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异常肯定,连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偷听到父亲与我的谈话。
“可是我不愿意。”我急急地表明态度。这都怎么了,我一直都盼着能尽早与张家撇清关系,怎么可能再接受这玉佩?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已会与张家真有什么联系,更没想过要跟张锦文有任何牵扯。
“我知道,有人早我一步闯进了你的生活。但是我不允许!你是我的妻子,从现在开始,你要有这样的认知!”他不仅霸道,更加蛮不讲理,外带不可理喻。
我嗤笑,“看不出,你斯斯文文的,竟然也这般蛮不讲理。”
“现在知道也不晚。”他倒理所当然的态度。
我彻底恼怒了。
“凭什么?你们一个一个,凭什么决定我的一切?凭什么把你们的意愿强加在我的身上,还一副理所应该的样子,认为我就应该接受,就应该顺着你们的意愿去做?”
“意愿?你们李代桃僵的时候可曾为过我的意愿?你姐姐擅自改嫁的时候,可曾问过我的意愿?现在跟我谈意愿,是不是太晚了?不管你愿不愿意,这都已经成了定局,这是你们红家欠我的!”
张锦文铁青着一张脸,逼人的气势让我有些畏惧,但更多的是他所说的一切我都无力反驳。我们都是一样的,没有人管我们愿不愿意,所有应该,不应该的事就这样理所应该般在我们身上发生了,而我们却找不到人去责怪,去憎恨。现在,他找到了对象,那人就是我,他可以理所应该的把所有的怨恨都归咎到我身上,应该当初指腹为婚的对象是我,被李代桃僵的人是我,再擅自悔婚的是我姐,不管什么原因,是我家里人先对不起他,他可以把一切都归咎到我身上。可是我呢?我能怪谁?怪大娘太偏心?怪爹爹太懦弱?怪了又能如何?要怪就怪自己的命太薄吧……我无力地闭上眼睛,将那双强势中透着几分冷莫的眼睛隔绝,终是选择了妥协。
“我累了。”
转身回房,再不想去看身后的人。我终究也是如父亲一般懦弱的人,否则怎会将自己逼到如斯境地?
翌日清晨起床,没有见到张锦文,我也故意将其忽略,一切如同往常一样,只是过于沉默。刘申和莲儿见我神色不好,也不敢多话。张老夫人和华儿历来晚起,都还在睡。
三人早早吃过早饭,刘申便往铺里去,被我唤住。
“刘申,今天你就不用去铺子了,去一趟扬州吧,把缺的丝线采买回来。”
我心中透着隐隐的不安,希望刘申这次去扬州真能买回丝线。如是买不回来,那我的猜测就八九不离十了。如果是那样,我该怎么办?
“去扬州买丝线?”刘申显然有些意外,但还是照我的吩咐去做。我知道刘申也是个聪明人,有些事不用我说,他自己也会想明白。
我也跟着出门,去了镇江。本来是不用自己亲自来的,只需等刘申从扬州回来,一切就都有了答案。如果刘申在扬州不能买回丝线,那镇江就更不可能了。可能是逃避的心理在作祟吧,自己竟不等刘申回来,自行来了镇江。
一天下来,问遍了所有买丝线的地方,唯一的收获便是将自己的两条腿走得又酸又疼。磨磨蹭蹭地挨到天黑,不得不回家了,终是无法逃避,唉——
推开家门,见一众人都坐在院子里,心底的无奈更盛。
看到我回来,莲儿高兴地迎上来。
“主子,你可回来了,大家都在等你回来吃饭呢。”
华儿也蹒跚着走到我跟前,奶声奶气地道:“娘亲,吃饭。”
面对孩子,我终是将所有的无奈压在心底,伸手轻轻抱住他。“华儿吃了没?”
“还没呢。”莲儿在一旁回答,“小公子一直不肯吃,非要等你回来。”
“小淘气。”我的心被这话柔柔地撞了一下,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这孩子似乎一直都过于懂事。我其实也很少带他,他也不怎么粘我,却总能那么容易地抓住我的心。
“开饭吧。”我抱着孩子坐到桌前。莲儿已经将华儿的饭盛来。华儿毕竟还小,他的饭菜一直都是单做的,要清淡一些,软和一些。我拿起勺子一点一点地喂他,他乖乖坐在我的膝头吃饭。
张锦文扶着张老夫人坐到桌边,一边将竹筷递到张老夫人手中,一边问我:“今天去哪儿了?”
我不想回答,装作没听见。
气氛一时紧张起来,一边吃饭的刘申见此,插话进来。
“主子,没买到丝线。”
“我知道了。”
没有抬头,语气也很淡然。这结果我早已猜到,所以既不意外也不失望。继续喂华儿吃着饭。
就这么沉默着。华儿吃饱了,自己下地去院子里玩,我简单地吃了几口,没什么味口,也就放了碗筷。
莲儿见我没吃多少,便道:“主子累了吧,我准备了热水,主子要不要泡个热澡?”
“一会儿吧,我去绣庄看看。”
起身走向一墙之隔的绣庄,也不理会身后神色各异的一众人。
绣房内,绣女们都已经回去了,若大的绣房里一排排绣架静静地支着,上面绷着没绣完的绣样。看着绣架上一幅幅渐渐成形的精美图案,我的心境渐渐平和下来,随意地在一张绣架前坐下,捻起针线,一针一线地绣起来。细细密密,悄无声息,我专注于手指间那精美绝伦的图案,将一切杂念遗忘。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莲儿来催。“主子,时候不早了,该歇息了。”
我抬起头,看着一脸担忧的丫头,不以为意地笑笑。
“你先睡吧,我再绣一会儿。”
“可是……”莲儿欲言又止。
“去吧,没事的。”
我冲她笑笑,伸手将她往外推。莲儿犹豫了一会儿,终是点头。“那主子也别绣得太晚,那样对身子不好。”
“我知道。”我好笑地向她挥挥手,我都已经已是双十之人,哪要她这样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来叮嘱。继续埋首飞针走线,心境渐渐清明。许是自小学习刺绣的缘故,每当我有烦心事的时候,只要拿起绣活做,就能让心境平和下来,也会在飞针走线中不知不觉地将那些个不愉快的事淡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