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宝“嘿嘿”笑了一声,不再开口。
顾恺之怒了:“你‘嘿嘿’是什么意思?”
“‘嘿嘿’就是‘嘿嘿’,哪有什么意思。”
顾恺之更怒了:“你以为我不知,你‘嘿嘿’干笑,是在说‘大家彼此彼此’,是不是?”
干宝懒洋洋道:“我的名字既然叫干宝,当然只会干笑了。”
众人莞尔。
顾恺之道:“我要画也要画‘月下高咏图’,不会画‘干老头干笑图’。”
众人大笑。
袁宏听顾恺之如此敬他,过意不去。
王羲之问袁宏近日可曾去谢府?
袁宏道:“谢侯在家养病,我偶尔去一趟。”
王羲之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干宝向顾恺之道:“你莫猖狂,我与葛仙翁有神仙之交,过不久他老人家就会来建康看我老人家。你还不赶快送画给我贿赂一番,否则到时一概不予引见。”
顾恺之笑了:“美死你!葛仙翁会来看你?”
干宝轻笑道:“正是。”
顾恺之半信半疑:“葛仙翁会来看你这干老头儿?喂,对了,你的《搜神记》何日借我一读?”
“随时奉上,不过……你的画……嘿嘿!”
顾恺之爽快道:“假使葛仙翁真的来了,我自然会赠画与你。若不至,罚酒三大杯!”
“喏!”
二人击掌为信,其音清脆。
王凝之轻声问其父:“葛仙翁真会来吗?”
王羲之摇头不语。
王凝之好道,此时实已心生向往……
袁宏这时道:“干宝兄之言或非虚也。谢侯在寿阳时,曾见一道人,酷似葛仙翁。”
顾恺之忙道:“天底下像葛仙翁的只有他自己,那道人定是仙翁无疑。谢侯于何处遇之?”
袁宏方欲言,王羲之微笑道:“谢侯遇见葛仙翁,乃是在寿阳城北,淮南子墓旁。离墓不远有泉曰珍珠泉,泉水清洌,气泡如珍珠,昔日淮南子曾炼丹于此。葛仙翁从东海南下,偶经此地耳。”
众人听王羲之娓娓道来如亲眼所见,都甚是惊讶。细看王羲之面容,愈觉清奇高古,恍如神仙中人。
干宝不服:“仙翁如神龙,逸少你如何知其踪?此事你定是听老猿说了……”
顾恺之见又冒出一个“老猿”来,不知又是何方神圣,急忙问:“老猿是谁?”
干宝哈哈笑道:“老猿就是老袁,也就是我们的袁大人。”
顾恺之失笑:“原来如此。”
大家也笑了。
袁宏忍住笑道:“在下并未向逸少说起过此事——干宝兄如何忘了,今日我与逸少犹是初见。”
干宝无话说了,似乎气鼓鼓的。
大家见这老头儿煞是可爱,甚觉有趣。
顾恺之问王羲之:“葛仙翁长得什么样子,胡子满天飞?”
王羲之笑道:“你见过就知道了。”
顾恺之还想问点什么,这时家人忽来报:“桓大将军有请大人前往眺敌楼饮酒。”
顾恺之喜道:“有酒待我饮,岂不美乎!”欣然一笑,匆匆一挥手,起身离去了。
众人目送顾恺之的身影远去,袁宏赞曰:“长康先生真乃洒脱之人。”
楼在长江边,巍峨壮丽,超过了曹操当年的铜雀台。
楼名“眺敌”,可见桓温之雄心。
登楼而望,往东可见钟山雄姿,往北即是建康主城,繁华如昔日的洛阳。
楼下江水滔滔,洪流狂泻如万箭齐舞。
桓温性豪阔,楼两旁皆以鲜花为径,楼上地毯三重,大肆宴请,热闹非凡。
顾恺之赶到时,仙客云集矣。或衣朝服,或衣羽袍,氤氲满眼。
桓温正坐于虎皮椅上顾盼生辉,一眼看到顾恺之“笃、笃、笃”走上楼来,立刻端起满满一杯酒快步走上前去,大声喝问:
“此楼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