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姐姐突然回到家中,告诉父亲家中突逢变故,已经无法度日,她再也不想再回去。当她得知父亲为我另觅的夫婿三日后便来迎娶,对方是经商的,家境也还不错,便吵闹起来。大娘爱女心切,便有了再一次让偷梁换柱的主意。父亲思前想后,最终默许了大娘和姐姐行为。”
鲜艳的红还在眼前晃动,我已无力再说下去,静静地靠在桌边,兀自陷入自己的思绪中,无力自拔。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不在意的,也一直不曾在意过。可为何现在说起,心中竟然这般酸涩难当?我有什么好在意的?当事情发生的时候,在我本该在意的时候,我都不曾在意,不曾难过,现在这份酸楚又是为哪般?
“所以,你姐姐嫁到了苏州,而你却回了扬州。”
他接下了我的话,从凳子上站起来,隐去灼灼的目光,平静地看着我,也陷入了深思。
我们俩谁也没说话,就那么站着。
“主子,午饭好了,可以开饭了么?”
莲儿在屋外请示。
我猛然回过神来,应道:“好,去请老夫人吧。”
一家人坐在桌边。
张老夫人拉着张锦文坐到自己身边,却将脸转向我。
“媳妇,锦文的伤重不重?”
我也不敢实说,怕她担心,只得含糊地答道:“还好,已经上了药了。”
“娘,吃饭吧。”张锦文将竹筷递到张老夫人手中,开始为她布菜。
我见莲儿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侍候着,便道:“莲儿,坐下一块吃吧。”
“主子,这样不合规矩……”
莲儿一直是很懂分寸的丫头,她的心思我岂会不懂?只是家里人手本就不多,事务繁杂,没有必要三锅两灶地做,而且我也已经习惯了大家一起吃,热闹。
“坐下吃吧,一会儿还有很多事要做呢,别麻烦了。”
我拉她坐下,将碗筷递到她手中。
莲儿小心地拿眼瞄向张锦文,我也跟着看过去。
张锦文的见我们都在看他,便淡淡地开口:“吃吧。”
我不希望因为张锦文的到来,就将那些主子下人的规矩搬出来,毕竟这里是我的家,严格说起来,他们都是我收留的“客人”,我不想因着他而有所改变。本以为他会反对,我甚至连后面的说词都已经想好了,却没想他反映如此淡漠,反而让我有些意外。按说一个官宦人家出身的公子,应该从来没有与佣人同桌吃过饭吧,他却表现得那么淡然,不能不让人诧异。不过他都接受了,我也必再多说什么。
一顿饭吃得倒也和谐,张老夫人一直笑呵呵的,胃口也不错,比平常多吃了半碗饭。饭后,莲儿将老夫人扶在廊下坐着休息,便开始收拾碗筷。张锦文也坐在一旁逗孩子玩,父子俩已经混熟,笑闹着,玩得不可开交。
我一如往常,去绣庄看绣女们的绣活。已经有了新的绣工管事,很多事已经可以交给她去办,我看绣活进度正按自己的预期在走,心中的担忧却并未减少。照这样下去,再过半月,手中的丝线就会用完,再买不到丝线,绣庄便面临着停工的危险。心中担忧着,转出绣庄,又去另外几处卖丝线的地方问了,也都回答暂时没有,心中更是担忧。往回走时路过一家成衣店,便进去买了两套成衣。
刚出门,一阵风刮来,沙子迷了眼,我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往前走,一不小心便撞上到一男子。
“对不起!”我急忙倒歉。
一抬头,却不由得怔往。
孟宏涛!
他就站在我眼前,有些失神地望着我,心思不定,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有些恍惚,心中一紧,生生将目光撇开,不去看他,心中却泛起一丝痛意。明明知道该放手,心中也一再的告诫自己要放手,可是为什么十指还是深深掐进肉里,徒添一连串人伤痕?
“你,小心一点……”
“我会的。”故意忽略他语气里的压抑与难过,我与他擦肩而过,交错之间,形同陌路,心里一片茫然。
夜凉如水,我坐在窗前,手中握着那封未拆看的信,思绪翻腾,终是没拆开,将信的一角放到烛火上,看着雪白的纸片渐渐变红,火焰由弱转盛,再转弱,白纸成灰,突然就觉得有些好笑。自己这是怎么了?竟然做这么幼稚的事。算了,烧都烧也,就这么着吧,起身将灰烬收在手中,拿到屋外丢到花根下。一转身,见张锦文独自坐在廊下,静静地看我,也不知道在那里坐了多久。
“怎么还没睡?”我随口一问。
“你不也没睡么。”他起身向我走来,昏黄的灯光将他的身影拉得老长。
他在我面前站定,整整高出我一个头,无形得给我一种压迫感,我不得不找话说,以转移注意力。“是不是床太硬了?睡不习惯?”
“你当我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家里的条件比之军营里不知好多少倍。”
他的手伸向我的腰间,我惊诧闪避,却被他一手捉住。“别动!”他神情专注,举止也不算太轻浮,我有些不明所以地僵着身子,却见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块坠子,他的手指在我腰带上灵巧地穿梭,没两下便将坠子挂在我的腰间。我定晴一年,是那对叠合的兰佩。
“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兰佩是聘礼,自然是由你保管。”
他一板一眼的说,仍乎很满意那玉佩挂在我腰间的样子,嘴角扬起,微微一笑。
“姐姐已经改嫁,这玉佩自当归还。”我不明白他究竟什么意思,但这兰佩我是万万不会再要了,伸手就要将玉佩取下。他捉住我的手,严肃起来。
“当初聘下的本来就是你,被你大娘李代桃僵了一回,现在,我再次将它作为聘礼交到你手中,不许你再摘下来!我相信岳父大人当初让你来扬州,心中所想应该也跟我一样。”
“你怎么知道?他又没跟你说过!”我有些气结,声音也跟着大了起来。
“非常明显,你去了扬州,身上还带着两家联姻的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