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代嫁之红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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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收尸(6)

我飞快地跑到屋外,摸索着挑一枝又细又长的珍珠兰枝,折下拿到屋里,将叶子尽数摘去,看着手中青绿的枝干,满意地笑起来。小心将树枝伸入瓶内,对着灯光,一点一点将纸展开。因为浸了油的缘故,那纸瓶贴在瓷瓶壁上,尺寸倒是刚刚好,可就是画并不怎么清晰,看起来象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纱。

不行!所有的希望在一片朦胧的昏黄面前轰然崩塌。我泄气地坐在桌前,盯着那只根本不算成功的瓷瓶看了一会儿,将瓶内的纸取出,重新做了一只,只是用墨比之前一只浓了许多,放入瓶中,效果仍是不理想。我彻底没辙了,泄气地坐在凳子上,想着:花了一百两银子,买了一堆摆设!心里难过得要死,死死盯着那只瓷瓶,试图能从它身上看出一百两银子来。

一时一点一点地过去,我呆呆地坐在那里,脑海中一片空白。小家伙在床上睡得很熟,呼吸低沉而平稳;桌上的烛火静静地燃着,偶尔发出一两声“啪啪”的轻响。

午夜时分,我被小家伙断续的低哭声惊回神,忙跑到床前将小家伙抱起,到小院里颠他撒尿。小家伙每天夜里这个时候都要吃一些东西才肯再睡,我抱着他到厨房热了一些羊奶喂他,折腾了好一会儿,才将他重新哄睡下。

待我重新坐回桌边,困意在不知不觉中袭上来,我竟然趴在桌上睡着了。

梦里,我看到去世多年的娘亲。她还是身前的样子,上身穿着她最喜欢的那件米色小衫子,下身是淡紫色的襦裙。她象生前一样,坐在灯下为我做衣服。“娘亲——你年!”我竟然也只有六、七岁样子,小跑着进层,手中握着一个小小的荷包,皱巴巴的荷包很丑。娘亲看到我手中的荷包,一脸惊喜。

“呀!我们兰儿都会做荷包了!”

“娘亲,过两天就是端午了,我做了这个荷包,里面有装好多好多的香料,娘亲随身带着,就不会被蚊子咬了。”

我依偎在娘亲情里,一脸认真地说着,一边仔细装荷包挂到娘亲胸前。

“好——我们兰儿真懂事!娘亲也为兰儿做了荷包,这样我们兰儿也不会被蚊子咬了!”

娘亲从身旁的针线盒中取出一只粉色的蝴蝶形荷包仔细给我挂在胸前,目光温柔如水。

娘亲做的荷包很漂亮!针脚又密又平,蝴蝶粉色的翅膀里塞着薄薄的棉花,里面裹着驱蚊虫的香料。蝴蝶的身体和眼睛是用五色丝线一针针绣出来的,尤其是蝴蝶的眼睛,绣得极其精细,乍一看,就跟真的一般,传神无比。

我双手捧着荷包,高兴无比。

“谢谢娘亲!”

一抬头,娘亲不见了!屋里空空的,昏暗的灯光下,我那失败的“仿栖凤瓶”静静地立在桌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桌上笔、墨、纸、砚、针线、剪刀乱作一团。我这才恍悟:原来是自己做了一个梦!

指尖还隐隐有那只粉色荷包的触感——

娘亲,你不在了,再也没有人给兰儿做荷包了,也没有人在端午节送兰儿礼物了……如今,兰儿不仅没能好好过一次端午节,还让人两次顶替自己出嫁,而自己却不得不背井离乡,有家不能归,还要替别人照顾孩子,营救婆母……

泪水悄然滑落下来,一滴一滴落到前襟上,迅速浸入衣衫。

娘亲,若是你在,看到兰儿如此,你怕会更难过吧?

娘亲,你不要难过,也不要为兰儿担心。兰儿能自己照顾好自己,无论前面的道路多么艰难,兰儿都会勇敢面对,兰儿是不会轻易被困难击倒的,更不会让娘亲在地府都不得安心!

抹去泪水,重新拿起拿起那只瓷瓶,总会有办法的,只是自己一时没有想到而已。

如果是我,我为何要千方百计要得到这对栖凤瓶?因为它难求?一个能置国家法度于不顾,可以枉法以满足自己私欲的人必然是贪婪的,也必然不会只满足于此,那我要如何让他改变心意,或者说是转移他的注意力呢?

瓶中朦朦胧胧的图画似隐似现,看起来有点象被水浸过的地图,灵机一动,计上心来。

这下有救了!我放下手中的瓷瓶,开始忙碌起来。

一夜忙碌。清晨,我收拾好一切后打开门,刘申站在门外,手中端的洗脸水已经凉了,看样子他已经在门外站了许久。

刘申见我一脸的倦意,低首说了一声:“我去换一盆热一点的来。”说完,也不等我回应便飞快地去了。

那挺拔的背影转眼消失在转角,我心里涌上一股暖意。刘申自跟我出来,一直谨慎、殷勤。他虽然是男子,却也心细如发,一路对我照顾的极细致。他一直固执地谨守着身份间的差别,即使投宿客栈,也总是与我分厢而住,即使在房间很少的情况下,他情愿与其他人挤上一晚,也绝不与我同院。可每天清晨,他总会早早地打了热水候在门外,等着我和小家伙起床,从不出声唤我。我虽然是小姐身份,可是却从来没有被丫环侍候过,反而一直在侍候人,所以知道他这般细致是尽心极力了的。我从未把自己视作主子,也从未把刘申视作下人,虽然前路迷茫,但想到身边还有这么个人关心着,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我轻叹一声,折回房中。小家伙还没有醒来,我坐到桌前,将头发散开,就着昏暗的铜镜细细地梳起来。之前没有到扬州,加上自己也一直不想顶替红玉的身份,所以也一直没有将头发盘起来。可今天不行,今天我将带着那对瓷瓶以张家媳妇的身份去见巡抚,所以再梳姑娘的头式就不妥了,必须将头发盘起来。

铜镜里的影像并不怎么清晰,我也是第一次盘头,所以只凭着自己的手感盘了一个极简单的云髻。将手中的木簪轻轻插入发中,不由想起了那句古话:结发夫妻——自己如今是结了发,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以这样尴尬的身份——张家公子的妻不是自己,自己的夫也不是不他;他的妻已另嫁他人,而自己的夫却不知在哪里……失了一下神,我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