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的一切在那儿都有:鲸鱼皮搓成的缆绳,独角鲸的獠牙,莱茵地区的玻璃制品和弗里斯兰的服装,以及根据最新的东方款式做成的灯笼裤。有盐、沥青和鸭绒、铁栅、梳子、武器、饰物和磨刀石,也有从英国寺院抢来的战利品,总之:一个中世纪非常吸引人的商品世界。
海塔布的发现是考古学上的幸事。在8世纪中期被敌人侵略摧毁后,这个“世界贸易广场”没再被重建。后来,人们聚居区搬迁到施莱湾的另一边,即今日石勒苏益格所在地。随后长出来的荒草埋葬了一个城市的遗迹,它可以说是“从溢满生机”的城市变成废墟——现在是考古学家的宝库。
来海底的考古发现
为什么海塔布成为了一次血腥袭击的牺牲品?这个城市的衰落与维京人时代的结束有关吗?为什么勇敢的北欧人在这个时期从历史舞台上消失了?我们带着这些疑问在石勒苏益格军港登上了考察船“瑞特法尔”。
在考古学家克拉姆的领导下,“瑞特法尔”两周来巡弋在海塔布前面的施莱湾水面上。行动的目标:详细地考察研究历史上的海防工事的情况和地貌。借助声纳技术,可以清楚“拍摄”到海底的细节情况,就连在施莱湾水浑浊的、潜水员伸手不见五指的地点也如此。
这是清晨,太阳似乎正是好脾气的时候,一阵东北向的大风使施莱湾变成摇动着的金色地毯。四周都是陆地的气息,肥沃土地的味道与近海的淡淡的盐香混合起来。人们可以眺望到很远的地方,目光不会受到任何阻碍,而在地平线的后面,海天一线的地方,蓝中杂金,闪闪发光。
那是希望的远方?这片陆地,维京人的故乡,使人对地平线后面是什么感到好奇。远处的清朗的天色散发出魅力,水流不停地流出去,汇入大海,似乎要求人们去征服远方的海岸。水连接起整个世界。毫无疑问:维京人必定感受到了这片风景的暗示,陆地和海洋共同召唤他们踏上冒险的路途。
“各就各位”,从控制室传出一声叫喊。对施莱湾水底的勘探开始。计算机提供了确切的水下照片。这是些测量精确的数据。海塔布的1000岁的海防工事遗迹非常清晰可见。木桩的残余物紧紧地相互挨在一起。
11世纪中叶,侵略者必定突破了这儿的某个地方,紧跟着把这个繁荣的城市付之一炬。但谁是侵略者,而且他们是怎样成功地突破这个防御工事的好斗的勇士,而且也是有艺术品味的手工艺者,能够制作出精美的金
这次袭击最重要的证物之一存放在海塔布博物馆:一条10多米长的战船,人们在内港的水底发现了它,并在1979年打捞出来。考古学家们立刻注意到这个古代战船残骸的一个特异之处:左上部的船棱有一个明显的烧过的痕迹,结论是袭击者使用了狡猾的战略。显然,他们把抢来的船用作“纵火者”:他们在船上堆上千草和木头,点上火并让它驶向木栅栏。一个简单的、打破人们聚居地的坚固的外防工事的方法。一只燃烧的特洛伊木马。
潜水员在泥水中盲目地摸到而不是看着地找到一根木桩的部分,在甲板上众人的帮助把它举出水面。此类发现对考古学家来说有很高价值。根据一般树干上都能看见的年轮,他们能判断木头的确切年龄。
下面是海塔布的编年史:城市相当缓慢的起步始于8世纪中叶,位于北海和波罗的海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和欧洲之间的理想位置,显然使它很快地从一个小村庄发展成为“繁荣的市镇”,来自世界各地的商品在这儿交易。北方的传教士安斯嘎甚至从丹麦国王那儿得到一项使命,在海塔布建造一所教堂。而自948年起,这个重要的城市多次被宣布为主教教区首邑。相应地,这颗“北方的明珠”——丹麦国王有时甚至驻足于此——必须得到保卫。10世纪下半叶,出现了半圆形的防御工事,它由高达11米的木桩组成,保护着城市。水中大量的木头防御工事挡住了来自海上的侵略者。
只是这种坚固的中世纪防御设备在11世纪中期已不再能抵抗装备精良的攻击者。显然——对木头的调查研究如此表明——出现过两次大的进攻浪潮,它最终摧毁了这个有影响的贸易广场。然而谁是侵略者?谁能接手这个维京人统治的中心?
兄弟阋于墙
答案既启发人,又令人吃惊。维京人本身是11世纪中叶一举攻破这座城市的人。挪威维京人在他们的国王“冷酷的”哈拉尔带领下,从海上过来并突破城市的防御工事。他们极其野蛮地使这个贸易中心变成了一堆断壁颓垣,以至16年后,到处抢劫的斯拉夫人能在这儿休息。海塔布从此再也没有重建。
北欧人相互争斗并非特殊的历史事件。早在维京时代早期就有无穷无尽的帮派战争,而攻击者也乐意拿走每一份到手的战利品,不管它来自法兰克人还是邻居之手。拓展和发现疆土时代的出现是由于不断的纷争造成的。寻找新世界的人通常是不得不离开家乡的罪犯。他们独来独往的习惯,团体中的问题,激烈的竞争是大肆扩张的原因。
但在海塔布发生的事不仅是竞争对手间的战斗。大规模的是来自针对自己同族兄弟的战争和征眼,以前在“旧”维京时代不存在。拥有具有竞争性的掌权者的北欧民族国家的突出特点是针对自己约兄弟,促使这种内战不断发生。从维京人中产生了丹麦人、挪威人、瑞典人、英国人、德国人、法国人,他们相互威胁。
这是一块70米长的亚麻布,半米宽。用羊毛秀着数百种图案,与其说是一块“地毯”,不如说是—件巨大的起绒粗呢装饰挂毯。我们现在站在法国诺曼底地区巴约的博物馆里。在我们面前伸手可及的地方,却被一堵玻璃墙隔断并妥善保护着的,是那块著名的“地毯。”
在这块“11世纪的滑稽挂毯”上,维京时代最血腥的兄弟之战的准备和持续过程被极其详细地展现在眼前:在英格兰南部的黑斯廷斯的大血战。在这场战争中,韦塞克斯的哈拉尔和诺曼底亲王威廉为英国王冠而战。这场战争是场独一无二的血腥大屠杀,“整整一代北欧贵族和最强悍的男人在其中失去生命”,正如一位编年史学家后来说的。
维京人领袖罗洛的后代威廉直到今天在历史教科书中仍被称为“征服者”,这一称谓预示着战争的结局。哈拉尔的国王梦熄灭在对手的箭雨中,这场战争被非常真实地反映在巴约“地毯”上。
谁、为什么和什么时候完成了这项巨大的、耗神费心的工作?这个问题一直都在争论不休。这样的猜测也许有一点道理,即威廉之妻玛蒂尔德是制作者,她和宫女们一起用这样的方式,忠心地大肆夸耀她常胜的丈夫的作为。
因此这个复杂的黑斯廷斯战役的图画报道尽管是形像和真实的,但也是被美化了的宣传。“英国人逃跑了”,刺绣在上面的结尾文字简明扼要地说。“地毯”却隐瞒了威廉的征服之战还继续带来持续5年之久的浩劫,并作为“对北方的蹂躏”而被载入历史教科书。还被隐瞒的事实是,韦克塞斯的哈拉尔有正当理由继承英国王位。英格兰国王爱德华死前最后允诺把王冠传给他,就像曾把王冠许给他的竞争对手威廉一样。特别被隐瞒的事实是,诺曼人威廉拥有一片土地,它由于维京人数十年的入侵,早已成为北欧人的大“帝国”的一部分。而英格兰的统治者由那些北欧征服者他们数百年前已攻人过这片土地——的后代组成。更糟的是,为了保住英国王冠,哈拉尔在黑斯廷斯战役不久前不得不在不列颠岛的北部击退挪威国王的血腥偷袭。到处都埋伏着富有进攻性的维京人。
因此,争夺英格兰的战役可以说是维京人之间的战争。但随着形势的发展,维京时代走向结束,在这个时期,异教的大团结的北方民族教基督教的欧洲学会了恐惧。维京海盗船突然出现在地平线处,像被从地狱中遣出似的,使整个气氛变得阴森,然后把整条海岸线洗掠一空,这个时代也过去了。在北欧冬天的黑暗中,在世界的尽头,被神秘的神与魔,如魔鬼、雷神或海神,同时保护着和威胁着、与世隔绝的孤独生活也过去了。
他也许是爱尔兰最重要的诗人之一,这位斯诺瑞·斯图尔鲁森。当他于13世纪从他的前辈艾吉尔处听到并记下冰岛和格陵兰传说时,他写下四行表达维京时代整个感觉的诗。其中有一种诗意的反差,它描绘了这样一个时代,当其时,生与死仅在一线之间,当其时,死之女神赫尔与人们一起坐在温暖的火堆旁——威胁与安抚同为一体。“死亡是一切,就在这时,赫尔站在高高的空中等待着。
生命消逝,我必须告别,当死亡来时。
但不是在痛苦与悲哀中,而是带着丰富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