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没错。”黄说道,“之所以没有一开始就杀了你们,是因为我无论如何都想让你们见证一下奇迹。这个奇迹将引起世界的变革,没人见证的话,我会很寂寞的。所以常才向我妥协,同意让你们体会一下精彩的绝望。”
“哼。”殷戈治吭了一声,脸上的不屑表情丝毫不做掩饰,“说白了,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而已。”
黄站在了殷戈治面前,他抚摸着殷戈治的脑袋,丝毫不理会后者的心情,他笑道:“喂,常,这家伙在害怕。”
殷戈治确实在害怕着,无论装得多么的镇定,身体还是不可控制地在颤抖着。他瞪向殷亥,这一刻,他对父亲的厌恶无限放大。在此之前,身体被绑住动不了,嘴巴被封住说不出话来,他不住地挣扎着,想尽了办法对殷亥进行暗示。
他们本来是有脱身的机会的,殷戈治知道,父亲由于做了太多遭人憎恨之事,所以为了以防被人报复,通常都有所准备;殷亥身上藏着刀具,是万一被人绑住也尚有有余力割断绳子脱身的藏身刀具,在关键时候还能用来偷袭反抗。
但是,就因为一时间的贪婪,让殷亥产生了与对方合作的愚蠢想法,失去了逃生的良机。
“太迟了。”殷戈治已经预想到了会发生什么事,他低声嘟囔着,“为什么,总是无视我。”
果不出殷戈治所料,失去理智的殷亥突然跳了起来。绑住他的绳子早已被割断,只是一直处于假缚状态而已。
殷亥飞速地从黄身边掠过,他看得出来,两个罪犯之中,常仁的身体素质明显比黄弱了很多。
黄还依然保持着抚摸殷戈治脑袋的动作,可是,他的漆黑色的瞳孔已是斜视的状态了。
在与黄擦身而过的瞬间,殷亥与黄四目相对,前者的心脏咯噔了一下,几乎都要窒息了。
黄一点都不像反应不过来的样子,他那轻蔑的眼神,残虐的微笑,以及无所谓的态度无一不在诉说着结果。
殷亥突兀地停了下来,他保持着冲刺的姿势冻结在原地,算上递出的小刀,他距离常仁也还有两米远。这两米的距离,让他仿若坠入了地狱。
他浑圆的眼睛直直瞪视着两米远的地方,黑洞洞的枪口正指着他。
“我们有两把手枪。”常仁说道,“因为一些原因,损坏了一把,剩下一把手枪在我这里。”
殷亥不住地吞咽着唾沫,冷汗浸湿了全身,死亡,离他就只有两米的距离。在这一刻,似乎连呼吸都变得奢侈。
“不要……”殷亥开始语无伦次起来,“多少钱?多少钱都可以……”
他听到背后的走步声,那声音虽然轻盈,却依然压着他喘不过气来。被手枪指着,别说转身确认让他不愉快的走路声了,就连动一下手指的胆量都已经丧失殆尽。
一只手从殷亥背后伸出,小刀被拿走。
黄把玩着这把小刀,锋利又小巧,他笑嘻嘻说道:“正好,我需要一把手术刀。没有手术刀的我,一直都杀不了人。谢谢,你的手术刀。”
黄莫名其妙地道了一声谢,就自顾在旁边把玩着被他视作手术刀的小刀。
常仁收回了手枪,他失望地说道:“为什么停下?因为被枪指着?可笑,不愧是你,就连最后一刻都抱着侥幸的念头。你应该无视我的枪,冲过来跟我同归于尽才有意思。”
殷亥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地上,听到常仁话似乎想到什么,希望又在他心中绽放光芒:“你说没错,就是同归于尽。你以为你们逃得了吗,这里离警察局很近。非但如此,这里的保安可是携带枪械的,只要这里一叫,他们会立刻赶过来的!你们插翅难逃。”
“那么,你就叫吧。”纵容般的,更仿佛是期待般的,常仁保持着令人琢磨不清的微笑,一点阻止的打算都没有。
殷亥几次张了张口,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啊啊”声,叫不出来。
看着殷亥的样子,常仁像是听到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他坐在沙发上拍着沙发背,不住地哈哈大笑:“黄,黄!你看,他实在太悲哀了。到现在竟然还抱着侥幸的心理。”
“因为他知道,在他叫的那一刻,就是他的死期。”黄头也不回地迎合了一句。
所以叫不出来,怎样都不想死,因为还没活够,还没享受够,绝对不想死,不要死,但是死定了的——这个绝望。
“……求你了,不要杀我。”
殷亥已经失去了一切尊严。他脸上布满了恐惧的汗水,他的面容因为恐惧变得仿佛是迟暮的老人。他似乎听到哭泣声,是妻子和保姆的低声哭泣,他想,她们是现在才开始哭泣,还是,一开始就已经在哭泣了?她们也与他一样,不敢叫唤。
应该是玩够了小刀吧,黄终于开始想实际操作,他一步步走向殷亥。殷亥一点点地挪动着要远离黄,口中喃喃着听不清的话语。
“慢着。”
出自常仁的声音,这个时候对殷亥来说,就像天使一般。
“干什么阻止我,常?”
“高兴吧,机会的话还是有的,你所期待的侥幸来了。如你们所见,世界终将变革,我们需要成员。但是,名额只有一个。”常仁歪斜着头望向殷亥,“我这么说你明白吗?名额只有一个。你们之中,只能有一个加入我们。”
世界在崩坏,脑中的山岳在坍塌。人世间悲惨的败北者、背德者,殷戈治发觉自己即将成为这样的见不得人的人——
父亲的额头冒出了青筋,父亲的眼睛布满了血丝,父亲的双手搭在了母亲的脖子上……母亲失去了意识。
如果说失去了意识的同时还睁着双眼,也未免太奇葩太搞笑了。可是殷戈治就是笑不出来。
那只恶魔,只是一时兴起的随便一席话,就将人拉入了地狱,那是多么愚蠢的人。
“多么愚蠢的人。”殷戈治喃喃着。父亲的手还停留在母亲的脖子上,父亲的血瞳转向了自己。然后,被绑住了的自己毫无反抗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