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老季起来的时候八点半，老董起来的时候，九点，我，非等他们起来了之后不愿离开被头的。
今天起来的时候，外面呼呼呼的刮起北风来了。往窗子外面望去，天空里看不见白的太阳，青的天，云幕的浮动。天空只是暗暗的，好像就要黑下来似的。天空是铅样的颜色。
“这种颜色倒和我的心情相似哩！”我这样想，“虽则天天吃的是饭，开的是玩笑，但一个人的生命，就是开开玩笑就算了么？”
我这样想的时候，心里一阵扫兴。
扣上了衣服，洗好了脸，追踪老季去阿朗司务那里吃面，吃过面，早晨想到不快意的事情，便忘掉了。走到教务处内面看看布告，我知道要月考了。我一点也不清楚这里考试的规则。我拉了一位同乡的老学生问他，他的回答是：
“包你不要紧。”
“不是有人说过此地考试很严么？”我又问。
“但是，月考包你不生关系。”他回答。
“大考呢？”
“大考就说不定了。”
“为什么呢？”我问。
“这是一种办学校的人的实用经济学。”他说着这话，我用一种非常有兴趣的态度听着他讲下去。他说：“小考的时候，像‘他们’很忙的人，哪有功夫来管？只是听各科的先生去打分数，当先生的人混几个钟头的事情，他决不会有意和学生作对，可以过去的就放过去了，所以小考是没有一点问题的：答不出来，可以看书，可以用夹带，可以抄别人的。大考就不同了：问题既出得难，又不许打夹带，又不许看书，又不许交头接耳，又不许眼睛向旁边望。校长督同所有的人员全体出发监考，有一点动作，便取消了考试的资格，抓了卷子，不给学分。明年就非补考不可了。”
“补考有些什么手续？”我问。
“补考两元一门。”
“毕业班呢！”
“毕业班补读，补读再缴一百三。去年补读的有四十个！”
【解读】
“我”每天起来都比较晚，等到老季老董他们都起来以后，九点多钟的时候，我才起来，这一天的天色很暗，令人不是很舒服，当然吃完饭后，去了趟教务处，才知道这天要考试，这次虽是小考，但“我”一点也不清楚，就问了一个同学。这个同学说了很多关于大考小考的话，让不明白的“我”长了很多见识。
从他起床很晚，可以看出他比较慵懒，然而这种慵懒是因为毫无斗志，也没有目标方向，整日就这么浑浑噩噩的，从上学起就这样，一直到小考了还没有改变，甚至愈演愈烈。
这一天的天色很暗淡，他说就像是他的心情一样，其实也不难理解，他每时每刻都在矛盾中度过，并且对生活和未来毫无希望，内心当然会很灰暗。这与当时混乱的政治有很大关联，像他这种小人物，又能体会多些呢？他看到的都是一些浅显的问题，或许想到过更深的内容，然而却因为没有接触过，所以才会更加迷茫。他所代表的是一个群体而非个人。
当然，他也不在乎小考，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在乎小考呢？连前途都不关心，或者说他不知该如何前进，这样的小考不过是家常便饭，也许还不及吃饭，毕竟吃饭还能填饱肚子呢！
从他同学的话中，可以得出结论来，学校关于小考完全不放在心上，学生想抄就抄，这是什么风气？这样的学校能教育好学生么？我很怀疑，为什么学校不管呢？因为这没有利益可图啊，既然没有利益，我管你干什么呢！
大考是要严格的啊，因为你过不去，我就要钱你啊，能多抓点是点，最好全不过，那能得到老多钱了，不过全不过也说明学校不行，还是要掌握一个度的，要在“好学校”与金钱之间权衡，最好是既能出去卖，还能立贞节牌坊，名利双收。在那个混乱的时代，这些“小事”肯定没有人会去管的，都在忙着国家大事哩，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嘛！
像这种现象一直都存在，从古至今，只是混乱的年代里没有多少人会去注意罢了。这个内心苦闷的青年学生得知这些后，当然会更加痛苦，也许内心会对这个社会更加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