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古文观止鉴赏大全集(超值金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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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明文(3)

通人物,达四海,塞天地,亘古今,无有乎弗具,无有乎弗同,无有乎或变者也,夫是之谓六经。六经者非他,吾心之常道也。是故《易》也者,志吾心之阴阳消息者也;《书》也,志吾心之纪纲政事者也;《诗》也者,志吾心之歌咏性情者也;《礼》也者,志吾心之条理节文者也;《乐》也者,志吾心之欣喜和平者也;《春秋》也者,志吾心之诚伪邪正者也。君子之于六经也,求之吾心之阴阳消息而时行焉,所以尊《易》也;求之吾心之纪纲政事而时施焉,所以尊《书》也;求之吾心之歌咏性情而时发焉,所以尊《诗》也;求之吾心之条理节文而时著焉,所以尊《礼》也;求之吾心之欣喜和平而时生焉,所以尊《乐》也;求之吾心之诚伪邪正而时辨焉,所以尊《春秋》也。

盖昔圣人之扶人极,忧后世,而述六经也。犹之富家者之父祖、虑其产业库藏之积,其子孙者,或至于遗亡散失,卒困穷而无以自全也,而记籍其家之所有以贻之,使之世守其产业库藏之积而享用焉,以免于困穷之患。故六经者,吾心之记籍也,而六经之实,则具于吾心。犹之产业库藏之实积,种种色色,其存于其家,其记籍者,特名状数目而已。而世之学者,不知求六经之实于吾心,而徒考索于影响之间,牵制于文义之末,硁硁然以为是六经矣①。是犹富家之子孙不务守视享用其产业库藏之实积,日遗亡散失,至为窭人丐夫,而犹嚣嚣然指其记籍曰:“斯吾产业库藏之积也②。”何以异于是?

呜呼!六经之学,其不明于世,非一朝一夕之故矣。尚功利,崇邪说,是谓乱经。习训诂,传记诵,没溺于浅闻小见,以涂天下之耳目,是谓侮经③。侈淫词,竞诡辩,饰奸心盗行,逐世垄断,而犹自以为通经,是谓贼经④。若是者,是并其所谓记籍者,而割裂弃毁之矣,宁复知所以为尊经也乎?

越城旧有稽山书院,在卧龙西冈,荒废久矣。郡守渭南南君大吉,既敷政于民,则慨然悼末学之支离,将进之以圣贤之道,于是使山阴令吴君瀛,拓书院而一新之。又为尊经之阁于其后,曰:“经正则庶民兴,庶民兴斯无邪慝矣⑤。”阁成,请予一言以谂多士⑥。予既不获辞,则为记之若是。呜呼!世之学者,得吾说而求诸其心焉,则亦庶乎知所以为尊经也已。

【注释】

①硁硁(kēng kēng):浅陋固执的样子。

②窭(jù):贫寒。嚣(xiāo)嚣:傲慢的样子。

③训诂:对经书的解释。

④淫词:不合儒家正道的言辞。

⑤慝(tè):邪恶。

⑥谂(shěn):劝告。

【鉴赏】

本篇中,作者层层铺排,指出经是永恒不变的“道”,和人的“心”“性”“命”是一回事。因此,尊经应当求“六经之实于吾心”,探究六经的精义,而不必拘泥于“文字之末”。作者也批判了过分尊崇“六经”、死记硬背的态度,也反对利用《六经》谋求私利的行为。

全篇说理清楚,层层深入,语言流畅。

■ 象祠记(王守仁) ■

灵博之山,有象祠焉①。其下诸苗夷之居者,咸神而祠之。宣尉安君因诸苗夷之请,新其祠屋,而请记于予②。予曰:“毁之乎,其新之也?”曰:“新之。”“新之也何居乎?”曰:“斯祠之肇也,盖莫知其原,然吾诸蛮夷之居是者,自吾父、吾祖溯曾高而上,皆尊奉而禋祀焉,举而不改废也③。”予曰:“胡然乎?有鼻之祀,唐之人盖尝毁之④。象之道,以为子则不孝,以为弟则傲。斥于唐,而犹存于今;坏于有鼻,而犹盛于兹土也。胡然乎?”

我知之矣!君子之爱若人也,推及于其屋之乌,而况于圣人之弟乎哉。然则祠者为舜,非为象也。意象之死,其在干羽既格之后乎⑤。不然,古之骜桀者岂少哉⑥?而象之祠独延于世。吾于是盖有以见舜德之至,入人之深,而流泽之远且久也。

象之不仁,盖其始焉耳,又乌知其终之不见化于舜也?《书》不云乎:“克谐以孝,烝烝乂,不格奸”“瞽瞍亦允若”,则已化而为慈父⑦。象犹不弟,不可以为谐⑧。进治于善,则不至于恶。不底于奸,则必入于善。信乎象盖已化于舜矣。《孟子》曰:“天子使吏治其国。”象不得以有为也。斯盖舜爱象之深而虑之详,所以扶持辅导之者之周也。不然,周公之圣,而管蔡不免焉。斯可以见象之见化于舜,故能任贤使能,而安于其位,泽加于其民,既死而人怀之也。诸侯之卿,命于天子,盖《周官》之制,其殆仿于舜之封象欤⑨?

吾于是益有以信人性之善,天下无不可化之人也。然则唐人之毁之也,据象之始也;今之诸苗之奉之也,承象之终也。斯义也,吾将以表于世。使知人之不善,虽若象焉,犹可以改;而君子之修德,及其至也,虽若象之不仁,而犹可以化之也。

【注释】

①象:人名,虞舜同父异母的弟弟。

②宣尉:元明清在少数民族地区设宣慰司,在行省之下,分道以总郡县,掌管军民事务,长官为宣慰使,参用土官,以为土官最高职衔。安君:指宣慰使。

③肇(zhào):创始。禋(yīn)祀:泛指祭祀。禋:升烟以祭天。

④有鼻:古地名。有鼻在今湖南道县境内。相传虞舜曾封象于有鼻国,死后建有象祠。唐宪宗元和年间,道州刺史薛伯高以为象不配有祠,将象祠拆毁。柳宗元作有《道州毁鼻亭神记》。

⑤意:推测。干羽:即干舞和羽舞。干舞,一种武舞,舞者手执盾牌。羽舞是一种文舞,舞者手执彩羽。格:来。

⑥骜桀(ào jié):凶暴而倔强。

⑦“克谐”三句:见《尚书·尧典》。烝烝:上进、上升的样子,今作“蒸蒸”。乂(yì):治。“瞽瞍”句:见《尚书·大禹谟》。瞽瞍(gǔ sǒu):指舜的父亲。瞽:瞎眼。瞍:瞎子。允若:顺从。

⑧弟(tì):同“悌”,顺从兄长。

⑨卿:卿士,执政官员。《周官》:即《周礼》,相传为周公所作,主要介绍周室官制。

【鉴赏】

王守仁触怒宦官刘瑾后,历尽艰险,来到汉、苗杂居的贵州龙场。在当地,他注意团结教育苗人,所以深得苗人爱戴,本文就是其应当地苗人请求所作的一篇杂记。

众所周知,虞舜的弟弟象不仁不善,作为一个反面人物没有人愿意纪念他,唐人就曾拆毁过有鼻象祠。可灵博山仍然有许多人在恭恭敬敬地祭祀他,并将他的祠堂修茸一新。文章据此发表议论,推测象受到祭祀的原因:一是舜德深入人心,百姓爱屋及乌;二是不仁不善的象最终被舜德感化,并能任贤使能,泽加于民。最后点出文章立意:“人性之善,天下无不可化之人”,鼓励众人努力改过从善。这也就与王守仁“致良知”的思想相合无间了。

■ 瘗旅文(王守仁) ■

维正德四年秋月三日,有吏目云自京来者,不知其名氏,携一子一仆将之任,过龙场,投宿土苗家①。予从篱落间望见之,阴雨昏黑,欲就问讯北来事,不果。明早,遣人觇之,已行矣②。薄午,有人自蜈蚣坡来,云:“一老人死坡下,傍两人哭之哀。”予曰:“此必吏目死矣。伤哉!”薄暮,复有人来云:“坡下死者二人,傍一人坐哭。”询其状,则其子又死矣。明日,复有人来云:“见坡下积尸三焉。”则其仆又死矣。呜呼伤哉!

念其暴骨无主,将二童子持畚锸往瘗之,二童子有难色然③。予曰:“噫!吾与尔犹彼也!”二童闵然涕下,请往。就其傍山麓为三坎,埋之。又以只鸡、饭三盂,嗟吁涕洟而告之曰:“呜呼伤哉!繄何人④?繄何人?吾龙场驿丞余姚王守仁也。吾与尔皆中土之产,吾不知尔郡邑,尔乌乎来为兹山之鬼乎⑤?古者重去其乡,游宦不逾千里⑥。吾以窜逐而来此,宜也⑦。尔亦何辜乎?闻尔官吏目耳,俸不能五斗,尔率妻子,躬耕可有也,胡为乎以五斗而易尔七尺之躯?又不足,而益以尔子与仆乎?呜呼伤哉!尔诚恋兹五斗而来,则宜欣然就道,胡为乎吾昨望见尔容,蹙然盖不胜其忧者?夫冲冒霜露,扳援崖壁,行万峰之顶,饥渴劳顿,筋骨疲惫,而又瘴疠侵其外,忧郁攻其中,其能以无死乎⑧?吾固知尔之必死,然不谓若是其速,又不谓尔子尔仆亦遽然奄忽也!皆尔自取,谓之何哉?吾念尔三骨之无依而来瘗耳,乃使吾有无穷之怆也。呜呼伤哉!纵不尔瘗,幽崖之狐成群,阴壑之虺如车轮,亦必能葬尔于腹,不致久暴尔⑨。尔既已无知,然吾何能为心乎⑩?自吾去父母乡国而来此,三年矣,历瘴毒而苟能自全,以吾未尝一日之戚戚也。今悲伤若此,是吾为尔者重,而自为者轻也,吾不宜复为尔悲矣。吾为尔歌,尔听之!

歌曰:连峰际天兮飞鸟不通,游子怀乡兮莫知西东。莫知西东兮维天则同,异域殊方兮环海之中{11}。达观随遇兮奚必予宫,魂兮魂兮无悲以恫。

又歌以慰之曰:与尔皆乡土之离兮,蛮之人言语不相知兮。性命不可期,吾苟死于兹兮,率尔子仆来从予兮。吾与尔遨以嬉兮,骖紫彪而乘文螭兮,登望故乡而嘘唏兮{12}!吾苟获生归兮,尔子尔仆尚尔随兮,无以无侣悲兮!道傍之冢累累兮,多中土之流离兮,相与呼啸而徘徊兮。餐风饮露,无尔饥兮。朝友麋鹿,暮猿与栖兮。尔安尔居兮,无为厉于兹墟兮{13}。

【注释】

①瘗旅文:为所埋葬的客死他乡之人而写作的祭文。瘗(yì),掩埋,埋葬。吏目:官名。明代在知州下设吏目,掌管出纳文书等事。土苗:指当地的苗族居户。

②觇(chān):窥视。

③暴(pù)骨无主:谓尸体在露天之下没有人去掩埋。

④繄(yī):犹“是”。

⑤中土之产:出生于中原的人。

⑥游宦:外出做官。

⑦窜逐:放逐、流放。

⑧瘴疠:因受瘴气而生的疾病。瘴气,是山林间湿热蒸发能致病的一种气。

⑨纵不尔瘗:即“纵不瘗尔”,即使我不来埋葬你。虺(huī):毒蛇。句谓:毒蛇猛兽也会吃掉你们的尸体。

⑩为心:犹言安心。

{11}维天则同:只有天是相同的。维,通“唯”。异域殊方:泛指外地、他乡。

{12}骖:原意为三匹马驾车,此代指驾驭。紫彪:紫色的小马。文螭(chī):彩色的龙。螭为古传说中的一种无角的龙。

{13}厉:恶鬼。墟:山。

【鉴赏】

明武宗正德二年(1507),作者以兵部主事的身份上疏弹劾宦官刘瑾,以解救戴铣等人,结果被贬为贵州龙场驿丞,在这“言语不相知”的荒僻之地生活了三年。当他看到一位自京而来的吏目携子带仆俱死荒郊,不禁触类伤怀,便去掩埋其尸,并临穴祭奠,写了这篇文字。文章哀深情浓,凄楚动人,言辞悲伤恳切,婉转纡徐,有浓厚的感情色彩,读之令人喉梗鼻酸。

文章朴实无华,看似平常,实为精心锤炼,“少一字则义阙,多一言则辞妨”,开头仅用了六十多字,就交代清楚了时间、地点、人物、环境。这一部分,作者重点突出的是一个“惨”字,并暗示着自身的遭遇悲惨,哀痛吏目其实也就是哀痛自己。接下来的散文部分主要突出的是一个“悲”字,吏目客死他乡,却“俸不能五斗”,乃至“三骨之无依”,固然可悲,而作者由彼联想到此,更觉己之可悲!接连以三个“呜呼伤哉”开头,就充分表达了心中的悲愤和激动。然后,作者改用韵文的形式进行祭告,在这一部分里,笔锋已转,主要表达了一个“慰”字。在这两段歌辞里,作者把语气词“兮”字分别置于句中不同的位置上,前段置于句中,舒缓了语气,使作者的劝慰更显真诚;次段置于句末,使得语气稍显明快,表达了作者心胸的豁达。

■ 妙评

掩骼埋栽,原是仁人之事,然其情未必悲哀若此。此因有同病相怜之意,未知将来自己必归中土与否,触景伤情,虽悲吏目却是自悲也。及转出歌来,仍以己之或死或归两意生发,词似旷远,而意实悲怆,所谓长歌可以当哭也。余读先生全集,多见道之言,且行文自成一家,不傍他人墙壁,真一代作手矣。

——清·林云铭《古文析义》卷十六

先生罪谪龙场,自分一死,而幸免于死。忽睹三人之死,伤心惨目,悲不自胜。作之者固为多情,读之者能不下泪?

——清·吴楚材、吴调侯《古文观止》卷十二

唐顺之

作者名片

唐顺之(1507—1560)

字号:字应德,一字义修,号荆川

籍贯:武进(今江苏武进)人

个人简介:明代儒学大师、军事家、散文家。嘉靖八年(1529)进士,官翰林院编修,不久罢归。后又起任职方郎中,视师浙江,屡破倭寇,升左佥都御史。

唐顺之学识渊博,对天文、地理、数学、历法、兵法及乐律皆有研究,又是明中叶重要散文家,与王慎中、茅坤、归有光等同为明代重要文学流派——“唐宋派”代表。其文学主张早年曾受前七子影响,标榜秦汉,赞同“文必秦汉,诗必盛唐”。中年后受王慎中影响,察觉七子诗文流弊,于是抛弃旧见,公开对七子拟古主义表示不满,提出师法唐宋而要“文从字顺”的主张。他一方面多推崇三代、两汉文学传统,同时也肯定了唐宋文对比的继承和发展,逐步确立了“唐宋八大家”的历史地位。

他的文章实践了自己的主张,文风简雅清深,叙事严谨,间用口语,不受形式束缚。其记叙散文,大多有叙有议。但他仍没有完全摆脱复古主义理论的束缚,师法唐宋也是在以唐宋古人为法度,一些文章中还有八股文作法的影响。然而,唐顺之等唐宋派为后来撼动后七子文坛统治地位的公安派多少起了一点开拓作用。

著作有《荆川先生文集》17卷,辑有《文编》64卷,集取由周迄宋之文,分体编列,其中选录了大量唐宋文章。近代林纾辑有《唐荆川集》,为较通行的唐顺之选集。

■ 信陵君救赵论(唐顺之) ■

论者以窃符为信陵君之罪,余以为此未足以罪信陵也①。夫强秦之暴亟矣,今悉兵以临赵,赵必亡。赵,魏之障也。赵亡,则魏且为之后。赵、魏,又楚、燕、齐诸国之障也,赵、魏亡,则楚、燕、齐诸国为之后。天下之势,未有岌岌于此者也。故救赵者,亦以救魏,救一国者,亦以救六国也。窃魏之符以纾魏之患,借一国之师以分六国之灾,夫奚不可者②?

然则,信陵果无罪乎?曰:又不然也。余所诛者,信陵君之心也③。信陵一公子耳,魏固有王也。赵不请救于王,而谆谆焉请救于信陵,是赵知有信陵,不知有王也。平原君以婚姻激信陵,而信陵亦自以婚姻之故,欲急救赵,是信陵知有婚姻,不知有王也④。其窃符也,非为魏也,非为六国也,为赵焉耳。非为赵也,为一平原君耳。使祸不在赵,而在他国,则虽撤魏之障,撤六国之障,信陵亦必不救。使赵无平原,或平原而非信陵之姻戚,虽赵亡,信陵亦必不救。则是赵王与社稷之轻重,不能当一平原公子,而魏之兵甲所恃以固其社稷者,只以供信陵君一姻戚之用。幸而战胜,可也,不幸战不胜,为虏于秦,是倾魏国数百年社稷以殉姻戚,吾不知信陵何以谢魏王也。夫窃符之计,盖出于侯生,而如姬成之也。侯生教公子以窃符,如姬为公子窃符于王之卧内,是二人亦知有信陵,不知有王也。

余以为信陵之自为计,曷若以唇齿之势,激谏于王,不听,则以其欲死秦师者,而死于魏王之前,王必悟矣⑤。侯生为信陵计,曷若见魏王而说之救赵,不听,则以其欲死信陵君者,而死于魏王之前,王亦必悟矣。如姬有意于报信陵,曷若乘王之隙,而日夜劝之救。不听,则以其欲为公子死者,而死于魏王之前,王亦必悟矣。如此,则信陵君不负魏,亦不负赵。二人不负王,亦不负信陵君。何为计不出此?

信陵知有婚姻之赵,不知有王。内则幸姬,外则邻国,贱则夷门野人,又皆知有公子,不知有王。则是魏仅有一孤王耳。呜呼!自世之衰,人皆习于背公死党之行,而忘守节奉公之道⑥。有重相而无威君,有私仇而无义愤,如秦人知有穰侯,不知有秦王⑦;虞卿知有布衣之交,不知有赵王。盖君若赘旒久矣⑧。由此言之,信陵之罪,固不专系乎符之窃不窃也。其为魏也,为六国也,纵窃符犹可。其为赵也,为一亲戚也,纵求符于王,而公然得之,亦罪也。虽然,魏王亦不得为无罪也。兵符藏于卧内,信陵亦安得窃之?信陵不忌魏王,而径请之如姬,其素窥魏王之疏也。如姬不忌魏王,而敢于窃符,其素恃魏王之宠也。木朽而蛀生之矣。古者人君持权于上,而内外莫敢不肃。则信陵安得树私交于赵?赵安得私请救于信陵?如姬安得衔信陵之恩⑨?信陵安得卖恩于如姬?履霜之渐,岂一朝一夕也哉⑩!由此言之,不特众人不知有王,王亦自为赘旒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