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金燕妮沉思了一下说:“这倒是个问题,你一定得装成是被迫就范,姓巴的才会相信。那只有一个办法,就是等他们再找上门来,我相信你逃走之后,他们绝不会就此作罢,轻易放过你的!”
金燕玲这时已想出了主意,他说;
“我看不如这样吧,我们还是去赴约,看他究竟打什么主意。据我的看法,他既早就清楚我们的来龙去脉,又知道我们住在‘东方大酒店’,却始终没有直接或问接找过我们麻烦,自然是有原因的。今晚他把何先生架回去,不惜威逼利诱,目的是要何先生跟他合作,说出我们的计划。由此可以证明一点,就是巴振飞想拉拢何先生,知道我们的整个计划之后,、止何先生表面上仍然跟我们在一起,一切按照原定计划进行。等到事成之后,他再来个黑吃黑,使我们白忙一场,他则等于坐享其成,不劳而获。既然如此,他就不至于逼我们自己把计划说出,因为那样一来,我们自然不会替他去白忙,而他就必须自己干了。当然,有了完整的计划,他的手下人才济济,并不是非我们不可。问题是我们得手后可以一走了之,他却舍不得放弃这里的一切,所以一定要利用我们。因此,我相信今晚他绝不至于为难我们,充其量是探探我们的口风……”
她一口气说到这里,金燕妮已忍不住插上一嘴问: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尽可放心大胆地去赴约?”
金燕玲点了点头说:
“照我估计,无论姓巴的动什么歪念头,只要他想利用我们,今晚就绝不会对我们为难。所以我们不妨去:看看动静,反正我们只要见机行事,就不怕……”金燕妮忽说:“会不会是为了何先生的逃走,使巴振飞恼羞成怒,以致迁怒到我们头上了,所以把我们诱去?”金燕玲有恃无恐地说:“我想大概不至于,如果真是这样反而更好了,我们不妨将计就计,让何先生装成是为了我们的安全,只好被迫就范,巴振飞就更不会怀疑啦!”
这个主意确实不错,金燕妮首先就赞成,何英杰自然不便表示异议。
去是决定去了,剩下的问题是必须先编出一套假计划,到时候才能使对方信以为真。
于是,他们就把车停在路边,立即开始商量起来……
5宴无好宴
其实巴振飞今晚在家宴客,是早就决定了的,不过却在临时补送了张请帖给那两姊妹。
今晚场面并不大,只有一桌,但应邀的却没有一个是泛泛之辈。
主客共有三位,一位是当地潮州帮的老贼头彭元东,另一个是广东帮的老大林虎,还有位是四十来岁的女人。
别看她是个女流之辈。提起她“魏大妈”三个字,在曼谷却是相当有点名气。
她表面上经营着好几家酒吧,还是一家戏院的大股东,实际上却是当地组织最庞大的扒手集团大姐头!
在座的其他几个客人,则是来自各地“跑码头”的人物,三男一女,连主人在内一共是八个人一桌。
物以类聚,这话一点也不错,在座的这男女八人,真可说是一丘之貉,一样的货色。
但是,惟独不见巴振飞那位“干女儿”的人影,她上哪里去了?
现在已经七点多了,桌上早已摆上个大拼盘,各人面前的酒也已斟好,主人却尚未下动筷子,使得宴席无法开始。魏大妈忽问:
“巴大爷,丁萍哪里去了,怎么来了半天没见她的人影?”
巴振飞掩饰说:
“她有点不舒服,回去休息了。”
魏大妈禁不住又问:
“那我们还等谁?”
“我还邀了两位远道的客人,也许就快来了吧!”
魏大妈不便再追问,以免被在座的人笑她嘴馋,等不及地就想赶快开动了。
巴振飞也没有把握,那对姊妹究竟会不会赶来。不过,他今晚摆下这个场面的用意,却完全出乎她们的意料之外。
他根本不是为了何英杰,迁怒于那两姊妹身上,准备把她们诱来。而是故意把各方面的重要人物,邀来会聚一堂,使他们各怀鬼胎,不知究竟是哪一方面在跟他暗中勾结,造成一种互相猜疑的形势。
这一着相当高明,因为大家都想?昆水摸鱼,却谁也不知谁打的是什么主意。目前各方面都在紧锣密鼓地准备,大家却心照不宣,决定到时候各显神通一番。
但他们都明白,无论是哪方面想顺利得手,就不能不买这专门黑吃黑的巴大爷的账,非得先打好他的招呼,并且讲好条件,事成之后让他坐地分赃若干,否则就别想通过他这一关。
当然,谁的条件优厚,巴振飞就会对谁特别“照顾”,这是毫无疑问的。
现在他故意让大家都照了面,谁也不知谁跟他谈的条件如何,又不便直截了当地问,岂不是只有尽量巴结,以博取巴大爷的好感。
这样一来,即使他不去凑热闹,就坐在家里等着分赃,也足可安安稳稳地大捞一票啦!
但他的胃口奇大无比,眼看这次是个可遇而不可求的难得机会,岂能轻易让它错过。
因此,他不但故意造成各方面的互相猜疑,各怀鬼胎,使整个局面对他有利。更企图自己这方面也插上一手,干脆捞就捞个痛快,不必让人经手三分肥。
可是他也明白,自己手下都是些玩命耍狠的角色,而这次是要凭智慧和技巧的,他虽人手众多,却一个也派不上用场,这毕竟不能明目张胆地去动手抢呀!
既然不能凭武力,又得顾虑到事后的种种问题,那就非得有个严密而周详,并且绝对万元一失的完整计划了。
在座的这些人物,都拥有自己的一批班底,要想他们说出全部计划,无异是与虎谋皮。
而巴振飞自己又想不出个计划,怎么办呢?
他终于看中了“双飞燕”,认为这是最好的目标。
因为她们是外地来的,既敢来凑这个热闹,而且只有两姊妹,自然是有相当的把握,否则就不必枉费心机了。
由于要确定她们是否另有帮手,所以巴振飞这方面始终不动声色,也不采取任何行动,只派出了大批人马,在暗中严密监视她们的一举一动,以及所有跟她们接触过的人。
就在这时候,消息传来,他的眼线发现了在那家饮食店里,每天经常有个形迹可疑的人物进出。
经过一连几天的监视、跟踪,从种种迹象判断,那经常改头换面,以各种不同身份出现的可疑人物,很可能就是“千面飞狐”何英杰!
于是,何英杰也就成了巴振飞的目标,每天派了眼线混在那家饮食店里,佯装食客轮流监视。
当那两姊妹前往饮食店,被那家伙带着两名便衣人员撞下,而且当众指认金燕妮是窃贼,由化装中年绅士的何英杰出面解围之际,一切情节都看在了暗中监视的人眼里。
巴振飞一接到消息,就在电话里通知手下,要他们以武力把何英杰劫持回来。
可是,何英杰非常机警,一出那家饮食店,很快就摆脱了跟踪准备动手的人。
然而他却没想到,在潜入那两姊妹房中,会见她们谈判以后,走出酒店大门仍然落在了他们手里。
巴振飞这主意也是临时决定的,打算把何英杰弄来,加以威逼利诱,使他被迫就范,说出那两姊妹的计划。
在他认为,何英杰跟那两姊妹一定是一伙的,只要知道了整个计划,再逼何英杰表面上继续跟她们合作,一切按照原定计划进行。等到财物一得手,他再以武力逼她们交出,来个黑吃黑,岂不是不劳而获,坐享其成?
而且,到时候非但可以不遵守诺言,让何英杰照分应得的一份,甚至可以把他连同那两姊妹一起杀了灭口!
想不到何英杰居然不买账,反而从他的手中逃走了,巴振飞自然大为震怒。
恼羞成怒之下,他当即准备以武力对付,被丁萍劝了半天,才把他劝住。
这位“干女儿”实际上等于是他的情妇,而巴振飞对她不但宠爱有加,并且一向言听计从,视她如同女诸葛似的。
丁萍终于想出了个主意,就是干脆送张请帖去给那两姊妹,认为她们绝对不敢不来。
只要她们应邀而来,同样就可以使何英杰发生怀疑,以为她们暗中又在跟巴振飞打什么交道,再造成他们之间的互不信任。
另一方面,丁萍则自告奋勇,请命得到巴振飞的同意,由她亲自出马去对付何英杰。
可是现在已经是七点二十分了,应邀的客人均早已到齐,坐在桌上干等,却始终未见那两姊妹到来。
她们究竟会不会来呢?
巴振飞先是很有把握,认为她们绝不敢不买这个面子的。可是过了七点钟以后,他的信心就开始动摇了。
正待吩咐随侍在侧的手下,打电话去“东方大酒店”催问,突见一名大汉进来报告:
“老板,那两个妞儿来啦!”
巴振飞顿觉精神一振,居然亲自起身离座,兴冲冲地迎向了客厅门口。
双方都知道对方是谁,但从来还没见过面,巴振飞乍见这两个艳丽动人的女郎,不由地眼前一亮,发现她们比他的“干女儿”,无论哪一方面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尤其两姊妹长得一模一样,更使他看了个目瞪口呆!
“这位大概就是巴大爷吧?”金燕玲大大方方地笑问。
巴振飞这才定下心神,忙不迭色迷迷地笑着说:
“不敢当,在下就是巴振飞,承蒙二位小姐光临,真是非常荣幸。请!请……”
女人漂亮确实处处占便宜,就连这一向狂妄自大,目中无人的巴大爷见了她们,‘居然也大献殷勤起来。
在座的那些人,眼看巴振飞对她们如此以礼相待,真有点摸不清这两个女郎是什么来头?!
主人尚且如此恭敬,他们岂能坐着不动,立即不约而同地纷纷起身相迎。
两姊妹不知是怎么回事,不仅暗觉意外和诧异,同时真有点受宠若惊!
巴振飞招呼她们入座,似乎是在故弄玄虚,并不说明两个女郎的身份,仅只称她们为金小姐,替大家一一作个简单的介绍。
不料刚坐定,魏大妈却打量了她们一眼,笑问:
_“请问两位金小姐,你们一向可是住在星马一带?”
金燕玲漫应着:
“去过……”
魏大妈突然哈哈一笑说:
“我这老婆子虽然孤陋寡闻,有些消息却还算灵通。据说在星马一带,近年来出现了一对非常活跃的孪生姊妹,圈内人称她们叫‘双飞燕’。如果我老婆子没看走眼,可能就是你们两位小姐吧?”
巴振飞把眼一瞪,故意警告说:
“魏大妈,人家两位金小姐,这次来曼谷纯粹是为了观光,你可别在外面乱放空气,替她们惹上麻烦!”
魏大妈笑笑说:
“我又不是三八婆,怎么会连这点分寸都没有呀!两位金小姐,大家都是自己人,谁也不会出卖你们的……”
巴振飞更一本正经,郑重其事地说:
“在座的诸位不是外人,恕兄弟说话心直口快,招呼先打在前头。两位金小姐这次来曼谷,知道的人并不多,今晚她们看兄弟的面子来这里。本来兄弟是不想说出她们身份的,既然魏大妈嘴快说了出来,那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不过,兄弟既请她们来作客,以致跟诸位见了面,就得对她们的安全负全责。如果万一被警方风闻,使两位金小姐遭到麻烦,兄弟就以今晚在座的你们诸位是问!”
在座的纷纷争着说:
“巴大爷放心,我们绝不会乱放空气……”
“巴大爷用不着关照,这点利害关系,我们总还分得清楚吧!”
金燕玲反而处之泰然地笑笑说:
“其实也不会有什么麻烦,我们是以正当旅客身份入境的。只要没在此地做案被抓到,无凭无据,护照上又没注明我们是‘双飞燕’,警方总不能根据捕风捉影的消息乱抓人吧?”
巴振飞把胸脯一拍说:
“反正你们无论遇上任何麻烦,只管来找我就是了!”
金燕妮嫣然一笑说:
“巴大爷刚才派人送请帖去,实际上已经帮了个大忙,替我们解了围咧!”
“哦!”巴振飞诧然问:“怎么回事?”
金燕妮又笑了笑说:
“那时候正有个珠宝公司私人雇的保安人员,大概是认错了人,误认我曾在那家公司下手偷了串珍珠项链,所以带了两个警方的便衣人员去搜查房间。正在各处搜查的时候,刚好巴大爷派人送了请帖去,那家伙抢在手里一看,发现邀请我们的是巴大爷,马上就改变态度,自动要求停止搜查,还直打招呼,怕我们把这件事告诉巴大爷呢!”
巴振飞不由地忿声说:
“是哪家珠宝公司的人?我非把那家伙找来,好好教训一顿,让他当面向你们磕三个响头陪罪!”
“那倒不必了,”金燕玲息事宁人地说:“反正他已知道我们认识巴大爷,相信以后就绝不敢找我们的麻烦了。”
老贼头彭元东哈哈一笑说:
“那种饭桶居然也配当保安人员,连这点常识都没有!就算真是金小姐干的,既然没有当场失风,东西得手之后,还能让他搜出?那我们干这一行的,恐怕早就全在监狱里碰头啦!”
他这几句话,加上那滑稽的表情,顿时引得全桌哄堂大笑。
于是,气氛变得轻松起来,菜也一道道地开始上了。
大家果然各怀鬼胎,在桌上尽量避免不谈“正事”,只是天南地北地胡扯一通。
而敬酒的对象则是这两姊妹,连巴振飞也忘了自己是主人,跟着大家起哄,左一杯右一杯地向她们敬个不停。
这两姊妹的酒量相当惊人,一杯接一杯地连干,似乎毫不在乎,而且面不改色!
趁着大家在起哄敬酒,坐在金燕玲身旁的魏大妈,忽然轻声问她说:
“金小姐,如果住旅馆不方便,可以搬到我那里去住,我非常欢迎!”金燕玲笑笑说:“还好,没什么不方便的……”魏大妈热忱地说“金小姐别跟我客气,搬不搬来住,我不敢勉强,住旅馆自然舒服周到,不过我那里比较安全。如果你们不嫌弃,我这老婆子是最好客的,绝对使你们宾至如归!”金燕玲婉拒说:
“谢你的盛情,我们心领了……”
魏大妈颇觉失望,但仍不死心地说:
“那就先住住再说吧,反正我经常在叻巴领路的‘香槟酒吧’,你们有事可以随时跟我联络,那里的电话是……”林虎突然举杯说:“魏大妈,你叽叽咕咕地在跟金小姐打什么交道,我要向金小姐敬酒呢!”
魏大妈只好把话收住,忿声说:
“你敬酒就敬酒,管我们打什么交道,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林虎是个口不择言的老粗,他毫无顾忌地笑着说:
“你别打错主意,人家金小姐是已经闯出万字的,绝不会让你拉去干三只手的买卖!”
魏大妈被他当众揭穿,不禁恼羞成怒说:
“哼!你以为你们‘四脚爬’的买卖,就比我们高明?!”
他们真可说是针锋相对,一个把扒手比作“三只手”这是众所周知的别号。而魏大妈也有杜撰的机智,她也反唇相讥,把小偷比作了“四脚爬”。因为窃盗必须手脚并用,才能飞檐走壁,这个称呼确实非常恰当,而且妙极!
身为主人的巴振飞,一看他们居然冲突起来,不禁把脸一沉,怒形于色说:
“你们把我这里当作什么地方?要挑粪坑请到别处去挑,这里还得替我保留点余地!”
巴大爷这一发火,果然发生吓阻作用,使得双方不便再继续冲突下去。但彼此都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又装至不屑地冷哼一声,表示谁也不服气谁。
彭元东把酒杯一举说:
“喝酒,喝酒,巴大爷今晚准备了这么丰富的酒席,不吃白不吃,来大家一起于一杯!”
老贼头这一打圆场,气氛才缓和下来,大家同时举杯一饮而尽,算是给了魏大妈和林虎个下台的台阶。
于是,在主人的热忱款待下,菜一道道地上,酒一瓶瓶地开,大家继续开怀畅饮着……
从七点多钟开始,一直喝到九点多,这一顿酒席才算结束。
客人不能吃完了就走,还得跟主人聊聊,找机会谈点“正事”。
两个女郎则借故先行告辞,巴振飞也不强留,亲自送到门口。还派了部车送她们径返“东方大酒店”。
她们刚回到房间,电话铃就响了。
这是化装成洋绅士,一直守在巴振飞那里附近,坐在车上暗中监视的何英杰打来的。
他一听金燕玲说完赴宴的情形,就忍不住诧异地问:
“你看姓巴的是什么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