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阿伦预料的那样,第二舰队司令部很快就回复了他的请求,说最高统帅部已经批准阿伦去见矩阵,等飞船回到母星世界后,他随时可以去参观,届时,光驱号还会派人前去迎接。
当初阿星舰长遇难的地方,24万个三体时后,阿伦又要故地重游了。
冥冥中,阿伦感觉前舰长阿星的灵魂已经依附到自己身上,那份治愈阿星舰长的希望,那份支持他成为新舰长的责任感,好像忽然沉重了许多,也真实了许多。
三体第288纪元263270时(地球威慑纪元57年7月1日)光驱号船坞登陆舱
“我是16节号试验飞船的舰长阿伦,我来参观矩阵二号,”走出太空穿梭机,阿伦向迎接者展示了自己的通行证,“这是最高统帅部的授权。”
16节号飞船刚回到母星世界,还没停泊,统帅部就派太空运输机送来了通行证,心急的阿伦在拿到通行证后的第一时间就匆匆赶赴矩阵二号的邀约。他将舰长职责委托给了两位副舰长,嘱咐他们将16节号飞船按原计划开往伴星太空港泊位,自己则离舰,乘小型太空穿梭机直奔光驱号船坞,
来迎接阿伦的是光驱号的总工程师何及其副官peter,和离开前相比,peter已经明显衰老,但是何不一样,24万个三体时的时光并未磨去他的锐气和棱角,如今何的思维波依旧神采奕奕,一如当年:“欢迎您!阿伦舰长,矩阵二号已经等你很久了,请随我来吧。”
何说完,转身向背后的墙壁发出一串思维波指令,那扇原本闪耀着异样绚烂光辉的墙壁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很大的黑色斑块,那斑块凝固不动,似乎具有某种独特的物质实在感,阿伦细看之下,发现那竟然是一个缺口!从缺口向里望去,只见一片深邃暗淡的空间——通向矩阵二号的大门打开了。
“这里面就是矩阵二号的所在,请随我来吧。”何说完,迈步走进缺口里。阿伦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进去了,何的副官peter最后进去,那黑色的缺口随后自动消失,放佛从未出现过。
里面光线很暗,重力场也极其微弱,这一切都跟外面差别巨大,阿伦没适应过来,一个不留神,飘了起来,peter一把拉住他:“当心,这里没有自转离心力,进来后记得开启随身的力场推进器。”
“随身力场推进器?”阿伦不解地问。
“就是通行证上的那个小圆块。”peter解释道。
阿伦这才想起来通行证上嵌有个纽扣大小的圆块物体,证件上说那是参观光驱二号必备的力场推进器,于是,他取下那东西,交给peter,向他请教用法。
“这是个迷你版的力场引擎。”peter把“纽扣”贴在了阿伦身上,说,“借助它,我们可以在不扰动周围环境的情况下自由移动。”
“这么小,能管用吗?”阿伦有些不敢相信,“力场引擎已经能做得这么小了吗?”
peter淡淡地说:“这只是普通型号,还不是最小的,你们出发后,母星世界的科技一直在进步。”
“那,现在最小的,能有多小?”阿伦好奇地问。
“母星世界现在使用的尺寸最小的力场引擎,是没有物质实体的。”peter说。
“没有——物质实体?”阿伦很费力地理解着,“那它是什么?”
peter说:“舰长,你们16节号刚刚完成深空试验任务,因为时间休眠的缘故,现在母星世界有许多你们无法理解的东西,这种光速飞行所导致的技术代沟是无法跨越的,只能慢慢适应,所以,暂时先不要忙着去理解,只要知道怎么用就行了。”
“……。那这个纽扣,它怎么用?”
“很简单,直接使用思维波就能驱使它。”
“直接用思维波驱动?信息接收端口在哪?”阿伦越发感觉难以置信。
“已经和动力单元、控制单元一起,全都集成在那粒纽扣里了,您只要对着它发射集束波就行,”阿伦边说边示范,做了个转身动作,“很简单,试试看。”
阿伦疑惑着从贴纽扣的部位发出指令思维波,果然,纽扣接收到后,马上开始调整阿伦的漂浮。但奇怪的是,这过程中,阿伦感觉不到有任何受力迹象,贴纽扣的部位也没有任何压迫感和牵拉感,看来,这粒小小的纽扣是同时驱动一个特定范围内的所有物质体,这才没有受力感。
阿伦突然联想到了一个概念——“同步驱动”,这,也许就是所谓力场引擎的特性吧?
“真是科技的奇迹啊!”阿伦感叹道。
插曲7:《文明的接触》节选:“上帝之手”——力场引擎
“力场”一词能广为人知,得益于一部科幻动画片。但在一开始,包括那部动画片的导演在内,所有人都相信,“力场”只能是一个科幻概念,不可能存在于现实世界。因为按照当时的物理学理论,“力”和“场”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科学的发展是一个由粗浅到深奥的过程。为了解释物质间的相互作用,从牛顿的苹果开始,科学家们先是提出了“力作用”概念,即机械力,由此发展出经典力学体系;后来随着科学研究的发展,又提出“场作用”概念,建立了包括电磁场、引力场等在内的统一场理论。
通常说来,“力”是直观、矢量、精确的;而“场”是抽象、弥散、混沌的。两者的这种差异,实质上反映了人类认识自然深度的不同,“场”是对“力”的发展和深化,自从“场”概念确立后,原先牛顿时代的“力”概念也就被赋予了更丰富的内涵。
由“力”到“场”,这是人类物理学的一个跨越式发展。
但随着科学研究的深入,理论物理学的研究似乎出现了某种“退化”迹象:“力”和“场”的概念界限越来越模糊,开始混淆,甚至颠倒。科学家们渐渐发现,在一些特定物理条件下,“场”会发生扭曲变形,只要控制得当,“场”本身甚至会“凝固”为一个尺寸大小和位置都固定不变的具象存在!也就是说,原先无形无疆的“场作用”,其实可以收缩成一个只存在于特定空间区域的“力作用”,就如同一只看不见的“手”。
科学家们为这种高度畸形的特定作用场取了个形象的名字——“力场”,尽管这个名字有些不伦不类,但它所代表的含义却是超乎想象的恐怖。
理论是技术的基础,以人类文明为例,“力”概念与“场”概念之间的科技差距,反映到军事实力上,就是机械步枪与洲际核导弹的差距。那么,“场”与“力场”的差异,又会是怎样的悬殊呢?“力场”这只看不见的“手”,会具有怎样不可思议的特性?
科学家当时并未能预见这只“手”的可怕,因为实验室里的研究很粗浅,一切都还仅仅停留在理论和假象的阶段。
地球人第一次在现实中见识这只“手”的威力,是末日战役。
那次大屠杀中,水滴魔鬼最让地球人绝望的,不是它太阳光环般的加速方式,也不是它强相互作用力材料的外壳,而是它那凌厉的锐角转向。如果说前两者多少还带着些未知事物的神秘感、还能让地球人的思想观念有所缓冲的话,那么,最后这个完全无视物理学基本原理的零惯性转向,则是直接向地球人理性堡垒最坚固的墙面上开了一炮、将其炸得粉碎。前两者只是毁灭了地球人的舰队、毁灭了傲慢,但最后这一个,却摧毁了整个地球科学体系的基石,它带来的精神打击远远超越其物质杀伤力,以至于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内,所有地球人的灵魂都只能站在自己科学大厦的废墟上瑟瑟发抖,再也没有重拾理性的勇气。
对一只猪来说,三体人那颗水滴,跟一把普通的屠刀并没有什么差异——同样都是死。
但对于长久以来一直以万物灵长自居的地球人来说,水滴带来的是双重死亡,在肉体死亡之前,精神先要经历一次漫长而痛苦的崩溃过程,他们都是先退回猪的状态,然后默默等待死的解脱。
许多年以后,一位神父说,假如人类真有原罪,那么,水滴就是上帝对原罪的惩罚——“诛心之刑,无以为加”。对文明人类而言,这已经是最重的惩罚了。
直到很久以后,地球人才知道,水滴的锐角转向并没有违背惯性定律。
按照爱因斯坦的广义相对论,惯性的存在,不是因为“以太”,而是因为质量本身。物体运动时的惯性坐标系,是由宇宙间的物质分布决定的,而所谓“以太”(或“惯性场”)实际上就是宇宙间所有引力场的综合体。引力场源于质量,又作用于质量,引力效应与质量是一对孪生兄弟,凡是有质量的物体,都必然要受到引力规律的约束、并呈现出惯性运动的特征,这是宇宙间物质运动的铁律。
水滴当然也不能例外。
它那种“零惯性转向”,其实只是个假象。问题的关键,在于其内部那12台力场扭矩引擎,水滴转向时,它们通过集体协动,以扭矩力场的方式,瞬间修改了水滴周围局部空间的惯性场坐标系,使其由原先的平滑状态,畸变成一个锐利的折角形态。这种极度畸形的局部惯性系在宇观尺度上看来,就像平静水面上突然跃起的激波水柱一样,不可避免地要恢复成原先的平滑状态,在强大扭矩力场的作用下,它也只能维持短短的几十毫秒。但这几十毫秒对于高速飞行中的水滴来说已经足够了,因为它尺寸很小,扭矩转向只需几个微秒就可以完成。转向的一瞬间,水滴依旧是在自己那个小小的惯性坐标系里做直线运动,但因为那个惯性系已经发生畸变,在外部的宇观惯性参照系看来,水滴动量方向就是在刹那间发生了剧变,呈现出那不可思议的“零惯性锐角转向”。
也就是说,水滴能实现超高速锐角转向,是因为它把自己的“惯性场”改成了“力场”的形式,那犀利的锐角,其实是惯性场的变形。
“场”概念与“力场”概念的差距,就是地球联合舰队与水滴之间的差距。
毁灭你,与你何干?
现实就是这样残酷,尽管末日战役已经过去很久,尽管真相已经渐渐浮出水面,水滴压倒性的技术优势所带给人们的那段精神创痛,却依旧清晰,那宛如神迹般的锐角转向,那肆无忌惮的技术炫耀,编织成地球人在黑暗森林噩梦里永远无法挣脱的绞索。
人们清晰地记着,末日一役,水滴的轨迹如同上帝笔尖在宇宙草稿纸上的疯狂勾画。
于是,牵引水滴转向的那12台扭矩力场引擎,就被后人敬畏地称为“上帝之手”。
“呵呵,这种迷你版的力场引擎,是个很有意思的小东西。”peter说,“在弱重力环境下,只要你发出指令,它就可以自动找到一个着力点,然后送你到想去的地方,用在这里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阿伦一边熟悉着“纽扣”的使用,一边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奇怪,这里面的引力场为什么弄得这么弱呢?难道是为了避免矩阵二号受到干扰?”
“正是这样,”peter说,“矩阵二号的物质载体对重力效应很敏感,所以,我们在母星附近选择了这个引力场最弱的地点。”
听到“引力场最弱的地点”时,阿伦的思维波不安地闪了一下:“难道这里是——母星与伴星的那个引力平衡点?”
“是的。”peter说。
“天啊!”阿伦大吃一惊,他来时因为匆忙,并未注意到光驱号船坞的轨道位置,现在知道了,心底涌起一阵恐慌,思维波开始蓝移,“那,矩阵它——-”
“放心吧,”peter说,“原先的矩阵升级为矩阵二号后,因为采用了多元制衡的逻辑架构,暴走就一去不复返了,它现在是安全的。”
阿伦的思维波无规律地闪烁着,他在努力让自己接受现在的这一切。
“停在这个位置,除了能省去不停轨道调整的麻烦外,还有策略方面的考虑。”peter接着说。
“策略?”阿伦听到这个词,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的惊讶:——什么时候三体人都开始研究策略了?
“对,策略。”peter说,“这是我们驯服矩阵二号、让它忠实地为三体文明服务的必要手段。”
“啊?”阿伦越听越糊涂了,“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事情是这样的——”peter刚要开始解释,前方的何就发来了集束思维波:“你们还要让我等多久?赶紧跟上来!”
“呵呵,头儿还是那么火爆。”peter笑笑,开始向前飘行,“那么,阿伦舰长,我以后再向你解释好了,我们先去看矩阵二号吧,我敢说,它的存在形态定会让你大吃一惊的。”
阿伦也无奈地笑笑,然后,操纵纽扣,和peter一起向着何所在的位置飞去。
“到这里停下就行,再往前就撞到矩阵了。”当peter和阿伦飞近后,何说,然后指指前方不远处,“注意看,这里有一层神奇的物质。”
“什么东西?”阿伦问,何没有回答,阿伦只好询问身旁的peter。
peter笑呵呵地说:“矩阵二号的自我层。”
“啊!”阿伦惊讶道,“已经到了自我层?”
矩阵二号那神秘的自我层究竟是怎样的物质载体,答案就在眼前吗?阿伦努力聚焦视线、向着何所指的方向望去,依稀可见那里不停流动着昏暗的光芒。细看之下,那流动的昏暗光芒其实是一大片不停变化着的复杂花纹,花纹向四周无限扩展,眼前这片因为距离较近,所以看得清楚些。盯着看了会儿,阿伦发现那花纹呈平面流体状态,厚度极薄,它们本身并不发光,是靠折射后面透来的微弱光线来显出形态,远望时宛若雾气,仔细端详后,阿伦终于认出了,那是
——水膜!
矩阵二号的自我层,居然是一层水膜!
“这——这是一层——水膜?”阿伦的思维波不停闪烁着,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对!矩阵二号的自我层,其实是一张巨大的水膜。”何发出金黄色的思维波,“确切地说,是一个由非极性水分子形成的微张力非连续球面水膜,所以具备极高的灵敏度!”
“这——这样也行?”阿伦的思维波是浓浓的绿色。
何似乎不愿意回答,给peter发来一束思维波:“你来向他解释吧!”
peter于是开始耐心解说:“哦,阿伦舰长,这层微张力非连续球面水膜的灵敏度和可塑度都极为优秀,所以能够满足矩阵二号的需求,而且,”peter语气一转,“这恐怕是唯一可行的方案了。”
“这---水膜,还是唯一可行的方案?”阿伦一时适应不过来那个拗口的概念,“为什么?”
peter说:“本来您有权利了解这些,可是解释起来会很麻烦,舰长,您来之前查阅矩阵二号的设计原理了吗?那样我解释起来就省事多了。”
“哦,是三元制衡原理吧,”阿伦说,他回忆起那本电子书上的内容,“我已经知道了本我层和超我层的物质载体,就差这个自我层了。”
“这样就好办多了,”peter说,“我长话短说吧,要在矩阵设计上真切模拟“自我“人格的作用,这层功能单元必须要能协调“本我“和“超我“的冲突,也就是说,它必须能同时响应“本我“层的光压和“超我“层的智子扰动,还要能逆向反馈这两种作用,这里面的难度可想而知。我们苦苦搜寻物质载体无果,差点儿要放弃建造这个超级智慧,结果,来自地球世界的一句话给了我们灵感。”
“哪句话?”
“那是地球世界一个古代人说过的——“智者乐水“,”阿伦说,“就是这句话,让我们绝处逢生。正像那位古人说的那样,水是无定形的,具有极强的可塑性,如果做成这样的巨型水膜的话,就会呈现出极高的灵敏度,同时还能具备混沌变化和形态可塑的双重特性,这些,正是构建自我层所必须的。”
“所以你们决定用水建造这个自我层?”
“基本原理就是这样,不过是具体实施起来还很复杂。”peter说,“因为必须要解决一个技术难题:水的表面张力问题。普通的水存在很强的表面张力,根本无法拉出巨大的水膜。受地球世界一部科幻小说的启发,在很长一段时期内,我们不断尝试用各种化学药剂来降低水的张力,然后以吹泡泡的方式制造巨型水膜,但效果始终不理想,制造出的水膜尺寸总是太小,达不到要求。后来,我们在超级电脑上模拟那个水泡,结果发现,就是真做出小说中描述的那种巨型化学水泡来了,其膜结构也不会像小说中写的那样稳定,而是极为脆弱,一受到扰动就会瞬间崩溃,根本无法与本我层、超我层互动。我们以为是电脑模拟出错了,便又重新开始测试。那些试错的过程浪费了巨量资源,却毫无进展,期间,矩阵二号的研制屡次陷入泥潭,每次都是刚刚看到一线希望便很快失败,最后全体设计人员几乎都绝望了,那真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现在,许多人怀疑我们当时是被误导了,地球世界那部充满童话色彩的小说,很可能也是面壁计划的一部分,作者在那个纯真的题目下隐藏了一个险恶的用心。”
“那部小说的名字叫什么?”阿伦忍不住问。
“《圆圆的肥皂泡》!”一直沉默不语的何恶恨恨地插了一句,他的思维波是紫色的,“狡猾的地球蛇!我早就说了,不能相信地球蛇,你们这群脑抽偏不听!”
“呵呵,”peter尴尬地笑笑,迅速转移了话题,“阿伦舰长,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个巨型水膜,其结构是非连续的,于是呈现出了高度活性,而且,其表面积大小已经接近光驱号船坞!”
“天啊!”阿伦惊呼,尽管他已经猜到了这水膜会很大,事实还是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它是怎么做出来的?”
“关键是要降低水的表面张力,”peter说,“实践证明,通常的化学添加剂手段无法制造出所需的巨型水膜,我们只好抛开化学技术,从原理出发,重新寻找方法。众所周知,化学添加剂能降低水的表面张力,是因为溶于水后,它们的分子均匀分散到密集的水分子中间,阻断了水分子彼此间的相互吸引力,也就削弱了水的表面张力。据此,我们萌生了一个想法:为什么不直接从减少水分子本身的相互吸引力入手呢?于是,我们放弃添加剂,转而使用纯水,我们用分子物理学的方法,借助一种特殊的能量场,将水分子两个氢共价键的夹角由原先的109度28分,拉直成180度平角,这样,水分子的外形就由原先的π形,变成现在的棒形,这就意味着它们由原先的极性分子,变成了非极性分子。失去极性后,水分子间的吸引力骤降,同样的,表面张力也极大降低,水膜的厚度甚至可以薄得只有几个分子!终于,我们如愿以偿地制造出了这种超薄巨型水膜。”
在peter介绍时,阿伦凑近了认真观察那层水膜,确认了水膜的超薄,同时却也发现一个更惊人的现象:那层水膜不是完整的!确切地说,是水膜上布满了孔隙,阿伦想,这也许就是所谓“非连续水膜”的涵义吧?那些孔隙大小不一,多呈圆孔形,也有夹楔形、柳叶形的,正是它们的存在,造成了水膜各部分透光度、折光率的不同,这才形成那流动的花纹外观。各个孔隙彼此聚散不定,于是孔隙的尺寸和大小也就不断变化着,看上去一片混沌。但若抛开细节,从整体着眼的话,就会发现那些孔隙的排列和变化其实存在某种韵律,观察的范围越大,这种感觉就越明显。
“也许,这些孔隙花纹本身就是分形图案?”阿伦脑中涌出这个猜测。
“正确!”何再次插话,金黄色的脑波四散开去,“整个自我层是一个水膜巨泡,上面的花纹是动态的自相似分形,任何时刻,只要观察一个局部,便可以推知全部,它具有全息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