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大家就朝那个方向走过去了。大约半个小时之后,这一行人就来到了一个新开垦的,由树篱笆围起来的庄园面前。一座普通的住宅矗立在风磨之下,住宅旁边是诗情画意的果园。不远处的草场上有几头牛和几匹马在悠闲地吃着草。生长在草场四周的是高大挺拔的豆球花树。田野里,是一片金黄的麦穗。好一处悠闲的田园风光!
这时,庄园旁边的四条大狗忽然狂叫不已。一个年龄在五十左右,面目慈祥的中年男人听到了狗叫声,走出了屋子。在他身后,是五个身强力壮的青年男子,还有一个坚实高大的妇女。爵士一行人一看就知道,应该是这男人的儿子们还有妻子。再仔细观察,就得知这是一户典型的爱尔兰家庭。他们为了逃避国内的苦难,因而远渡重洋,到澳洲来谋生活。
格里那凡爵士正想先自我介绍一番,可是这中年男人就率先开口表示欢迎了:
“欢迎你们,远方的客人们,你们前来光临帕第·奥摩尔家庭,我们感到不胜荣幸。”
“先生,您是爱尔兰人吧!”格里那凡爵士亲切地握住那男子的手,说道。
“以前是爱尔兰人,现在变成了澳洲人了。诸位,请你们进屋。不管你们从什么地方来,请你们把这儿当做自己的家。”
主人这么热情,爵士这一行人也没有客气,坦然接受了这邀请。海伦夫人和格兰特小姐在奥摩尔太太的带领下,踏进了屋子里;而身后的孩子就帮着这些旅行者卸下随身携带的武器。
这是一座由圆木构筑而成的屋子。在楼下是一间明亮宽敞的大厅。在色彩鲜艳的墙上钉着几条长木凳。厅里摆放着两只橡木橱,十几只圆木凳,在橱里还放着明亮的锡壶和白亮的陶器。在中央大厅,摆放着一张又长又宽的大桌子,这桌子大约能坐下二十来人用餐。这些家具像结实的主人一样,显得很坚固扎实。
没多久,桌子就端送上了午餐。中间放着的是一盆热气腾腾的肉汤,两边则是烤牛排和烤羊腿,之后一大圈碟子围在旁边;碟子里放着的是橄榄、柑橘、葡萄,还有各式各样的小吃。看着桌子的宽大结实,还有主人的热情好客,以及桌面上丰盛可口的菜肴,爵士一行人都感到恭敬不如从命,立即围着桌子就餐。一会儿,在庄园里的一些雇工们也进来和主人们平等地用餐。
“其实,我早就恭候在这里,等候各位的到来。”帕第·奥摩尔主人开口说道。
“啊!早就恭候了?”格里那凡爵士满腹疑惑,不由得发问道。
“对的。凡是来到这里的客人,都是我一心恭候期待而来的。”主人客气谦虚地说道。
之后,大家肃然起立。主人在就餐之前,神情庄重向上帝祈祷。海伦夫人见这家主人这么笃信虔诚,心里非常感动,也非常钦佩。
这一群人吃得非常开心。大家边吃边聊,苏格兰人和爱尔兰人一握手,就变成了一家人。主人先开始讲述了自己的人生经历,当年奥摩尔先生举家离开了自己的故乡,航行到澳洲的阿德雷的时候,就下了船。在这里,他没去做矿工,而选择从事农业。在那时候,政府把澳大利亚南部的土地分成一块块出售,卖给农民。这每一块土地大约有八十英亩。奥摩尔这勤劳的农民,就这样辛勤耕种这一块土地。一年下来,除了养家糊口之外,还有八十英镑的资产剩余。
之后,帕第·奥摩尔凭着丰富的农业经验,还有持家理财的优势,通过自己的奋斗,先耕种了第一块土地,获得了丰厚的收益,之后又陆续买了几块地下来。就这样,不到两年的时间,他一共拥有五百英里的土地,还有土地上面五百多头牛羊,成为一个资产丰厚的农场主。现在,他拥有一片富饶的农场。在欧洲做了奴隶之后,现在在澳洲成了自己的主人。
当格里那凡爵士一行人听了这些生动的人生经历之后,对这农场主人表示由衷的钦佩。之后,奥摩尔也期待客人们介绍自己。格里那凡爵士非常想知道格兰特船长的“不列颠尼亚号”船只情况,就直接向主人说出了自己此行的来历。
但是爱尔兰的农场主的回答,并没有让大家满意。他说自己从没有听过这艘船的名字。而且据他所知,在这两年来,没有一艘船在百奴依角这一带海域出过事故。要知道,“不列颠尼亚号”出事故,也仅仅只有两年时间,所以他敢断言,这艘出事故的“不列颠尼亚号”的船员应该没有来到过澳洲西海岸附近。
说完之后,主人又插了一句:“爵士,我想多问一句,这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
之后,格里那凡爵士就把这次出行是为了寻找格兰特船长的事情详细叙说了一次。而且他还顺带说道,主人知道的情况已经使他感到,寻找这些遇难的海员是毫无希望了!
爵士这话一说完,听众都唏嘘感叹着。玛丽和小罗伯特更是噙着泪水。一旁的巴加内尔也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安慰这姐弟俩。
作为“邓肯号”的船长,约翰·孟格尔也挺难受。想到走了这么远的路程,经历了这么多生死攸关的危险,到头来居然是一场空!
正在大伙儿集体悲观失望的时候,突然有人冒出了一句:
“尊敬的爵士,现在你就感谢上帝吧!我确信,如果格兰特船长还活着的话,那一定会出现在澳洲这片大陆上!”
“不列颠尼亚号”上的水手
这句话如晴天霹雳,令所有在场的人都很震撼。格里那凡爵士猛然起身,把坐着的凳子推开,大声说道:
“刚才,是谁说话的?”
“我!”一个声音从桌子另一头传来,大家闻声望去,看到是一个农场的雇工回答道。
“艾尔通,是你!”帕第·奥摩尔叫了起来,格里那凡爵士深感惊讶。
“尊敬的爵士,是我,我和你一样,都是苏格兰人。而且,我也正是‘不列颠尼亚号’上的一位遇到海难的水手。”艾尔通语气坚定又兴奋地说道。
艾尔通的这句话可以说是“一语惊人”。玛丽·格兰特小姐惊喜若狂,差点儿兴奋得晕过去,一下就倒在了海伦夫人的怀里。巴加内尔、孟格尔船长、小罗伯特也离开了自己的座位,一起围在了被主人帕第·奥摩尔叫做艾尔通的人身边。
大家看到,这个叫艾尔通的人,年龄大约四十五岁,身材高挑瘦削,面色严峻,全身肌肉发达;那炯炯有神且睿智的目光,让人一看就会有好感。而且从这外表上也可猜出,这人受过艰难生活的磨炼,也能挑战艰难的生活,所以可以说是位硬汉子。
格里那凡爵士首先代表同伴们,向艾尔通提出了一连串的问题。刚开始因为比较激动,所以这些问题不仅没条理,而且毫无章法。
“您真的是我们寻找的‘不列颠尼亚号’失事的遇难船员?”
“对,爵士!我就是格兰特船长身边的一名水手。”
“那么,在船出事故之后,你和他一起逃出危险的吗?”
“爵士,这不是的。当沉没的那一瞬间,我被震荡下了水,然后被海水冲到了岸边。”
“在信件中提到的两位水手,您是其中之一吗?”
“不,爵士,我真的不知道信件的情况。在格兰特船长把信件丢到海里面的时候,我不在他的身边了。”
“船长呢?格兰特船长在哪里呢?”
“我原来以为在‘不列颠尼亚号’上,只有我一个人能死里逃生,其他人全葬身海底。因为其他船员都失踪了。”
“刚才,您不是说格兰特船长还活着的吗?”
“爵士,你理解错误了,我是说‘假如格兰特船长还活着的话……’”
“您刚才的意思,不是肯定他活在澳洲大陆吗?”
“对的,他只能在澳洲大陆上。”
“那您知道,他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呢?”
“哦,爵士,这个我真的不知道。我再重复一次,我要说的是,原来我以为他可能撞上岩石死亡了,或者被海水淹死了,但是您刚才告诉我,他还活着的。”
“您知道的,到底是什么情况呢?”
“我只能说,如果格兰特船长还活着的话,那他一定生活在澳洲大陆!”
“‘不列颠尼亚号’到底是在什么地方出事故的呢?”这时,麦克那布斯少校终于提出了这一个关键性的问题。
在这个问题之前,询问都是空空泛泛,毫无逻辑性。但经过少校这么一提醒,这谈话就变成有条理性了。对于这个问题,艾尔通是这么回复麦克那布斯少校的:
“当时,我正在船头,扯着船上的触帆,忽然一瞬间,我被震出了船外。当时的‘不列颠尼亚号’正向澳洲海岸的方向驶去,距离海岸也仅仅有两链远。所以,船出事的地点一定就在这地方。”
“出事地点是在南纬37°线上吗?”孟格尔船长询问道。
“对,是在37°。”
“是在西海岸吗?”
“不对,是在澳洲的东海岸。”
“船出事的时间是?”
“在1862年6月27日深夜。”
“啊!对极了,你说得都对!”格里那凡爵士忍不住叫了起来。
“爵士,这下你都应该明白了吧。如果格兰特船长还活在世上的话,你应该去澳洲大陆沿岸去寻找他,不要到别的地方。”
“朋友们,我们一定去找他,一定找到他,把他营救出来。”巴加内尔激动地发着誓,末了,还插上一句,“啊!上帝呀,你把这些宝贵的信件,都落入了聪明人的手中了。”
没人继续接着巴加内尔的话题。一旁的格兰特姐弟俩,还有格里那凡爵士夫妇,都激动不已地握着艾尔通的手,仿佛艾尔通是上帝派来的使者。有了他,就能成功搭救格兰特船长。而且,他们还认为,既然这海员艾尔通能成功脱险,格兰特船长也一定能逃脱此劫难的。所以,大家都围着艾尔通,兴奋不已地问这问那,艾尔通也非常高兴,语言简洁地回答了大家提出的问题。而玛丽·格兰特小姐则激动地握住这父亲昔日同伴的手,泪水都快要流到脸颊了。
这时候,只有少校和孟格尔船长怀疑艾尔通的水手身份,对他说的种种话语都有疑惑。因为在这两人看来,这次意外的巧遇实在令人怀疑,虽然艾尔通讲述的一大串事实,包括叙述的日期和信件上的都一样,还有一些细节也完全吻合,但总还是无法令人放心。所以,一旁的麦克那布斯少校冷静地观望着,不敢轻易下结论。
很快,孟格尔船长的重重疑惑被彻底打消了。因为他观察到,艾尔通向玛丽小姐谈起格兰特船长时候,那语气真的很像就是船长一位老相识的同伴。而且,那架势,他好像很清楚格兰特姐弟俩的情况。他还举例说道,在格拉斯哥港湾,“不列颠尼亚号”刚刚起航的时候,就见过了船长的孩子——格兰特姐弟俩。那时候,格兰特船长举行着一次告别的宴会,这姐弟俩也正好参加了,还有当地的督政官麦可思特尔也出席了宴会。那时候,年幼的小罗伯特还不到十岁,水手长迪克·汤纳照顾这孩子,可是活泼乱动的小罗伯特却背着大人,爬到船的前桅上的横木去了。
“对,我记得,是有这么一回事。”小罗伯特开口说道。
艾尔通还慢慢讲述了过去许多琐碎的细节,当他稍微停顿的时候,一旁的格兰特小姐就催促他赶快说下去。
“艾尔通先生,请您继续讲述吧,再多多讲述我的父亲!”
艾尔通于是继续滔滔不绝地说,满足格兰特小姐的要求,格里那凡爵士虽然还有许多急需解决的问题需要去问,但海伦夫人却暗示他先等一下。
接着,艾尔通叙述了当时“不列颠尼亚号”船航行在太平洋上的经过。玛丽·格兰特小姐对那一次的航行也了解得非常详细。因为到1862年为止,当时报纸上长篇累牍地报道那一次航行情况。在那一年,大洋洲各个主要的陆地,格兰特船长几乎都靠岸停泊过,如新西兰、新几内亚、新赫布底里群岛、新喀里多尼亚……但由于英国官方的歧视,所以凡是所到之处,他们的行动都受到英国殖民者当局的密切监视。然而,上帝保佑,格兰特船长的队伍们,也能在巴布亚西海岸发现了一个重要的地方;他们都认为,在那地方可以建立一个苏格兰的移民区;并且这地方交通便利,可以吸引过往船只,由此带动商业的繁荣。
当“不列颠尼亚号”在勘察完巴布亚一带的时候,就开往卡亚俄一带去筹集粮食。在1862年的5月30日夜晚,“不列颠尼亚号”离开了卡亚俄港口,打算从印度洋重返英国。可是不幸的是,三个星期之后,一场巨大暴风雨的袭击令船只受损,在船的底部出现了一个大窟窿,无法修补,只能日夜不停用抽水机抽着水。每个人都累得疲倦不堪。在这种状况下,一直在海上熬了八天,大家都觉得只有等死了。在6月27日的深夜,船漂到了澳洲的东海岸一带,在那里被礁石撞毁了,艾尔通跳入了海里,被海水冲到了岸上。当时,他已经昏迷不醒了,等到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己落入了当地土著人中。之后,土著人就带他到了内陆。从那以后,他再没有听过有关“不列颠尼亚号”船只的消息。因而,他敢肯定地说,“不列颠尼亚号”应该在杜福湾一带的礁石群中沉船落难了。
之后,艾尔通又向大家简单讲述了自己被土著人俘虏的经历。土著人拉着他,到了达令河的流域,这位置在南纬37°线北边的四百英里。由于这些土著部落的贫穷落后,他的确是受了不少的苦头,但好在没受什么虐待。在部落两年的奴隶一样的生活中,他时时刻刻想着能逃跑。
在1864年10月,机会终于来了。在一个风高月黑的深夜里,他趁着当地土著人防备不严密,就抓住空隙逃了出来。先是在森林里行走着,靠着草根、含羞草的液汁填饱肚子。为了辨清方向,他白天朝着太阳方向行走,夜晚靠着星斗。而且,他走过了无数的高山、无数的沼泽地,无数的河流,踏进了许多探险家都不敢进入的杳无人烟的地带。很多时候是危险重重,但幸好都能死里逃生,化险为夷。在他筋疲力尽,无法行动,觉得消耗完了人生仅有的精力的时候,幸好遇到了仁慈善良的奥摩尔先生。于是,他就待在了这家里,靠着农场劳动谋生。
“看来,艾尔通非常满意我,我也很欣赏艾尔通。在这庄园,他人勇敢又机灵,而且干活卖力勤快。只要他愿意,都可以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在艾尔通叙述完之后,这爱尔兰人奥摩尔激动地说道。
艾尔通立即向这爱尔兰人鞠躬表示谢意,接着等候大家的提问。之后,大家问来问去,他的回答有很多重复之处,所以也是无话题可问了。接下来,格里那凡爵士就说,下一步大家应该是一起商量,是否应该根据艾尔通提供的线索,制订下一步的寻找计划。
麦克那布斯少校走了上来,询问艾尔通:
“刚才,您说您是‘不列颠尼亚号’船上的水手。”
“对!”艾尔通语气十分肯定。
机灵的艾尔通知道少校的询问有不信任的情绪,马上又补充道:
“你们可以看看,我在船上服务的证书。”
话音刚落,他就站起身来,走出了大厅,去拿他的证书了。
这个工夫,奥摩尔对格里那凡爵士说道:
“爵士先生,以我的观察,可以向你保证,这艾尔通的确是一个诚实值得信赖的人。在我们家干活两个月了,我还没发现有什么可挑剔的地方。他怎么被劫掠做奴隶,我是知道的。所以他做人很正派,光明磊落,值得相信。”
正当格里那凡爵士开口要说自己没有怀疑过艾尔通的时候,那艾尔通已经拿着证书走进来了。大家看到,这证书是‘不列颠尼亚号’的船东,还有格兰特船长一起签署的。一旁的玛丽·格兰特小姐一眼认出了是父亲的笔迹。只见在证书上面清清楚楚写着:“目前任命优秀的一级水手——汤姆·艾尔通先生,担任格拉斯哥港湾三桅船——‘不列颠尼亚号’的水手长一职。”由此看来,艾尔通有这个证书证明,他的身份的确是令人无法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