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经理在段五爷的牌头之下,哪敢拒绝,终于同意在当晚演出第一场,并且答应不惜花费,在晚报上刊登巨幅广告,以资宣传。
好不容易把这位惹不起的大爷应付走了,他可不敢说了不算,当即叫人去雇工赶修内部,一面向报馆联系。虽然他也是十五只水桶,七上八落,拿不准金蝶到时候能不能演出,但准备还是得准备,以免临时措手不及。
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事先准备了一位年轻舞娘作替身,届时金蝶小姐不能演出,就出她冒名顶替,鱼目混珠地演出一场再说。
宋经理总算有点噱头,奔走的结果,居然在晚报上挤出个比昨天版面更大的广告。而且在几个小时之内,将戏院内部赶修完竣,更在门口制成一幅巨大广告,装上霓虹灯,准备在晚间大放光彩,以此招徕,吸引过往的路人。
可是,一切刚刚准备就绪,麻烦却来了。
一辆警车载来了萧大探长!
他横冲直闯地来到经理室,脸比平常拉长了三分之一,进门劈头就是一句:
“宋经理,你是不是嫌麻烦不够?”
宋经理刚放了电话,见这位大探长前来兴师问罪,只好陪着尴尬的笑脸说:
“探长请坐,有话好商量,都是自己人嘛。”
萧慕英坐也不坐,气呼呼地站着说:
“宋经理,老实说吧,要不是看大家都是熟人的份上,前天晚上这里发生的命案,就不会让你这么轻松!”
“多亏探长的关照,兄弟心里有数……”宋经理表示非常承他这份情的意思。
萧慕英“嗯”了一声,又说:
“昨天晚上,你老兄又在‘香槟大酒店’演出那么一出闹剧,这还不够?那么我已经关照过你,最近最好能够暂停演出,你偏偏不听,居然今天夜场就恢复演出,而且还来个什么‘金蝴蝶艳舞’,这不是存心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探长有所不知……唉!”宋经理叹了口气,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说:“不瞒探长说,这次的演出,完全是段五爷交代,不听他的话,兄弟以后还能在九龙混吗?”
“段五爷?”萧慕英的脸上掠过一片阴影,他也深知此人来头颇大,上至达官显宦,下至贩夫走卒,九流三教的人物都跟他有交道,确实是个惹不起的人物。
昨天下午在巡逻艇上,他已从接收机上,听到毕洛甫和罗云卿的谈话,获知他明查暗访了一两年,仍然未查出眉目的走私贩毒集团,幕后主持人就是这位赫赫有名的段五爷!
更从他们的密商中,知道罗云卿当夜准备设下温柔陷阱,绊住叶克强,而由毕洛甫趁机进行一项阴谋。所以他在当夜亲自率领了几名干探,潜伏在“统一大厦”附近,结果空守了一夜,并未发现任何动静。
他那里知道,叶克强是提前去赴约了,而罗云卿却已遭了毒手。尸体在他们到达以前,已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移走,这位自命不凡的大探长,竟还浑然未觉!
贩毒头子是段五爷,已使他感到非常棘手。如果没有抓住充分的罪证,凭他一个芝麻点大的探长,要想动那家伙一根毛发,恐怕也比搬动一座大山还难。
现在听说段五爷又介入了这档子事,更使这位大探长感觉难以应付了。他不禁惊诧地问:
“段五爷要你今晚演出?”
“可不是吗?”宋经理郑重说:“今天上午,他还派人来通知我呢!”
萧慕英望了宋经理一眼,从他的神情上判断,并不像是在撒谎,故意危言耸听,想用段五爷的帽子压人。
“宋经理。”他正色说:“你说的话我绝对相信,可是你大概不知道吧?段五爷离开香港已经一个多月了,到现在还没有回香港!”
宋经理“哦?”了一声,忙从身上掏出一叠名片,找出毕洛甫上午给他的那张,双手递交给萧慕英说:
“探长,上午就是这个人来通知我的。”
萧慕英接过名片一看,顿时怒形于色地说:
“哼!这家伙不甘寂寞,大概是惟恐天下不乱吧!”
“探长认识他?”宋经理急问。
萧慕英置之未答,他心里正在暗自忖度,预料到今晚的演出,必然将会发生像前晚类似的事件,实有防患未然,防止血案重演的必要。
沉思之下,他忽然作了决定,改变初衷说:
“宋经理,我同意你今晚的演出!”
“真的?那太谢谢探长啦……”宋经理喜出望外地笑了起来。
他并不知道这位探长的决定,是别有用心的,还以为萧慕英是慑于段五爷的恶势力,不敢拿鸡蛋去碰石头!
萧慕英不露声色,但他郑重其事地说:
“宋经理既然不怕麻烦,我也不便阻止这场演出。不过,我有责任维护治安,防范一切可能发生的意外事件。所以得请宋经理,替我在第一排留几个座位,另位在四个角上,也留几个位子,票款照付,不能让你白受损失。.”
“这算什么话。”宋经理说:“探长交待一句,兄弟一定照办,几个座位兄弟还请得起,付钱那不是骂人吗?”
萧慕英也不再客气,笑笑说:
“那就谢谢啦!”
然后,他告辞而去了。
宋经理松了口气,他对今晚的演出,抱着极大的希望,照他的估计,票房收入一定非常乐观,惟一令他担心的,就是那位美丽动人的舞星,届时会不会黄牛呢?
这问题除了毕洛甫之外,大概谁也无法回答!
8猛虎受困
在叶克强和施南茜,相继神秘失踪以后,毕洛甫却公然出现,毫无顾忌地到“马蹄大戏院”,然后又大摇大摆地离去,这种怪异的行径,确实令人费解!
他难道不担心被人跟踪?
果不其然,当他离开“马蹄大戏院”后,立即被人跟踪了,那个人一身嬉皮,穿的是一条紧身的破旧牛仔裤,无袖黑色背心,满腮的胡子,还戴着宽边挡风眼镜,头罩铝盔在一辆旧摩托车上。
毕洛甫的车子,仍然是那夜那个保镖兼司机的大汉驾驶,向着白沙湾方面疾驰。
后面的骑士紧紧相随,快到白沙湾时,毕洛甫的车子却改变了方向,折向飞鹅岭而去。
车行的速度忽然加快,似乎在摆脱后面的摩托车,但这条公路又直又长,极不容易摆脱。
当毕洛甫确定后面只有一辆摩托车跟踪时,他的车子又开始减速了,在飞鹅岭绕了一圈,最后终于停在岭下一幢旧木屋的门前,他一个人下车进内,司机即把车开走。
摩托车毫不放松,很快地飞驶过去,一个紧急刹车,车子随便一丢,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了木屋。
谁知毕洛甫竟是用的诱敌之计,跟踪的人才一冲进门,犹未及扑上毕洛甫,门旁已闪出两个手提“乌兹”冲锋枪的大汉,大声喝令:
“不许动!”骑士回头一看,在两挺冲锋枪之下,他哪敢轻举妄动。
就这一回头,毕洛甫也同时回身,趁他猝不及防,倒握枪管,狠狠一枪托当头击下。
“嗯……”地一闷哼,骑士倒在了地上,当场昏厥过去。
于是,毕洛甫发出了一阵得意忘形的狂笑。
当骑士被冷水泼醒时,已置身在一间密室里,全身被捆得像粽子似的,躺在地上无法动弹。
站在他面前的,除了两个凶煞似的大汉之外,便是那诡计多端的毕洛甫,只见他面带狞笑说:
“叶兄怎么改成了这付打扮,几乎叫我认不出来,否则也不至于把叶兄误当敌人,搞出这场误会呀!”
原来这骑士正是失踪了一夜,经过化装的叶克强,他听了毕洛甫的这番话,不禁忿声说:
“既然你知道是我了,为什么不把我放开?”
毕洛甫嘿然冷笑说:
“叶兄是经过化装,才使我认不出来。可是我仍然是本来面目,叶兄绝对不致认错人,所以我必须知道,叶兄为什么一道盯着我!”
叶克强心知无法瞒得了他,索性直截了当地说:
“我只是追查杀害罗小姐的凶手!”
毕洛甫微露诧色,随即哈哈大笑说:
“叶兄毕竟不凡,一猜就猜出是我干的。可是我也不笨.否则能把你引上钩吗?”
叶克强勃然大怒说:
“原来你是故意安排下圈套的!”
“略施小计,算不了什么,哈哈……”毕洛甫更得意了,他说:“叶兄也真不含糊,昨夜居然能逃出火窟,要不是今天一早,我亲自去火场查看一遍,没有发现尸体,还真以为你们被烧死了呢!”
“结果很令你失望吧?”叶克强恨声问。
“当然有点失望,”毕洛甫自以为很潇洒地把肩一耸:“不过我也有一点小聪明,料到叶兄逃出来以后,既然躲起来不露面,一定是想暗中搞点名堂,所以嘛,我也就略施小计,想不到叶兄会大意失荆州,哈哈……”
叶克强哼了一声,处之泰然地说:
“现在我已经落在你们手里了,你准备怎样呢?”
“很抱歉,”毕洛甫故意卖关子说:“天机不可泄漏,到时候你就会明白的!”
“我昨夜里已经明白了!,叶克强说:“你几次三番怂恿我跟香港方面联络,不过是想利用我,查出香港方面是些什么人罢了!”
毕洛甫并不否认,嘿嘿地狞笑说:
“你就是太聪明了,所以才逼使我不得不对付你!”
说罢,随即向那大汉一使眼色,等那大汉走出密室后,他又阴阴地笑笑说:
“叶兄也许很想见见一位朋友吧!”
叶克强的心顿时一沉,猜想必是吴立汉也落在了这家伙手里,叮是大出他意料之外,被那大汉带进来,双手被反缚着的,竟是形容憔悴的施南茜!
“南茜!……”叶克强情不自禁地叫她一声。
但,施南茜只把那失神的眼睛,诧异地望着他,好像不认识他是谁似的。
毕洛甫忍不住大笑说:
“这真是相逢何必曾相识,同是天涯沦落人啦!哈哈,叶兄请看看仔细,她究竟是谁?”
叶克强定神一看,站在面前的,不是施南茜是谁呢?
毕洛甫忽然止住了笑,阴沉沉地说:
“老实告诉你吧,这位才是真正的施南茜!”
叶克强正在感到莫名其妙的时候,门开了..走进个花枝招展的少女,竟然又是位施南茜!
“你?……”叶克强几乎难以置信,除了先进来的施南茜较为憔悴,她们两个简直是一个模子里铸出来的。
毕洛甫对这场面的安排,自觉非常得意,狞声说:
“叶兄大概想不到吧,她们两个是一对孪生姊妹,一个是替你们工作,一个却替我们工作。这次施南茜一到香港,就落进了我们的手里。不过我们并没有亏待叶兄,仍然派了她的妹妹施南茵作替身,总算对得起你了,嘿嘿……”
冷笑声中,他忽然一使眼色,一个大汉便出其不意捉住了施南茵的手臂,从身上掏出条绳子来,把她捆了个结实!
施南茵惊怒交加地挣扎着,忿声问:
“放开我,你们要干嘛?……”
毕洛甫阴森森地说:
“很抱歉,暂时得委屈你一下,因为你的任务已经完了,现在该轮到你姐姐了!”
施南茵暗吃一惊,没来得及抗辩,毕洛甫又转向施南茜说:
“现在你妹妹的生命,完全操在你的手里,如果你想报复,这自然是个很好的机会,只要你拒绝我的吩咐,我就立刻把她处死,否则的话,你就得照我的吩咐去做!”
“姐姐……”施南茵愧疚交加地叫了她一声。
施南茜以失神的眼光,瞥了她一眼,有气无力地问:
“你们要我做什么?”
毕洛甫指了下地上的叶克强说:
“这完全是他替你安排的,要你在‘马蹄大戏院’,表演一场‘金蝴蝶艳舞’,我想你不至于拒绝吧?”
“金蝴蝶?……艳舞?……”施南茜喃喃地念着,她的神智仿佛已不太清楚。
“你只需要表演一场,”毕洛甫:“一切已经替你安排好了,到时候我们会送你去,不过,你要拒绝现在还来得及,我绝不勉强你答应!”
叶克强再也忍不住了,怒问:
“毕洛甫,你究竟安的什么心?”
“这还不明白吗?”毕洛甫阴阴地说:“你安排这场表演的目的,是想诱使我们的人出面阻挠,那样就可以知道我们有那些人了。有了这张‘黑名单’,你便可以交差了。但现在的情势完全转变,因为你已经失踪了一夜,假如这场‘金蝴蝶艳舞’照常演出,香港方面的人一定会派人去‘欣赏’的,嘿嘿,我跟叶兄可说是英雄所见略同,不瞒你说,我也想借这场表演的机会,多‘认识’几位香港方面的朋友!”
叶克强看他说得眉飞色舞,不禁气得脸色发青,以愤怒的眼光恨恨地盯着施南茵说:
“哼!你竟把我的全部计划告诉了他!”
施南茵不敢向他正视,惭愧地低下了头。
毕洛甫却得意忘形地说:
“叶兄别忘了,她是我们这边的人呀!”
叶克强不甘示弱,以牙还牙地说:
“你也别忘了,你是杀害罗小姐的凶手,萧探长正在找你!”
“这点我很放心,”毕洛甫有恃无恐地说:
“她的佣人可以证明,昨晚只有你去过,而且没见你离去。现在嘛……哈哈,罗云卿那娘儿们只是神秘失踪罢了,警方只会疑心你这位风流成性的花花公子,把她给拐跑了,绝不会找到我头上来的?”
说罢,他把眼光翻了翻,一副自命不凡的神气,十足是个小人得志的味道。
随即,他的眼光向施南茜逼视着,冷声说:
“施小姐,你拿定了主意没有?”
施南茜犹豫了一下,始说:
“如果我答应,你保证不伤害他们?”
她指的当然是施南茵和叶克强,只见毕洛甫皮笑肉不笑地说:
“当然啰,要是施小姐肯合作,我保证不伤令妹和叶兄的一根汗毛……”
叶克强急加阻止说:
“施小姐,你不能相信他的话,这家伙诡计多端,现在我们知道了他的全部阴谋,就算你答应他的要求,他也绝不会留下活口的!”
毕洛甫勃然大怒,他怒骂一声:
“去你妈的!”
盛怒之下,过去飞起一脚,猛照叶克强的头部踹去!
叶克强全身被缚,根本无法躲避,仅能把脸稍微一偏。但脸颊上仍然被狠狠踹上一脚,顿时眼前发黑,脑子里一阵轰轰然,
终于昏了过去。于是……施南茜最后是怎样决定的,他已不知道,过了几分钟之后,他才清醒过来,只觉脸颊被踹处,仍在火辣辣地肿痛,如同被火灼伤似的。
睁眼一看,毕洛甫和施南茜已不知去向,身旁蜷伏着的是施南茵,她居然也变为人质,手脚都被捆起,失去了自由。
密室里只留下一个大汉看守,手里紧握着一把套上灭音器的
短枪,端了把椅子坐在门口。两眼一眨也不眨地,死盯着地上的叶克强和施南茵。
“南茜……”叶克强轻叫了一声,他已习惯了,虽然这时已知道她是施南茵,而非施南茜,一时却改不过口来。
施南茵应了一声,讷讷地说:
“叶大哥,我不是南茜,你叫我南茵吧……”
叶克强苦笑说:
“现在名字已不重要了……你姐姐呢?”
施南茵此刻已是悔恨不迭,沮然说:
“姐姐为了我的安全,已经答应毕洛甫了……”
“安全?”叶克强忿然说:“你认为她答应了毕洛甫的条件,他就会放过我们?”
施南茵恨声说:
“我替他做了不少工作,难道……”
“你未必太天真啦!”叶克强把事情看得很透彻,他分析说:“你之所以被利用,就因为你们是孪生姊妹,长得一模一样,他才利用你来冒充你姐姐,为的是要跟我混在一起,监视我的一切,现在你已失去了利用的价值,你想他还会把你当功臣?”
施南茵黯然了,她咬着下嘴唇,想了想说:
“我真不明白,今晚的表演,毕洛甫为什么要姐姐代替我,而不让我自己去?”
叶克强一时也弄不清,毕洛甫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因为施南茵既然是替他工作的,假如今晚的表演,真能把香港方面的人引进圈套,自然由施南茵演出比较可靠,为什么反而逼施南茵去呢?
施南茵忽然把身体移近了些,轻声说:
“叶大哥,你心里一定很恨我吧?”
叶克强淡然一笑说:
“事情已经过去了,还提它干嘛呢!不过我很奇怪倒是真的,为什么你姐姐在打击犯罪的组织工作,而你却甘心受犯罪集团的利用?”
施南茵深深叹了口气,沮丧地说:
“以前我根本没有替他们工作,只是爱玩罢了。半年前在一个派对上,偶然认识了毕洛甫,受了他的花言:巧语,以为他是经常来往港菲之间的富商。他就利用我一直向往来香港玩玩的心理,答应带我来香港玩,谁知他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把我骗来香港以后,有一天把我带上‘康乃馨号’游艇,给我喝了一种什么鬼酒,我就……”
叶克强不屑地冷笑一声,忿声说:
“这个卑鄙的家伙!”
施南茵接下去说:“他占有了我的身体以后,就威胁我听他摆布,直到一个月以前,他才威逼利诱地,强迫我冒充我姐姐,代替她的身份,扮成由菲律宾方面派来的助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