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当年的商船从成都九眼桥出发,顺岷江南下时有何等风光。我们的岷江之行,很像在画中行走。可惜我们乘坐的是一辆不断停车不停拉客的中巴车,一路上只听得麻辣味川音的鼓噪,耳朵都起了茧子,忽略了窗外的一路风景。四川人的生存能力有些超强,这可以解释为什么他们的足迹遍及全国并不计苦累干遍72行。
到达眉山是上午,第一件事就是直奔三苏祠。站在三苏祠深紫色的门槛前,我却有了一种不敢跨入的惶惑。生怕即将看到的情景毁坏了心仪的对象。
好在有雨,虽不大,但秋雨总给人某种有分量的印象。推门而入,只见绿竹掩道,柔枝挂雨,草篷深处,苍苔满地。左面两池水,水上一方亭,三五人静坐亭中听雨。静静地行走园中,亭台楼榭均是悄然走进视野又悄然离开。很少见如此和谐的园林景致,所有的东西,树、亭、水、路,全都在营造一种气氛,谁都不强调和突出自己。唯一的例外是那池残荷。十月人秋,残荷还有些风骨,不必以衰败博世人的感伤,倒显出盛开时没有的嶙峋傲骨来。水是灰色的,和雨天一样。紫色的长亭,为荷塘加上了边框,好像一幅画。绕行一圈,没有见到公园常见的花卉,只是绿,浓到极至即将淡去的绿色,书写出一种沉重以及沉重中的空灵。
三苏祠虽为苏氏父子的故居,却早已不是当时的模样。600多年前,景仰先贤的后人便改宅为祠,祭祀三苏。明洪武年间大修,后毁于兵火,清康熙年问摹拟重建。多次扩修整葺后。才有今日所见的格局。我为后人的苦心很是感动,三苏祠的庄重凝练古朴,当为真正理解i苏的人所为吧。说起苏家,有诗赞“一门父子三词客,千古文章四大家”。父子同登文学盛世的“唐宋八大家”之列,不仅空前,而且绝后。况且苏门父子的道德文章真正高妙,绝没有假冒伪劣之嫌。雄视百代,辉耀古今,是切实的评价。苏洵少游名山大川,27岁才发愤读书,精究百家之说,稽考古今之理,遂成大器之章。苏轼七岁知书,十岁能文,作文是好文,当官为好官,且多才多艺,诗、词、文、画、乐皆称精通。这等人杰,偏偏一生坎坷,遭受冤狱、贬谪、流放之苦。苏辙著述颇丰,文风汪洋淡泊,亦是文坛巨擘。只是与其兄长一样,饱受倾轧之累,远谪岭南。艰难玉成,苏门三学士都以操守高洁留下美名,在文人中,成了一面旗帜。
人格力量能否传世,我们不得而知。商业发达的古道边上,其实也留下无尽的文人佳话。南来北往客能够品尝的,是一种传之久远的高标风范,一种岁月弥坚的人文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