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羽婷是怎么想的。我准备辞职以后和羽婷开始新的生活,可到此时,先前定好的计划又一次泡汤。
躺在床上,仰望着顶棚,心几乎要决裂般绷开。想想这些年风里来雨里去好不容易到了今天这一步,却要在瞬间即逝。越想心就越乱,一咕噜爬起来,跑到外边的共用电话拨响了羽婷的电话。羽婷平淡地道:“你为什么不去工作?” 我有气无力地道:“我现在还哪里有这个心思?再说姚主任还不知道怎么处理我呢。” 羽婷语气冷漠地道:“别傻了,我已经向姚主任保证过了,他应该不会再问你的事,快去工作吧,我不想对不起你的家人。”我央求道:“羽婷,你回来吧,工作我可以不要了。”羽婷停顿了一会儿道:“我们的事以后再说,现在家里人闹得不可开交,我们不可能的。”说罢咔地挂了电话。手里握着话筒,我感觉浑身冰冷,鸡皮疙瘩嗖嗖地爬上身来。
回到单位,我不敢直接去姚主任的办公室,就悄悄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发呆,看到赵刚的桌子空着,办公室里就我一个人,心里又涌起一股悲凉。回忆着羽婷那天告诉我的情况,我想这下真正是鸡飞蛋打,无立足之地了。我简单地收拾着我抽屉里的东西,想着等姚主任前来批我,然后等他发完了火我就走,也不枉他提拔我一回。
胡思乱想了一阵,小王进来了,见到我就道:“这几天不见你的影儿,你去哪里了?”我懒洋洋地答道:“家里人生病了,我就没顾上来。”小王定委员会低说:“你真行。”我听到话里有话,又紧张起来,又一想,一定是因为我和羽婷的事,不过既然不在这里工作了,也不必再担心,所以也就没多问。片刻之后,赵刚也进来了。赵刚看看我,道:“你没事吧?”我道:“家里人生了病,我去看了,也没什么大事。”赵刚道:“昨天姚主任给我们开了会,会上点到了你的事情。”一听此话我的心就拔了起来。我忐忑不安地问:“都说了什么?”赵刚笑笑道:“没什么,就说你吊儿啷噹,不好好工作。”我拿手指掏掏耳朵说:“我怎么吊儿啷噹了,我的工作我是一件都没落下。”小王马上接茬儿道:“真的,小幸的工作我们是看在眼里的。姚主任是冤枉他呢。”赵刚不在说话,我道:“如果这样让他看着不顺眼,还不如不干了呢,谁还求谁呢?”小王劝道:“算了,他那人没法说,你生气也是白生气,没听说吗?”我心又一提,忙问:“听说什么?”小王瞪着眼睛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呢!”我松了口气,笑了笑。姚主任来了,见我在,他也没说一句话就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我想,也许这事真的就这么过去了吧。
大概三个月多后,我收到了蓓儿的信,让我去看她,说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那时候,我真的希望我们的故事就此结束,让我重新过一种轻松坦然的生活。但我还是去了,我不想给她留下我从来不曾爱过她的错觉,而且我更担心我不去她会出什么意外。她在车站等我,穿着第一次到我这里来是的那身衣服:上身红马甲,下身格子裤。她直着眼睛盯着我,道:“你还认得我吗?”我忙说:“瞧你说的这话,怎么会不认得?你第一次去时就穿这身衣服,老远我就认出来了。”她伤感道:“我还以为你把我全忘光了。”说着,她嘴一撇,连忙把头扭到一边,总算忍住没哭。我扶住她的肩膀哄道:“这里人多,别哭。”
随后,我们又去了那个街心公园。我想抱一抱憔悴的蓓儿,可是她拼命挣扎,那挣扎没有丝毫半推半就的意思,那挣扎里含着对我的厌恨和失望。我知趣地放开了手。她声音脆弱地道:“你知道我叫你来什么事?”我笑笑道:“什么事啊?不就是你想我了吗?”她严肃地道:“你再寻思寻思。”我想起那场风波之前我们曾经有过一夜。我突然打了个冷战道:“是不是你没有去医院堕胎?”她冷笑道:“一点不假,上次我去你那里,本来就是要告诉你这件事的,没想到讨了一顿打骂。”我看到她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我探索地问:“多长时间了?”她冷静地说:“两个多月了。”我连忙道:“我陪你去医院吧。”她疑惑的目光扫向我,道:“我要不愿意去呢?”我一听,如五雷轰顶,十分惊慌。我道:“那我也没有办法。但我想信,蓓儿,任何人会为难我,你不会。”她有点激动,道:“你是觉得我软弱才这么欺负我吗?”我说:“蓓儿,我真没有欺你的心。我相信你不为难我,不是因为你软弱,而是因为你和芬兰一样真心的喜欢我。”这时,蓓儿捂住脸哭起来,双肩一抖一抖的。她抽泣着道:“我真不明白,她凭什么打我?要芬兰姐打死骂死我也不怨,那是因为我妨碍了芬兰的幸福。可是她有什么理由?她算你什么人?说穿了,她和我一样是破坏了你的家庭的人!”说着蓓儿明显激动起来,道:“我也有人格,我也有自尊心,我不是软弱可欺。要不是为了你,我就和她打和她拼。我不怕死,我能打过她的。你也许不知道,看着你那么为难,我心里多难受。”我把她抱到怀里,这回她没有挣扎。我道:“蓓儿,我知道,我知道你是真的喜欢我,我知道你受伤害再深也为我着想。”她随即从包里拿出一份病历递给我,道:“你看看这个,看把你吓的,你以为我是那种人吗?”我慌忙拿来一看,挂的是妇产科。我道:“你是自己去了吗?”她慢慢地道:“是,我本想叫你来的陪我的,我又怕让她知道了再为难你。”听到蓓儿这么说,我又一次强烈地感到了我多么卑琐、自私和虚伪,我只有向她索取过,索取她的真情,索取她的处女之贞,而从来什么也不曾给过她,包括一件小小的礼物。我为自己感到悲哀。那时我很想哭,我把头埋到她怀里道:“蓓儿,我感谢你,来,你抱抱我。”蓓儿的手不自觉地揽在我的腰上,抽泣着。我伏到她怀里道:“蓓儿,你不知道,我心里多难受。”她捋着我的头发道:“我知道,这些天,最难过的就是你。”她又道:“你放心好了,我不用你管的,我会好好照顾自己。我打算和人定亲了。”我惊问:“什么人?”她淡淡地道:“这个你不用问,你快和芬兰和好吧,你真是很难找到她那么善良的人。”她这么一说,让我想起了一句话:女人一但对爱失望,往往会随便嫁一个人了事。我道:“我知道芬兰好,可是我们在一起真是没有话说”。蓓儿又道:“那你就和羽婷结婚吧。”我感觉这不是真话,为了安慰她,我道:“你以为我和她真能过到一起吗?她那种脾气。”蓓儿道:“那你为什么还要对她那样?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们到了什么程度,你这样不是害她也害你自己吗?”这话让我的心一颤,我避而不答道:我是已经变坏了,我成了一个厚颜无耻、道德败坏的东西。
我们走出公园时,蓓儿似乎忘记了我给她的伤害,如第一次陪我到这里来时一样,挽着我的一条胳脯,信赖地靠在我的肩上。这种结果使我悬着的心放下了,也感到了饥饿,就买了几个甜瓜,给了蓓儿两个,她不肯要,最后只要了一个。她坚持送我,倒了几次车。在车上她靠在我的身上,我的手搭在她的肩上,时不时攀上她的胸脯。一摸到她那结实的乳房,我的欲望又熊熊燃烧。我真是不可救药,如果不是在车上,我真想摸遍她的全身。她轻声道:“有人啊。”又问,“你下一回什么时候来?”这话让我有点儿惊讶。我想我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我为什么要说和芬兰、羽婷过不到一块儿的话呢?既然和她们过不到一块儿,那不就是给了蓓儿一种等待的希望吗?我想补救一下,我笑道:“我还来干什么呢?你想想从开始到现在,我除了给你伤害还有什么?”我低着头正等着她的回话,可我什么也没听到。我看到蓓儿凝望着窗外,脸上挂着两行清亮的泪水……
我回来后蓓儿没有来信,几个月过去了依然没给我信。我暗自庆幸,甚至几乎忘了她,只是偶尔想起青春的她躺在床上,羞涩地接受着我的爱抚和疯狂。
我并没有因为与蓓儿羽婷的分离而对芬兰好起来。回家话更少了,也没心绪发脾气,只是常常叹气。我发觉,芬兰对我的百依百顺,正是我们婚姻的大敌。本来,夫妻结对,应是两双眼睛对人生,多个角度看生活,彼此长短互补的。如果一方完全成了家庭的主宰,一方言听计从,其实就是纵容着主宰者的缺点,助长着这个家庭的不足。人们说磕磕绊绊的夫妻更容易到头,那是有道理的。有争有吵的家庭如叮咚作响的山溪,主从关系的家庭,是止水,而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