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N次元掌上珊瑚怜不得,却教移作上阳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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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北岭有燕双飞至

我们随着徐夫子走入内城,姚贾走来问我:“师姐,纯钧在剑谱上排名第几?”我摸了摸纯钧剑柄上的花纹回答道:“没有名次。”

姚贾微露惊讶之色,语气中带些嘲讽:“师姐近些年来名声渐起,怎么纯钧在剑谱上还没有名次?”

我拢了拢她因长途跋涉而有些乱的头发:“纯钧铸成后一段时间的确名扬四海,跻身于‘八荒名剑’之列。越王勾践死后,此剑忽然杳无音讯,消失在江湖人的视野里。一直到十几年前我在剑塔里发现这把宝剑,纯钧才复出江湖。然而江湖之大,三百多年以来从未停止过纷争,纯钧渐渐被淡忘,高手鹊起,他们手中的宝剑也占据了剑谱上原来纯钧的位置。我前几年虽然办了不少事杀了不少人,但其中也没有几个是货真价实的武林好手,纯钧的名头依然不大,在剑谱上还是没有名次。”

徐夫子迎接我们的“千斤闸”到内城不过几十步,话没说几句就已经到了。头顶不再是石壁和钟乳石,抬头能看到湛蓝的天。一道长廊攀附着陡峭的石壁蜿蜒盘旋而下,将机关城各层连接到一起。听那些脚步匆忙的墨家弟子说,有个从外头来的少年要挑战大铁锤,一行人顿生疑惑,快步跟着他们往中央大厅跑去。

到了中央大厅,已有很多墨家弟子围在那里。黑皮站在一扇门的旁边招手示意我过去,那里视野一般所以没那么拥挤。站定之后我四下观看,中央大厅有六扇门,分别通向不同的地方,少羽站在大厅中央,他对面的人又高又壮远超于常人,板肋虬筋。再看那人相貌,剑眉星目,脸生横肉,天生凶相,想必就是他们口中的“铁头领”大铁锤了。听说此人当年在燕国做了名小军官,最后一次战斗的时候,在晏懿不发救兵的情况下面对秦国大部队誓死不降,后来被墨家巨子救起。江湖人传他孔武有力,能拽着八头牛的尾巴飞跑十几里,由此可见此人外功功夫高强。再看看少羽,身量尚矮,眉目俊朗,身上穿的利索干净,看上去不过是个贵族公子的模样。两人看似实力悬殊,大铁锤的名头又远超少羽,墨家弟子们自然交头接耳,说的都是这个少年必输无疑的了。我也起了兴致,问黑皮:“你说说他们两个谁会赢?”

黑皮不假思索的答道:“少羽赢。”

我原以为他一定会赌大铁锤的,听他这么说倒有三分诧异:“为什么?”

黑皮天真一笑:“你想啊,少羽长大是西楚霸王,带兵征战四方也打下了一片疆域,手中霸王枪长一丈三尺七寸,重八十一斤,如果不是天生神力,又怎么能在千军万马里冲锋陷阵?”

这番话说的孩子气,但又不知道如何反驳,我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他。偷偷瞄他一眼,发现他的注意力完全被门口十几个墨家弟子搬运的青铜鼎所吸引,才放下了心。你不知道,黑皮虽然对大部分事情都大大咧咧,但要是缠上你了可真是无可的救药。

这口鼎看起来并不是很大,目测口径达90厘米以上,高度要超过一百厘米,保守估计两千斤,绝对比现代世界上最大最重的青铜礼器司母戊鼎要大。故十多个墨家弟子扛着它依然显得十分吃力。大铁锤大吼一声,一把将大鼎举过头顶,现场一片叫好声,大铁锤果然天赋异禀。

再看少羽,这个十四岁的孩子面对着全场或质疑或嘲讽或期待的目光十分镇定。大铁锤放下青铜鼎,向他说道:“现在认输,还来得及!”显然是没把这个毛头小子放在眼里。少羽干脆没理他,直接俯下身子去抬青铜鼎的一脚。使劲将青铜鼎高高的抛到了空中。墨家弟子们眼睁睁的看着青铜鼎以极快的速度向少羽砸过去,不禁失声惊叫。少羽全无惧色,伸出双手用力将青铜鼎接住举在头顶。

全场掌声雷动,少羽把青铜鼎重重放在地上,看上去喜悦已极:“怎么样?还比吗?”大铁锤显然对他十分赞许:“按照燕国的算法,这口鼎重达两千五百斤,我直到十八岁才能把它举起来。你现在才十四岁,你赢了!”

少羽在欢呼声中对众人连连作揖,梁叔上前对大铁锤拱拱手客气道:“铁兄太客气,少羽不知天高地厚,多蒙铁兄承让了。”

大铁锤欣然答道:“你们项氏一族有这样的后辈,嬴政那家伙不会有好日子过啦!哈哈哈哈!”

黑皮吐吐舌头,好像对大铁锤十分不满:“始皇帝人挺不错的,善于用人,就是疑心重了点。在秦国时对我们多好,又是赏房子又是赏宝物珍玩的,可惜后来受了别人蒙蔽把你下到监狱里。。”

“那段时间是受苦,不过如果不是因为那次牢狱之灾,我的腿也不会受伤,白凤也不会教我,我的轻功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好。秦皇帝任战胜之威,蚕食天下,并吞战国,海内为一,功齐三代。你想想韩国,文有张子房智足决疑,法有韩非明察烛私,韩国之大,怎会找不到一个能上战场的武将?如果六国君臣一心,又怎么会被秦国吞并?始皇有超凡的政治才能,被称为‘千古一帝’也是实至名归。但是这种人你只能跟他共患难,富贵之后就他就想杀你了。虽然你说的没错,但是以后在墨家这种话少说。”

此时天明被两个一胖一瘦的墨家弟子扔到了大铁锤面前,黑皮好奇,答应一声就又全神贯注的接着盯着场上的动静。我觉得无甚趣味,四处看看师兄端木他们站在哪里。不料瞥见身后的门内黑暗中隐隐约约的鹅黄卷边的衣角,是一个地位不低的墨家弟子,说不好还是个头领。他身边站着一个人,身形袅娜似是女子,绸裙下隐隐露出一双蓝色舞屐。

我故作视而不见,镇定的将目光收回来。北岭有燕双飞至,心里料定是高渐离和雪女。不知他们二人是何时到的,也不知他们有没有将我和黑皮刚才的话听了去。我在秦国时受始皇帝之命看管旷修,定被高渐离视为眼中钉,若是方才的话再叫他听了,恐怕又要对我增添几分恨意。虽说我在墨家的日子未必很长,机关城坍塌后也未必和他们去桑海,但是被别人恨恶是一件让人很不爽的事,更何况那是高渐离。

我假意全神贯注看着场上的动态,打起精神注意着背后高渐离雪女的一举一动。大铁锤抓住天明的一刹那,我发觉身后有杀气,自后颈蔓延至右手小指指尖。高渐离果然已经认出我了,想必此时已经火冒三丈,恨不得一剑把我穿个透心凉。只是墨家不喜偷袭暗算,又不知道我此行为何而来,故没有出手,仅以杀气警戒我和远处的师兄勿忘当年在秦国对墨家做了什么。

大铁锤脾气暴也思维简单,现下一心一意对付天明,场上闹得愈来愈夸张。雪女及时出来,三言两语平息了这场马上就打得过了头的战争,又打发众人各自回去了,还不忘把天明吓唬一通。

山中悬崖峭壁上有一个个天然形成的石洞,墨家将石洞穿凿得十分平整,再加修缮便被用于客房,虽然摆设简陋,但无不干净整洁,令人舒心。我和黑皮被安排到了一间在走廊尽头的面东房间,送我们的墨家弟子对此表示十分抱歉,只有双人客房,也没有办法把我和其他人安排进一间屋子,如果有什么不方便他们会再调整。我笑答不必。

待他走后,黑皮把门一关,兴冲冲的跑到窗户旁边探出半个身子往外看。我把包裹一股脑扔到角落里,坐到床上揉揉有点僵硬的脸,仰面躺倒在床上:“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窗外的风很大,黑皮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模糊:“不错啊,比我们之前住得那些客栈好玩多啦!”

“不错,很有趣。几天后即将出现的鸩羽千夜和秦国重甲兵更有趣。”

半晌,他关上窗户坐到我旁边:“墨家机关城易守难攻,他们要怎么才能入侵进来?”

我晃晃手指头:“你想想啊,刚刚我们在千斤闸前面看到的中枢机关主要靠水力运作,整个机关城可以说是依赖水而存在。鸩羽千夜又是以水为媒介,在受到阳光照射后才发作的一种毒药,不知不觉的就能从医仙端木蓉的眼皮子底下把毒药下进去。所以啊,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墨家最后的一片世外桃源,谁会想到竟然在他们赖以生存的水里出了问题。”

他若有所悟的点点头:“这么说,仙薤既能帮你,也能害你咯?”

“呃?!”即使我之前也和他有过一样的想法,却没想到他竟也会这么想,他对仙薤的敌意竟这般深。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谁在说我坏话?”半空中忽然劈下来一声断喝,把黑皮吓得一激灵,迅速将床头的匕首握住:“谁在那里?”

我心中一动,急忙坐起来,果然看到仙薤轻飘飘落在窗台上,白袍大袖随风飘舞,万千白发中双凤衔珠银步摇也微微颤动。山风甚狂,他却不以为然,自有飘飘欲仙之态。

只是一愣神的时间,他已经从窗外跃到屋子中央。刚刚的一句话颇有怒意,但看他脸色并无一丝不悦,反而笑得很好看。

“前几天在镜湖医庄小莲池,你答应过我什么,现在还没忘吧。”仙薤将语调拖得很长,不知是故意为之还是天生如此。

“没忘。”我身子稍稍前倾,不动声色的把黑皮手里的匕首拿过来放回床头。“你是来通知我马上要开始干活了么?”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秦国重甲兵不日将攻破机关城,鸩羽千夜发作的前一夜,你去墨家禁地前等我来。带着你的师弟。那个地方布满机关,险恶至极。不过墨家机关也不是没有规律可循,只要留心便不能算得什么。你若是连这东西都拿不到,那你也不用再出来丢人了,早早收拾包袱滚回鬼谷缩着算完。具体的事情我到时候再说,你和你的小师弟还有什么疑问么?”

他边说边慢慢走到我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和黑皮两个人。他的眼神让我浑身不舒服,硬着头皮问道:“别的问题是没有了,你上次在镜湖医庄跟我说的,你妹妹身边的、让你留意我的小丫头是谁?”这些日子早已经把仙薤的话嚼了无数遍,一直在想这个小丫头是谁,她必是了解我的。莫不是姚贾?

他噗嗤一笑,鬓边两朵白茶花十分惹人眼目,花瓣颤颤,嫩得仿佛能捏出水来:“原来你想问这个。那个丫头不让我说,我也不好跟你说。并不是我怕她,而是仙霖着实惯着她,要什么给什么,要去哪就带着去哪。你是认识她的,我初次见她只当是个普通丫鬟,日子久了才发现,小丫头挺好玩的,无怪仙霖走到哪都带着她。这个是不能说的,她会在大功告成之后自己来找你,别多想也别操心。”

然而他说了这么多,并没有几句话有用。我略有不满,但又不好说出来。仙薤笑意满满问黑皮:“小师弟有没有什么问题,问我这个出尔反尔要杀你师姐的大魔头?”

方才黑皮神色一直颇有不屑,此刻听他一问,问题立马如连珠铳噼里啪啦提出来:“你要我师姐找东西她会不会有生命危险?在过程中不会让师姐和其他门派结怨?暮铃现在真的活得很好?你真的会履行诺言让我师姐见到暮铃?你真的不会威胁我师姐的生命安全?大男人又戴步摇又簪花,你不觉得很倒胃口?”

他听见最后一个问题,脸色微变,拂袖而起,转身就往窗户走:“小兄弟问题太多,改天我们两人见面详谈。”临走时又转头朝黑皮戏谑一笑,“流沙要打进来啦,你可要小心点,保护好你的宝贝师姐,别让她被别人抢了去。”说罢已然消失,我追到窗前,只看到一个白色的影子如同一只大鸟,轻捷的跃上那边的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