小天井,天井里有一口井,还有淘米洗菜的水槽。若非当年驻有马队,一家人如何要这么大的厨房。前院左手边一间小屋里,81岁的钱家定正在吃饭。老人当过马锅头,是个见多识广的汉子。如今古迈了,也迟钝了,对我们的到来不闻不问,只是任由我们拍照,神情间淡然宽厚。

在当地的村委会干部的引领,我们在古镇里慢慢踏寻。推开一户户大门,看得到往日的雕梁画栋,看得到当年的酒肆钱庄,古镇有些破败的外表里,藏有如此丰富的财宝不由我们不刮目相看。李家客栈,是当年的“五星级旅店”,初初听起觉得滑稽,待从石雕门槛跨进小院,对眼前这方造型别致,结构完整,木雕门窗精巧的院落忍不住发出惊叹。主人正在炉房做饭,一个少年在台阶上写作业,放书本的是把老式的雕花靠背木椅。楼上是客房,接待往来古道的商贾。东侧两间客房,用现在的行话叫标准间和单人间,标准间两张木房,与楼板相联,床宽1米余,床边置木柜,如同今日的床头柜。单人间稍小,一张木床拉通,对面有柜子,可放置衣物钱财。房间接一个天台,天台上还有两问客房,装饰似乎更加考究,除雕花木窗外,屋顶还用细木条覆盖,木条又形成了图案,整个屋顶呈人字形,很像现代的装修。

从没见过这么完整的古时客栈,我有时都怀疑自己的眼睛。没想到更大的惊喜还在后头。我们走进了一个有山形大门的院落,这就是鼎鼎有名的云南驿的驿站。看过许多典籍和文学作品,对古代联通各地的驿站仿佛十分熟悉,许多的事件会在驿站发生,许多的变故也会在驿站出现。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完完整整的驿站。驿站分立道路两侧,两侧皆有高大的门楼。马匹和货物放在一边,院中的天井呈狭长状,楼上分隔成数间,放物,楼下长长拉通,拴马。木头已因年代太长变成褐色,但并没有衰朽的迹象。遗憾的是马栈的天井里,两架水泥做的滑梯很坚实地矗在中央。这里曾被用于幼稚园,小朋友的欢声笑语,曾让这里的回忆变得多情。路对面是驿馆,住过往的官吏、信使。院子疏朗得多,青石天井也显得大气。楼房层高较镇里其他民居要高,四周合围,房与房之间是木板窗,窗外从上到下布满有锄头把粗的木条。看到如此完好的“防盗笼”,多少可以体会到当年在驿道飞驰的人们,有怎样的心情与感慨。驿馆现在是乡卫生院,有乡民坐在一楼的长凳上打吊针。驿馆和马店二战时均住过部队,曾当作航校的校舍使用。

雨就要下来,天低云暗。从驿馆出门时,见到钱家定老人。不知这是不是老人多年的习惯,饭后总要在古镇各处走走。只见他穿一件深灰呢大衣,围深咖啡色围巾,腰板挺直站在那里,哪里像贩夫走卒,早年间走南闯北的风采,由此可见一斑。

镇边的老槐树也有近两百多年的历史了。站在树下看云南驿,倒不知该对村里的干部说什么是好。就在开通60多年的公路边,云南驿何以保存得如此完好,这是我们心里的一个共同的问号。据说古镇的人们即使在生活窘迫时也不愿拆老屋的一砖一瓦,这才给我们留下了一个完好的云南驿。在通往一家马店的石板小巷口见一卧倒的栓马石,很想去搬开它扶正它,终没有动手。就让它平静地存在,任由岁月磨蚀,这是不是一种最好的保护,还是人为地改变它,让它完整,让它漂亮,让它具有商品价值,甚至让客人真的睡进古老的客房,让古镇焕发所谓的“勃勃生机”?如果不是云南驿代代人的坚持和不放弃,我们又如何见到如沧海遗珠般弥足珍贵的云南驿呢?我一方面对自己对它长久的忽视心存歉意,一方面又对它面临的开发充满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