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外域
“这，这，这就是光明与秩序之龙？”李察看着眼前的景象，惊讶得开始口吃。
“正是。”圣马丁说着，一脸幸福地抚摸着脚下那条外形古怪的爬虫的头，后者则亲昵地在圣马丁身上蹭了蹭，依恋之情暴露无遗。
圣马丁口中的所谓“光明与秩序之龙”，就是它了，一条身长不足半米、散发着淡淡天界光辉的侏儒龙。
“这东西能算是龙吗？”李察简直要叫了起来，“分明是一条小爬虫！”
“它确实是龙，”圣马丁面带微笑，“它本名格里高利，是我新近收养的宠物，至于光明与秩序之龙，是我给它取的昵称。”
“宠物……”李察彻底无语了。
“它很可爱，不是吗？”圣马丁看着李察，脸上带着期待的神情。
“好吧，它确实很……”李察无语地看着那条宠物龙，沉默好久，叹了口气，“我还以为它会是如永恒与时光之龙那般的存在。”
“那头老龙，其实不是龙，而是时光洪流的管理者，”圣马丁一脸严肃，“确切地说，是古往今来无数生命以意识碎片的形式汇入时光洪流，然后在其中相互融合，最后诞生出的一个压倒性的强大意志，它之所以自称为龙，是据此比喻时光的单向流动和不可逆转。”
“果然是这样吗？”李察沉吟，一切和他预想的一样。天界的光之力量对时光之力有压制作用，圣马丁能够了解得这么详细也并不意外。
“时光老龙诞生于时光洪流，本身就是时光洪流的利益代言人。”圣马丁说，“为了充实时光洪流世界的财富和力量，它便开启了与现实世界中各个位面的贸易，从中获利。”
“你是说——”
“献祭。”圣马丁一阵见血地指出，“每次献祭，本质上都是现实位面世界与时光洪流的物资交易过程，在这过程中，献祭者付出的实际上要超过所获回报，差额部分，都是被那头老龙给抽税了——就跟你在诺兰德搞的那个积分兑换系统类似。”
李察默然，当初无面设计出这个积分系统时，他就明显感觉和龙殿献祭很像，现在，无面的真实身份早已水落石出，与之一同揭开的，自然也包括了龙殿献祭的实质——在时光洪流中混上三千年后，什么潜规则都会摸个门儿清吧？
往事又一次牵痛心底，李察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要过分依赖那头老龙的力量。”圣马丁说，“那家伙是个精明的商人，与它交易越多，你损失就越大，最终还会被它绑死。即使受到眷顾，获得各种称号，乃至成为神眷者，本质上也是中了圈套——额外的神恩只是个诱饵，它意味着高利贷陷阱，许多年后回头再看的话，会赫然发现，那‘眷顾’只是灾难的开始。”
李察沉默不语，他知道，这个圣马丁说的话虽然偏激了点，本质上却都没有错。老龙是个极端精明的主儿，享受它的特殊眷顾，也就意味着失去了与生俱来的自由。梵琳、流砂两代神眷者已经用她们毕生经历证明，跟老龙打交道绝对占不到便宜，而欠老龙的债更是绝对划不来的，预支神恩的结果，是终有一天会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欠得太多，再也还不起了，于是，她们只好赔上了自己，让自己融入时光洪流。
——过分依赖老龙的结果，是永远失去自我。
“我要走了，”李察忽然心生厌倦，“我想离开时光与秩序的世界，找一个没有那头老龙的地方，安静一会儿。”
“你不想救回美丽的流砂小姐了吗？”圣马丁忽然问道，语气中带着魔鬼般的诱惑。
“你有办法？”李察问，其实见识过圣马丁的真实实力后，他对后者并不抱多少期望，光之力确实能够克制时空之力，但那也是在同等级前提之下才能实现的，圣马丁如今的实力根本不是那头老龙的对手。
如果是天界的光明与秩序之龙的话，或许还行。
但是，天界并没有那头龙，至少，肯定不会是眼前这头。
“我可以试试。”圣马丁说。
“试？”李察笑了，老龙的玩笑岂能随便开，他再次看了那头侏儒龙一眼，起身离开。
“不再追究我打破晶板的事了？”时空门关闭前，背后传来圣马丁挑衅的声音。
“算你欠我一个人情。”李察头也不回，拉开了时空门，径直传送而去。
与此同时，天界传递着一阵阵晦涩的震动，浮士德载着一众强者离开了天界。
李察离开许久之后，圣马丁和他的宠物还是保持着最后那一刻的姿势，一动不动。
“这样做，好吗？”圣马丁终于动了，他有些吃力地问道。
“被轻视，总比无端挑起战祸好。”那头侏儒龙居然说话了，与此同时，它的身体迅速扩大，光芒也随之增强，越涨越大，几乎没有极限，转眼间，居然化作一条目不可视的万米巨龙！那光芒，甚至点燃了天界的底层规则，以至于整个天界都开始瑟瑟颤抖、在它面前谦卑地匍伏！
这，才是光明与秩序之龙的真身！
“您有如此威能，为何不在圣战中助我一臂之力？”面对现出真身的天界之龙，圣马丁一脸虔诚，但他的语气中显然带着不解和埋怨，“我差点被普朗克消灭！”
“圣战只属于信徒，”天界之龙语调森然，“我作为旁观者，不能参与其中。”
“若是我战败被杀了呢？”圣马丁问。
“如果你死了，”天界之龙语气中没有一丝波动，“那我就必须再寻找下一任神嘱者，重新尝试复苏计划。”
圣马丁愕然，随即叹了口气：“我还一直以为，您的光辉无处不在。”
“神不是万能的。”天界之龙说，“即使是诸神的光辉，也会有极限，三界诸神各司其职，诸神光辉交织之处生出森罗万象，那里是诸神的阴影，亦是凡俗的乐土。”
圣马丁若有所思。
由天界而出，没过多久即步入了所谓“外域”。在诺兰德语中，这是对永恒与时光之龙势力范围之外区域的统称，按照通常的理解，是混沌规则占据绝对优势的地方。但李察今天到来后，却发现这里其实是光与暗交锋之地，所谓混沌不过是两种力量僵持导致的假象。
世界暗面的力量扩散至此，受到光之力的挑衅，已经化形为紫色气雾；同样，天界的力量辐射至此，也受到暗之力的排挤，压缩成了固化的晶体。物以类聚，化形后的混沌之力凝缩为混沌之河，固化的光之晶体则聚合为秩序晶河。就这样，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在此形成了泾渭分明的两大阵营，展开了亿万年的拉锯战。这是个用任何语言都无法形容其辽阔的战场，这里的战况是如此的惨烈，破坏性是如此之大，以至于难以形成任何稳定的时空结构，作为第三方势力的时空之力根本无从立足。每一瞬间，这里都有无数的位面生生灭灭，每一瞬间，这里都有无数的智慧生物生生死死，这里，是另一个级别的永恒血战战场，参与者不仅是各种智慧生物，还有站在它们身后的两大世界底层规则。
光与暗，世界的左手和右手，就在这里死战不休。
光与暗在此相互湮灭，但是附带在光之力上的狂暴能量，以及附加在暗之力上的混沌特质，能够幸存下来，于是，混沌与狂暴能量成为这里的绝对主宰，在这里任何存在都朝不保夕，一切都无常。强者们来到这里后，即使侥幸不死，也会在生活了一段时间后，潜移默化地，心智随之变得狂暴不安、从内心深处本能地渴望着极端的混乱和无序，对任何有形而稳定的存在都难以忍耐、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就像浊流和无定女皇那样。
想到这里，李察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心中忽然生出一丝对那两个人的同情。
失神只是刹那间的事，李察释放感知，发现这里距离天界并不远——这很正常，光之力弱于暗之力，在角力中落于下风，这片永恒战场自然会距离天界很近。
在李察的感知中，此处距离世界暗面却还有很远的距离。
至于作为世界第三极点的时光洪流，则根本感知不到——这里是专属于光之力和暗之力的角斗场，永恒与时光之龙的爪子完全伸过不来。
神不是万能的，即使是代表世界极点规则的老龙，也有办不到的事情。
“你不想救回美丽的流砂小姐了吗？”李察心中忽然响起圣马丁那句魔鬼般的话，赫然呆住。
偌大的浮士德在外域虚空中静静悬停，等候王的指令。
浮士德上，李察的智慧天赋在急速运转。
那老龙不是万能的，所以，它也是有求于别人的，只要代价足够，就能够打动它，甚至迫使它作出让步！
手腕的空间装备里传来一阵奇异的波动，像是堕落凡间的天使在祈求着什么。李察心中一动，忽然想起来，那里面藏着普朗克之刃，此次天界圣战的战利品。
他忽然有了主意。
“马上返回诺兰德！”他向浮士德发出了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