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冷笑着扫视了一眼堂下众人,才不急不缓地说道:“呈上来。”
通体雪白的瓷瓶在二皇子手中翻转,之后传到顾大人手中,再传到太子、陈大人手中。
我看着那对似是眼熟的瓷瓶,冷意更浓。张锦文眉头一跳,低声在我耳边问道:“可是当初你送给吴庆天的那对?”
我低道:“不确定,很像。”
瓷瓶终于又转回到了二皇子手中。
“张红氏,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说。”
无话可说,也不想再多说。面对这纷繁的境遇,这尴尬的身份,还有这堂上一干心思各异的嘴脸,我突然觉得死对于自己来说,或许也是一种平静,一种解脱。微低下头,沉默以对。
张锦文冷冷地迎视向二皇子,声音清冷而坚定。
“二皇子如何断定这对瓷瓶就是栖凤瓷瓶?”
“这……”
二皇子显然是没想到张锦文会这样问。如何能证明?栖凤瓷瓶,世人有几人见过?太子脸上闪过一抹讥笑,淡淡地道:“这对瓷瓶确是通体透亮,瓷胎极薄,而且瓷瓶看起来也有些古旧,只是仅凭这些便断定它是栖凤瓷瓶,也的确是牵强了点。”
顾大人这时老神在在地道:“据老臣所知,皇上登基时,曾见过真正的栖凤瓷瓶。不如上呈皇上定夺。”
二皇子闻言,迟疑良久,道:“就算不是栖凤瓷瓶,张红氏贿赂李牧也是不争的事实。”只是这时说这话,却显得明显底气不足。
“从李牧李大人府中搜出来的,就一定是红兰送的?这样的瓷瓶,可是动点心思就能找到的,而且也值不得几个钱。要贿赂李大人,用这值不了几个钱的瓷瓶?我岳父好歹是开米铺的,拿个三五千两银子贿赂李大人也胜过这对不知所谓的瓷瓶吧?而且还不用担负所谓‘有违圣命’的罪名。本将军倒想请教二皇子,以二皇子的英明,如此不堪推敲的物证,怎会看不出来?二皇子如此作为意欲何为?莫不是也想染指栖凤瓷瓶?”
张锦文强势的质问,目光不经意的扫向一旁的陈大人。陈大人感受的张锦文的扫视,脖子不由一缩,强作镇定地瞪了张锦文一眼,又极快地移开,低头不语,只是冷汗涔涔而下,不多时便湿了衣衫。
“大胆!公堂之上,岂容你如此放肆!”二皇子重重将手中惊堂木一拍,强作镇定大呵一声,又恨恨地瞪了陈大人一眼,强压心中的忿然,指着堂下的吴庆天道:“将这对瓷瓶呈请父皇定夺,若真是这厮污陷,父皇定然还张将军及夫人一个公道;若然不是,父皇也自有公断。”
“如此甚好!”
案子审不下去了。二皇子忿然地一拍惊堂木。“退堂!”
张锦文拥着我走出大理寺,算是尘埃落定吧,很多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张锦文陪着我回到客栈。吴成一脸担忧在迎上来。
“兰儿,没事吧?”
换来张锦文一记凌厉的眼刀,他有些忿然,又有些担忧地站在一旁。
“吴成,我没事。收拾一下,我们回瓜洲。”
“现在?”吴成惊讶地问道,犹似不信地看向一旁的张锦文。张锦文担忧地看向我。
“兰儿,你打算现在就回去?”
“该做的,不该做的,我都已经做完了。不是么?”
我也不想多作解释,上楼准备收拾东西。吴成许是看出我心情不佳,也默默上楼收拾东西。
“红老板……”一道熟悉的声音阻住了我的脚步,心中一痛,我缓缓回头。
李牧拥着杜瑜走进来,杜瑜泪眼汪汪地望着我,欲言又止。
张锦文吩咐小二楼二开间雅间,回头对李牧道:“李大人,楼上去坐坐?”
“好。”李牧点点头,拥着杜瑜看向我。张锦文走到我身边,而且根本由不得我反对,一措手将我拥入怀中,强带了我走向楼上的雅间,低头在我耳边道:“李夫人身子不便,在这大堂总是不好,有什么事,到楼上去说吧。”
“我无话可说。”
“那就听听他们想说什么吧。既然他们都已经来了,总不能躲着不见吧?”
我知道他说得都是理,也无力反驳。心里还是忿然的,不知道如何面对杜瑜,可是却不想在此时质问她。正如他所说,人都已经来了,就听听他们说些什么吧。
进了雅间,杜瑜一直低着头,直到小二布好茶点退出雅间,她突然起身直直就向我跪下,一言不发。
我惊得跳起来,忙伸手扶她。
“快起来,你这是作什么?”
可她拧着性子,就是不起来,嘤嘤泣道:“昨日之事,是妹妹对不起姐姐。如今妹妹在此向姐姐请罪,要打要骂任姐姐作主。”
她身子重,我不敢太过使力,只得求救地看向李牧,却不想李牧不但不来帮忙,反而也跟着跪下。
“娘子的一切罪责,李牧一力承担,还请将军、夫人责罚。”
这算什么?我转头看向张锦文,张锦文拧眉立在一旁,一言不发。我忿然怒道:“你们夫妻这是做什么?责罚?责罚了,时间能倒回到昨天以前,一切会重新来过?”
“不能。”李牧面有愧色,杜瑜也是一脸自责。
我怒气与冷意横升,再问:“杜瑜,我问你,如果一切重新来,你还会不会那样做?”
杜瑜闻言,不由抬头看我,怔了一怔,决然道:“会!”
“那还来请什么罪,求什么责罚?你既心无悔意,又何来错?何来罚?”
“妹妹!”杜瑜哭得越发凄厉,“我知道无论如何,我都会那么去做。因为我别无他法,只能那样做。”
“告诉我事情原委,我要知道真相!”我冷然道,声音坚定,不置疑。
“那天,我原是去选些布料给孩子做几件衣服,后来累了就到茶楼歇脚。却不想二皇子跟陈大人竟然在隔壁。我无意间听到他们说姐姐还是女子,并非是张将军的夫人,而张将军父亲的案子正是相公审理的,他们要利用这点将张将军和相公一并扳倒,以此打击太子。他们越说声音越低,后来的我就没听到了。我回到家中思前想后,争权夺利之中,一个不小心就会家破人亡,我不想张将军家的悲剧在我相公身上重演。再则,我也打听到张将军对姐姐很好,所以才会想到那个拙劣的办法。我当时想,如果姐姐不愿,张将军应该不会违逆姐姐的意愿;如果真成了事实,张将军也定然不会负了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