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手反驳说:“这也证实了我刚才所说的话,要明白,巨型树实在是一无是处啊!”
工程师说道:“彭克罗夫,您搞错了,这些遮天蔽日的巨大桉树,反而是有一定用途的。”
“什么用途呢?”
“可净化当地的环境。在新西兰和澳大利亚,您知道人们是怎么称呼它们的吗?”
“赛勒斯先生,不知道。”
“称它们为‘热病树’。”
“是因为它们能导致热病?”
“恰好相反,是因为它们能防止热病。”
记者说:“好,我要把这记下来。”
“亲爱的斯普莱恩,记下来吧,因为,研究表明,桉树能够中和沼泽地里的动植物腐烂后散发出来的有害气体。在北非和南欧的某些地区,因为那里的土壤绝对对人体有害,人们已经开始采用这种天然的预防措施。目前已可看到,那里居民的健康状况正在逐渐改善。在桃金娘科森林生长的地区,间歇热已彻底杜绝了。这一事实是毋庸置疑的,对生活在“林肯岛”的我们来说,这可是个令人高兴的情形。”
彭克罗夫大声喊道:“太好了,这真是座最好的岛!是座福岛啊!我给你们讲啊,它可什么都有……要是……”
工程师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回答:“那东西会有的,一定能找到,现在我们还得继续向前划啊。这河能把我们的小船带多远,我们就走多远!”
于是,移民们继续勘察。他们至少在这个布满桉树的地区里,行进了两海里。这些桉树高大魁梧,仿佛岛上所有的树木都在仰视它。它们布满“感恩河”的两岸,郁郁葱葱,一眼望不到头。“感恩河”的河床则在碧绿高耸的河岸中逶迤蜿蜒。由于河床常常被尖锐的岩石和高高的草堵住,这给小船的航行带来了不少困难。
这时桨的作用已无法发挥了,彭克罗夫就用一根木杆推。已明显感到河底越来越高,看来,用不了多长时间,小船就会因为缺水而被迫停止行驶。夕阳西下,树木在地面上形成了巨大阴影。赛勒斯·史密斯看到当天无法到达岛的西海岸,便决定就宿营在由于缺水而被迫停航的地方。他推测离海岸还有五至六海里。这段距离太长了。夜间是无法穿越这片陌生的树林的。
于是,小船便马不停蹄地在森林中继续前行。树木渐渐稠密起来,动物也好像多了些。水手感觉如果自己眼睛没看错的话,他一定是看见了一群群猴子在矮林下活蹦乱跳。甚至还有两三只立在离小船不远的地方,从容地看着他们,毫无惧色。可能是因为第一次见到人类,这群猴子还不懂得害怕,一点儿都不躲藏。可以用枪很容易地将这些动物击毙。为此,彭克罗夫也很想借此试试自己的枪法,但赛勒斯·史密斯反对肆意屠杀。另外,这也需要谨慎,这些猴子个个敏捷灵活、身强力壮。如果对它们随意进行攻击,有可能会引起严重的后果,因此,最好不要去主动攻击它们。
说实话,水手是把猴子当成食物了。而这些食草动物也的确是上佳的野味,不过既然数量这么多,也没有必要现在浪费弹药了。
四点钟左右,小船在“感恩河”上的航行变得更加困难了。水流几乎被水草和岩石全堵住了。陡岸越来越高,河床已进入“富兰克林峰”的前几个山梁分支。看来水源就在前面不远了,南山坡那边就应该是水的源头。
水手说:“赛勒斯先生,用不了一刻钟,我们就驶不动了。”
“那好,彭克罗夫,我们就此停止吧,准备宿营。”
“‘花岗岩宫’离我们这里有多远啊?”
工程师回答:“大概有七海里吧,这不是直线距离,这是把河流的弯曲处都算在内了,这条河现在已把我们带到到西北面。”
记者问:“我们是要继续往前走吗?”
赛勒斯·史密斯回答:“是的,能走多远就走多远,明天天一亮我们弃船而行,最好能用两小时穿越这段距离,到达海岸。这样就有一整天的时间可用来勘察沿海地带了。”
彭克罗夫答道:“对,向前走!”
可很快,船底就碰到多石的河底了。河的宽度不足二十英尺。茂密的树木倒映在河床上,使得河流忽明忽暗。这时,传来响亮的瀑布声。这说明,在离他们几百步的上游,有一道天然水坝。果然,过去河流最后一个拐弯,穿过树木,就见到了那条瀑布。由于小船与河床的底部大面积碰触,因此,移民们把缆绳系在靠近右岸的树干上,小船被迫停了下来。
当时是五点左右。夕阳正红,彩霞满天,落日的余晖落在浓密的枝叶上,斜照在小瀑布上。水沫纷飞,如乱琼碎玉般闪着五颜六色的光。在那边,“感恩河”的河床在矮林下消失,可能河的某个源头就隐藏在那里。无数条小溪,在这个较低处汇聚成一条真正的河流,虽然清澈见底,但不是很大。
他们就宿营在这景色迷人的地方。大家下了船,在一丛巨大的朴树下,把火生着了。必要时,赛勒斯·史密斯和大家伙就要在树枝间寻找休息之处。
大家都已饥肠辘辘了,吃起饭来都狼吞虎咽的,晚餐很快便结束了。接下来就需要解决睡觉的问题了。夜幕降临前,远处传来了几声可疑的动物吼叫声,整夜的炉火都在熊熊燃烧着,用它不熄的火焰保护着宿营者们的安全。纳布和彭克罗夫轮流值夜,慷慨地添加燃料。
整个夜里,他们似乎模模糊糊地看见有几只动物在营地周围窥伺着他们。也许这不会弄错的。这些动物有时会伏在矮林下,有时会踞枝叶间活动。不过,一夜相安无事。第二天,也就是10月31日,清晨八点,大家起身,做好出发的准备。
在美洲豹家
清晨六点,移民们吃过早餐之后便上路了。他们计划抄近路到达岛的西海岸。到那里要用多长时间呢?赛勒斯·史密斯说过需两小时,很明显,这要看可能遇到的状况来定。远西森林的这一部分,树木矮小密集,品种繁多,不容易通行。这就需要从野草、荆棘、藤本植物中开辟道路,因此要手持斧子随时砍伐,才能前进——有时还需要枪,因为夜里时常能听见野兽的叫声。
露宿的确切地点,已通过“富兰克林峰”的方向确定下来了,火山既然位于北面不到三海里处,那只要向西南方向直行,就能到达西海岸。
认真地将小船的缆绳拴好后,他们就出发了。彭克罗夫和纳布带上了足够供大家至少两天的食物。为了避免引起他人的注意,工程师叮嘱大家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开枪,因此没有打猎的机会了。
他们第一次动用斧头的时候是在瀑布以上不远的一片乳香树丛里。赛勒斯·史密斯手拿罗盘,在前面为大家指明要走的路。
森林的这些树木,大部分已在湖泊和“眺望岗”周围见过。有“德奥达尔”树、产树胶的树、“杜格拉”树、龙血树、柽柳、雪松、桉树、木槿,还有其他品种。这些树因为太过密集,妨碍了它们的生长,因此普遍都长得不太高。因为他们得边走边开路,所以前进的速度有点慢。在工程师看来,这条路应当是同红河岸边的那条路连接在一起的。
自出发以来,移民们一直顺着低矮的坡往下走,那些坡组成了岛的山岳的形状,虽然他们走在一片干燥的土地上,但是绿油油的植物让人感觉到地下应该有丰沛的水,也可能附近有条流淌的小溪。但是,除了红河和感恩河,赛勒斯·史密斯不记得在火山口勘察时,还见过别的什么河了。
在这次远足刚开始的时候,他们又发现了猴群。那些猴子看见这些人表现出非常惊讶的表情,大概是它们从来没见过这些人的外貌。贾丁·斯普莱恩开玩笑地说,不知这些健壮灵活的猴子是不是会把他们——他和同伴们——看成退化了的兄弟。实际上,他们每走一步都会受到荆棘的羁绊、藤本植物的束缚、树干的妨碍,而那些灵活的动物却能在树枝间翻飞跳跃,毫无阻碍地前行。同它们相比,人要差多了。那些猴子数量庞大,幸亏它们没有对这些人类表现出敌对情绪。
他们还见到了几头野猪,一些袋鼠、刺豚鼠以及其他啮齿动物,还有两三头无尾熊,彭克罗夫一看到这些动物就想开枪打它们。
他说:“朋友们!狩猎期还没开始呢,你们就尽情地跳吧、蹦吧、飞吧,等我回来的时候再收拾你们!”
上午九点半时,直通西南方向的路被一条陌生的河流突然挡住,这条河流宽三十至四十英尺,湍急的水流,显然是由河床的坡度导致的。河水直泻而下冲撞岩石,碎成浪花,发出可怕的隆隆声。可以断定,这条河深而清澈,是绝对不能通航的。
纳布大声嚷起来:“我们无路可走了!”
哈伯特回答说:“怎么会呢,这只是条小溪,我们完全可以游过去的。”
赛勒斯·史密斯说:“这倒不必,这条河肯定通向大海。我们就沿着它的左岸往前走,如果它不能很快把我们带到海边,那就怪了。走吧!”
记者说:“不要急,朋友们这条河叫什么呢?不能让我们的地图残缺呀。”
彭克罗夫说:“说得对!”
工程师对小伙子说:“我的孩子,那就给取个名吧。”
哈伯特指出:“是不是等勘察完它的全程再说?”
赛勒斯·史密斯回答:“也行,那我们就继续赶路吧。”
彭克罗夫说:“再稍等下!”
记者问:“什么事?”
水手说:“我想,打猎禁止,钓鱼总可以吧!”
工程师答道:“我们需要抓紧时间,不要再耽搁了。”
彭克罗夫反驳道:“啊!五分钟!为了准备午餐,我只求您给五分钟!”
于是,彭克罗夫趴在陡岸上,将双臂伸入急流中,很快就从河里把几十只聚集在岩石间的好看的螯虾抓了上来。
纳布一边喊,一边过来帮水手:“这肯定好吃!”
彭克罗夫一声叹息后,小声地说:“我不是说过吗,这岛上什么都有,但烟草除外!”
河里有着大量的虾,因此没用五分钟,就捕到了很多。这类甲壳动物是钴蓝色的。他们装满一口袋后,就又继续上路了。
大家自从走上这条陌生河流的陡岸后,行路便比之前容易多了,速度也快了许多。很显然,两岸还是处女地,从未有人经过。他们偶尔会发现有大型动物留下的足迹,看来它们经常来这小溪饮水,除此之外再没有发现什么。要知道,这还不是在远西森林的那个地方——那只西猯中铅弹的地方,正是那颗铅弹让彭克罗夫掉了一颗牙。
这时,赛勒斯·史密斯在凝视这股奔向大海的河流。他想到,他和伙伴们离西海岸比他们预想的要远得多。因为如果河口离他们很近的话,这时,海水上涌,可能会使河水折回。但是,并没有发现这一现象,水流仍顺着河床缓缓流淌。工程师感到很奇怪,频繁查看罗盘,想来证明河流的拐弯并没有把他们带回到远西森林中。
此时,河面逐渐加宽,水流平稳了许多,右岸和左岸一样树木密集了,已不可能看到那边去了。不过这密林没有人迹,因为托普都没叫。如果水流附近存在陌生人的话,聪明的托普一定会有所举动。十点半时,走在前面不远处的哈伯特突然止步,并大声喊道:“大海!”这让赛勒斯·史密斯感到非常意外。
不一会儿,大家便来到了森林边缘,岛的西海岸立刻展现在他们面前。
可这西海岸与东海岸差别实在是太大了!就是单纯的海,没有花岗岩峭壁,没有沙滩,辽阔的海面上连一块礁石也没有。沿海地带就是那片森林,最后一排树就像俯在水面上,承受着海浪的冲击。这完全不是我们经常见到的那种沿海地带,有海滩,有岩石,这里只有森林树木。高高的海岸线,俯视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各种高大的树,牢牢地扎根在海岸上。
大家当时正处于一个无足轻重的海湾的凹处,它太小了,连两三条小渔船也容纳不了,像这条陌生河流的细颈。存在这样的海湾让人感到奇怪;这河水并不是通过一个倾斜的河口入海的,而是从四十多英尺的高处直落的,所以在涨潮时,河的上游根本没有什么变化。确实,太平洋的潮水,哪怕涨到了最高点,永远不会到达河面的高度,而河床仿佛形成了一个上游河段,即使过去数百万年,河水也无法侵蚀到这花岗岩基础层,进而挖掘一个河口以供通航。所以,大家共同为这条河流取名为“瀑布河”。
那边,森林边缘向北延伸差不多两海里,树木开始稀疏,再往外去,风景如画的山冈从北到南几乎形成一条直线。可是,位于“瀑布河”和“蛇尾岬角”之间的整个海滨部分,又是一片树林。这些高大的树,有笔直的,还有倾斜着的。它们的根全都浸泡在海水里。而勘察正是要在这里进行,也就是要在这蛇形半岛上,因为这地方还能藏身,而另一部分海岸则干旱萧条,对任何避难者都不能庇护。
晴空万里,纳布和彭克罗夫正在悬崖顶上准备午餐。站在这里,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地平线异常清晰地映入眼帘,整个海面上,只要是肉眼可视之处,不见一条船,甚至连一个小小的漂流物都没有。可工程师仍认为,只有对整个海岸全部勘察完,直到“蛇形半岛”的尽头,自己才能下结论。
午餐匆匆吃过,十一点半,赛勒斯·史密斯招呼大家出发。大家没有走悬崖边,也没走沙滩,他们是沿着海岸边的树荫走的。
瀑布河口同“蛇尾岬角”之间的距离为十二海里左右。如果路途很顺利,没有任何障碍,大家只要用四小时,就可泰然自若地走完这段路程。可现在他们要用两倍的时间才能到达目的地。因为,要砍伐荆棘,绕过树木,斩断藤蔓,这就使得他们没有休息的时间,况且按这种走法,拐弯的地方多了,路也大大拉长了。
另外,也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最近在这周围发生过船舶遇难的事件。确实,正像贾丁·斯普莱恩所说的那样,奔腾的海浪已把一切都带到远方了。因此不能因为没有发现什么迹象,就认定没有船曾在此遇险。记者的推测是正确的,再说,铅弹事件也千真万确地告诉我们,最多三个月来,“林肯岛”上曾响过一声清脆枪声。
五点了,“蛇形半岛”的最顶端离大家所在的地方还有两海里的路程。很明显,到达“蛇尾岬角”后,赛勒斯·史密斯和伙伴们就无法在日落前回到露宿的地方了,因为露宿的地方已设在了“感恩河”的源头附近。这样就需要在“蛇尾岬角”过夜了。正好食品充足,也没再发现什么恐怖的动物,这里仅是一个滨海地带。可是,这里却聚集着许多鸟儿,有绶鸡、中南美、白鹦、咕噜咕鸡、鸽子、松鸡、野鸡、鹦鹉、绿舌鹦等上百种鸟。几乎每棵树上都有一个鸟窝,而每个鸟窝里都有小鸟拍打着翅膀的声音!
晚上七点,大家疲劳不堪来到“蛇尾岬角”。这里是半岛的沿海森林的尽头。整个南部的沿海地带与正常的海岸又别无二致了,既有岩石、礁石,也有沙滩。因此也可能在这岛的某个地方搁置了一条出了故障的船,但是夜幕降临,只有明天再进行进一步的勘察了。
彭克罗夫和哈伯特赶紧找一个合适的地方扎营。远西森林的这个边缘,有几棵枯死的树,小伙子在这些树中间发现了浓密的竹林。
他说:“太好了!这个发现真是宝贵的。”
彭克罗夫问道:“为什么这么说呢?”
哈伯特又说:“应该是的,彭克罗夫,我不能告诉你啊,竹皮剖成柔韧的竹篾,可用来编制筐篓;而这竹皮浸泡后捣成浆,可以用来造中国纸;竹竿,按照粗细程度,可制作拐杖、烟水管、斗管等。竹子轻盈结实,从不被虫蛀,因此长得又高又大的竹子则是优质的建筑材料。我还想告诉你的是,将竹子节间部位锯断,以节部的横隔板做底,就能得到结实耐用的杯桶,在中国人的家庭里是很实用的,非常受大家的欢迎!不!说这些你会不满意。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如果你不知道的话,我会告诉你,在印度,人们把这些竹子当芦笋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