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时代的爱情,又怎么少得了一位美丽清纯的校花?
高二开学一星期后,关于校花的说法,开始在校园里流传开来,最先提出的,据说是刚入学的一年级新生。而这一年,言情小说正在校园里成席卷之势,听说学校里有了校花时,我正和威特、阿土、都都几个翻看书屋里新进的几本新书扉页上印着的书目,瞧瞧最近出版的大作之中,自己还落下了哪一部没看。
“校花?还真以为是小说故事呢?我服了高一那帮小孩了,真有想象力。” 威特点头,进入高二之后,高一正在操场上军训着的新生已经成了她口中的那帮小孩。
“谁是校花呀?快给我指指,看看是不是真够漂亮”。阿土很直接的站到了窗口,看向操场的一片军绿,良久说:“一个个晒得包公似的,看起来绿茵茵的一片,男女都分不清,实在看不出来谁漂亮,我说都差不多嘛”。
“笨,谁说是高一新生了,高二的,而且就在咱们班?”都都拉了拉同桌的衣角,示意她回到座位做好。
“咱们班的?”几个女生一起疑惑,目光在教室里扫了几个来回。
“谁呀?”一起发问。
“二班过来的,那个——”都都手指谨慎的轻轻指了指左侧,“雅韵”。
“她?”威特首先回神,眼神上下一扫,评价道,“美则美矣,可惜没神,木头美人也有人追捧,我就说我服了那帮小孩了,什么审美观点呀”。
“就是,要我说,她比威特差远了,”阿土接茬,虽然语气肯定,只是听在人耳中,却有些半真半假的意味。威特哼了一声,纤长的手指无声的伸出,片刻,阿土笑着跳出了椅子。
“你们知道为什么吗?”都都有些得意,大大的黑框眼睛,配上一双欧式眼,让她整个人在这个时候,散发出一股吉普赛女郎的神秘气息,我眨眨眼,想笑又怕一笑错过了接下来的重要内容。
“知道什么就快说,慢了定扁不赦”。 威特有些威胁的伸出手指。阿土和我也在一旁催促。
“上次你们不说都知道了吗?”都都却忽然冒出了一句很欠扁的话。
“知道什么?”威特代表发言。
“雅韵其实——她当选校花其实——”都都不知死活,故意吞掉了最重要的几个字。
“晚了,扁她!” 威特一声令下,几双手伸了过去。
“诸位老大,我说,我说还不行吗?”都都笑得有些岔气了,赶紧求饶,小小的声音说,“听说是因为南瓜一直追她!”
教室里忽然安静了下来,她们的嬉闹已经多少让周围的同学侧目了,不过右边坐的都是旧同学,看惯了她们玩闹,也不以为意,听到热闹处,往往还要插上两句;左侧就不同了,坐的大多是新分来的同学,这时乍然听到都都嘴里冒出这样热门的小道消息,有惊讶的,也有不以为然的,不过片刻之后,瞩目的焦点便自都都身上,转到了今天新鲜出炉的校花雅韵身上。
南瓜在高一的时候,已经算得上是C校的风云人物了,这是最近几天,我才陆续知道的。对于她的孤陋寡闻,都都采取了鄙视的态度,而用威特的话来说:我是一个见到热闹绕着走,谢绝一切文体活动的乖宝宝,不知道南瓜再正常不过。
从她们的口中,我知道了南瓜的很多事情,南瓜不仅是只差几分便能考入A大附中的好学生。而且南瓜的篮球打得非常之好,他的三分球总是校园篮球赛的不可缺少的经典进球。还有,南瓜居然还会弹钢琴,据说早早就过了八级,还曾经在去年的艺术节上一曲倾倒一片。
只是,去年的艺术节?我想破了脑子也没有想起,有钢琴演奏这样的节目吗?钢琴,好西洋的乐器,我觉得如果她来选的,那她更喜欢古筝或是琵琶之类的传统乐器,所以想来即便有人演奏,她当时也根本不会留心才是真的。
到底忍不住趁着别人还在热议南瓜的时候,偷偷打量了雅韵几眼,我想:还真是个精致美丽的女孩,虽然不爱说话,甚至不爱搭理同学,不过自己的条件加上被这样一个出色的男孩爱慕着,也难怪了。
她应该很幸福吧,想着想着,心却没来由的酸了,雅韵精巧的五官开始在眼前晃动,对比之下,自己是如此的平凡,平凡到,连做灰姑娘的资格都没有吧,我想。
只是,如果南瓜真的是因为雅韵才来到文科班的,那自己就还是幸运的,不然,大概这一辈子也不会知道,世上有个叫南瓜的人,这个人给自己的第一感觉是那样的熟悉,熟悉到好像很多很多年前,便见过一般。
那天回到家,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小心的将日记本的钥匙在另一处收好,同时将带锁的日子深深的藏到书柜深处。
“这是一个梦,言情小说读的太多了,会做梦也是难免的,幸好,这个梦醒得很快,高二了,没有什么比高考更重要,我要上大学!!!”在收起带锁的日记本之前,我这样写到,“我会很快忘记这个梦的,毕竟,这个梦不属于我。”
收起日子本的时候,我觉得自己下了很大的决心,不过也只有在很多年后重读这一段时,她才会觉得,这其中,竟隐含着如此多的自欺欺人。
南瓜在追雅韵,这个消息很快便得到了佐证,那天放学,我和威特并肩走在路上,她们的家离得颇远,不过却可以坐同一趟公车,九月的天,傍晚时分清凉了许多,天空照旧是一片湛蓝,不知是不是少了云的点缀,显得高远而清爽,看久了,那种浓浓的蓝色就好像在流动一般,让人目眩神迷。
“这样的天,真让人有飞翔的欲望”。从学校到公车站,要经过一条长长的,长了高大的稠李树的小路,这会放学的“大部队”已经经过了,路上人正稀少,我说话的同时张开了手臂,比了一个飞翔的姿势。
“别人只知道我淘气,却不知道你骨子里比我更淘气”。 威特说。
“所以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是至理名言”。我也笑,的确,她安静而沉默,那只是不了解她的人对她最表面的认识,骨子里,她却是矛盾着的,一半是一个沉静的人,透着些许的忧伤;另一半则是能说爱笑,争强好胜的。
这样的矛盾,凝结在她的身上,却也不显得不协调,大约是因为每个人,都有如是的两面吧。
“春燕,你看,前面那两个人是谁?”走到路的转弯处,威特忽然精神了起来,下巴一扬,指向前方。
顺着威特指点的方向,我看了过去,只是,那一眼,让她的好心情瞬间蒸发了,前面的路上,并肩走着两个人,男孩高高的,雪白的衣角在风中跳动,手里推着一台二八自行车,那背影,这些日子里,她偷偷看过太多次了,只需一眼,就认得出了,不是南瓜又是那一个?至于女孩,就显得有些陌生了,只是威特已经认了出来,正低声说:“春燕,那女生真是雅韵”。
“他们很般配呀!”我笑了,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一刻,心里真的不好受。
“般配?离学校才多远,他们胆子大才是真的”。 威特鼻子里发出哼声,有些不屑。
“他们胆子是不小,放学时间虽然过了,不过老师们多数都是刚刚下班,要是落在四大名捕手里,可就惨了”。我想了想,有些担忧起来,四大名捕是说学校里四位以严厉而著名的老师,这些老师的一个共同特点就是对学生的风纪错误极其不能容忍,而且主抓各年纪和学校整体的纪律,最看不得迟到、早退、逃课等违纪行为,而早恋,对比起来,不知道要比迟到、早退、逃课严重多少倍,万一被发现,后果简直可怕得不敢想象。
“看你,又替别人瞎操心了,要我说,咱们不如快点走,悄悄跟在后头,听听他们说什么,实在不行,看个热闹也好呀!” 威特眼珠一转,又来了主意,不由分说,拉起我就小跑着前进了。
“别这样!”我有些急了,却拉扯不过威特,只得跟着磕磕绊绊的小跑着。
她自小就缺乏平衡力,时至今日,依旧保持着每年摔一两跤的记录,这会儿被拉着跑,难免看不清脚下的路,于是片刻之后,“扑通”一声,夹杂着威特的惊呼声,打破了小路的宁静。
我以一个很标准的五体投地姿势亲密的趴在了柏油路面上。
前面已经近在咫尺的两个人自然也受到了惊扰,齐齐回过了头来。
如果自己可以凭空消失,不知该有多好,他们回头的时候,我也正抬起头,准备挣扎着起来,目光碰到南瓜的,于是疼痛中又添了份无法忽略的尴尬,脸颊瞬间滚热得烫人。
“你没事吧?” 威特愣过之后,已经回神,迅速蹲下身,扶起了好友。
“没怎样。”我的脸很红,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其他的什么,摔跤的其他后果目前还不明显,如今惟一可以目测到的伤口,是蹭破了皮的手掌。
“擦擦吧!”正当威特对着我渗出血丝的手掌犯愁的时候,一个粉红色的纸巾包递到了她们面前,心相印的牌子,校门口的小店里要一块钱一小包呢,抽出一张来,鼻间隐隐可以闻到纸巾清香的味道
威特一手还扶着我,有些不知所措的抬头看向南瓜,她一直知道他长得好看,但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这样用仰视的角度看清他的脸,那一眼的感觉真的很神奇,她不可遏止的也红了脸,匆匆忙忙的挪开视线,只低低的道了声谢,接过了纸巾包。
我干脆没有抬头,以至于错过了威特脸上从未有过的晕红羞色,她只觉得自己窘到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本来当街摔倒已经够出洋相了,还偏偏摔在他面前,现在哪里抬得起头。只是,南瓜的手还是吸引了她的目光,那是一双修长而有力的手,不见得白皙,不过却干净美丽,指甲也修剪得很好,这在这个年龄的男孩子里,并不多见。有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这样的一双手,正在黑白的键盘上恣意游走……
“你确定你是在道谢,而不是在认错?头要碰到地面了。”这是南瓜第二次对我说话
周一早晨,例行的换桌工作在早自习铃声响起后,依然在忙碌而有序的进行中,以组为单位,向自己的右手边平移,这种换座位的方法不知道是谁发明的方法,不过从小学开始习惯已经养成,每次都是抱着书桌堂里的书本杂物,更有甚者还顺手扛着自己的椅子,只是五十几号人如是的折腾一番,教室里也不见尘土飞扬,看来果然是熟能生巧的。
我一贯有踩点大王的称号,而且每个周一更是格外起不来,因为贪睡,风风火火的冲进教室的时候,常常换桌的工作已经进行到了尾声,不过好在她一贯没有在学校放东西的习惯,桌堂里的东西不过是水杯一只,抹布一块,威特已经顺手帮她拿了过来。
放下书包,一边擦桌子,我的目光一边不自觉的向左后方溜,只是,一看之下,却小小的吃了一惊,方才醒悟,又迅速的向右后方瞄了一眼,晨光下,南瓜的身姿挺拔依旧。
早自习的内容是读课文,语文课代表已经站到讲台前,起了头后,大家将书立在讲桌上,一边心不在焉的大声照读,一边将借来的作业本翻开,抄抄写写。
和教材配套的教师用参考书几乎在任何书店里都能买到,只是可恨的是很多题目,参考书上常常只有答案而无做法,总不能像书上一样,给老师标注个解法略的字样吧。
威特早就将学习委员的作业借到了手,此时招呼我一下,两个人便翻开作业,详细的对照自己没做出或做错的题目,工整永远是几何老师的第一要求,你可以做错,但决不能把写错的地方胡乱一涂了事,否则一概定义为“蜘蛛爬的”,遇到老师心情不好的日子,便会在课堂上被翻开示众。涂改液在两人手中传递,心里却都有些无奈,即便明年到了高三,几何也是不能摆脱之痛呀。
清早的第一堂课就这样浑浑噩噩的度过了,下课时,威特照旧发表她的周末见闻,阿土和都都则兴高采烈的说起他们一起在街上看到的一家新开的云南风情的小店,店里有怎样漂亮的各色棉布衣裙。我微笑着听,先听完威特的,再问问阿土和都都心目中如此完美的布裙子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这几乎是过去一年中,他们养成的默契,只是今天,我听得却总有些心不在焉,眼睛好像不受控制的总想往后看看,结果不等她回头,眼角余光已经扫到一抹身影悠闲的走来,继而,几根修长的手指就那么有意无意间,自经过的每一张书桌上敲过。我觉得自己实在有些嫉妒这些已经班驳的露出木头本来颜色的桌子了。
于是很期盼上课,因为南瓜回来的时候,还会经过,虽然终没有勇气抬头看他一眼,不过看看那美丽的手指,就已经觉得很满足了,我想着,于是耳边,阿土和都都的话,就有些飘忽了。
上课铃声响起,男生们快速的跑进教室,快速的回到座位,狭窄的过道,一个又一个矫健的人影经过,我的视线却始终有些低垂着,牢牢的盯着桌子的一脚,直到那手指再次轻轻敲过。
松了口气再抬头时,却见威特的脸微微红了,像刚刚从外面跑进来一样,我有些奇怪的想,明明她们都没有出去过呀?
上课、下课,再上课,又下课……
几天中,我发现,南瓜每节课都会出去,每次出去和回来,指尖都会轻轻自经过的每一张桌子敲过去,也包括她的桌子,就这么一路轻巧的敲过去,明明无声,却仿佛是最美的,跳动着的音符。
这天放学,威特收拾东西收拾的格外慢,我耐心的等着,直到班级里的男生笑闹着也走得干干净净的时候,威特才背上书包,和我拉着手走出教室。
“春燕,你说有个人经常看着你,是怎么回事?”路上,威特忽然问出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有人看你?你不看他,你怎么知道他看你?”我揶揄,很少见到好友这个样子,应该是第一次吧,有点害羞似的,女孩子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威特口中经常看她的人是个男孩子。
“讨厌,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威特有些恼了,推了我一把。
“我也说正经的呀,你不看他,怎么知道他在看你!”我笑,想了想说:“喜欢你吧,所以经常看你了!”
“真的吗?喜欢我,可是他有女朋友呀!” 威特叹气,有些幽幽的愁。
“有女朋友?”我猛的一惊,班级里号称有女朋友的,不就只有一个人,难道——她忽然有些不敢想了,那每天在眼前跳动的手指,南瓜的手指呀!“你说的是谁呀?”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
“最近他每天从教室外进来,我都知道他在看我,他的眼睛可真亮,又黑又亮那种,还有,他的手指总是在咱们的桌上敲过,你说,他是不是……”后面的话威特没有说出来,在我看她的时候,脸颊上有了微微的红。
我没有再说什么,那跳动的手指,原来威特也看到了,只是那明亮的眼睛,却是自己没有看到,又想到了威特这些天无故的脸红,心里是真的有些痛了。
“你怎么不说话?”一边,威特见好友半晌没有开口,将头凑了过来,不依的要求听取意见。
“你让我说什么,上次你们不是还都说,他在追雅韵吗?”语气有些生涩,不过却是事实。
“也是!” 威特泄了气,没精打采的低头走了几步,却又停住说:“那他为什么还总是看我?”
是巧合吧,我很想说,只是话停在嘴边,却终究咽了回去,留下的,只是隐隐的心痛。
“今天发现了新大陆”,在日记里,我写,“威特原来也可以这样细致,还有,我原来这么自作多情,只是,怎么可以这样呢?他明明有喜欢的人了,为什么会这样呢?”
为什么会这样,这个问题真的困扰了我和威特足足有几天的时间,不过她们并没有得出任何的结论,很多事情,总是要等到长大之后,才能渐渐领悟,而当时,却只是一个美丽的疑惑而已。
“他真的在看我,每天,我留意了,他并没有这样看雅韵,同桌,你说,这代表什么?”几天后的放学路上,威特又一次问我。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问他,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我幽幽的说,微浓的夜色掩盖了她的神情,快到十月了,白天的时间在缩短,夜晚的时间则点点增长,晚自习增加了一节之后,放学的时候,夜色已经为整个城市涂上了朦胧的色彩。
“我会问的,不过现在可不行。” 威特偏头想了想说,“我怎么也是女生,这种事,没有道理让女生先开口的吧。”
我绊了一下,踉跄了几步,一边威特早伸手挽住了她,半玩笑的说:“我是说我去问,又没叫你替我去问,你怎么就激动成这样?”
“哪有激动,什么话一到你嘴里就变味了,小心吓跑人家。”我强打精神,开了句玩笑,引得威特大笑着在身后追逐她,她很少这样在夜色中奔跑,不过这一刻,她却真的很想离开威特,越远越好。
南瓜有女朋友是一回事,他和威特有任何的牵扯,则是另外一回事。
我实在分辨不清这两回事究竟有什么不同,只是,在她的心里,却真的是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