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还尚早,我还没睡醒,老郎中将我叫起道:“快起来了,伤还没好,昨天晚上又跑哪去了,今天我们去村里,不能再耽搁了。”
我揉了揉睡眼,起来了,老郎中将家草药都收回屋来,背个包,然后,将门落了锁,然后带着我走向青山村。
路上老郎中道:“你先到雪姨那里落脚,还有,千万不要吃他家的鱼,知道吗?”我点点头,看着老郎中,老郎中会意道:“我年纪大了,不能去她那里,你去没事,我还是先找村子里姓薛的那家药铺住上几天吧。”
老郎中先把我送到雪姨家,雪姨正好站在大门口,穿着红袄,倚靠在门旁,眼神虽冷冷的,但见我们来了,慌忙迎了过来,走起路来屁股还是一扭一扭的,比起生病时病怏怏的像换了个人似的,满面桃花道:“吆,哪股风把你们吹来了?”老郎中道:“正好路过,不过能不能把这孩子放你这几天,我出去采点药。”雪姨眼球一转早已经看出老郎中在撒谎,采药哪能不带上年轻的,便道:“行啊,多待几天,你放心去采药吧,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老郎中一笑表示感谢道:“他还是个孩子,你要多管着他点。”雪姨一哼道:“行了,你赶紧去吧,我心里有数。”说完老郎中又交待我几句便走了。
雪姨道:“这个老狐狸,还竟给我打迷语,来吧,小兄弟,来姐姐这,有好吃好玩的。”于是将我带进屋里,正好小玉也在,见我来了,很是高兴,寒暄几句,我便给他们打扫起屋子来,毕竟在人屋檐下,不勤快一点会被别人烦的。小玉却爽快道:“行了,放那吧,你干活我还不放心呢。”说完感觉有些伤我自尊,又道:“你把院子外面的柴劈了吧。”
我走到院内,抡起斧子,劈了一会,满头大汗,我脱下上衣,擦了擦汗,便光着膀子又劈了起来,雪姨此时过来,我慌忙穿上衣服,雪姨白了一眼,道:“哼,小样,还怕我吃了你啊。”说完“噗嗤”一声自己笑了出来,然后我也跟着憨笑,雪姨又叹了口气,突然严肃起来道:“其实我也不想的,只是我是个命苦的寡妇,别人眼里都成了一块又肥又腥的鱼,都想沾一下,可是村子里的女人都说我是破鞋,而那些男人哪一个又是真心的,所以我就光明正大干起买卖。我感觉我比她们干净多了……”
雪姨竟然找我诉起苦来,我傻傻一笑,忽然听到门外吵杂声,进来几个人,我一看吓了一跳,这不就是白老大吗,还有阿虎阿豹,雪姨一看,道:“你干活,我去看看。”白老大怎么突然到这里了,是不是董老三告诉他林婉还活着。
我低下头继续干活,顺便在地下抹了几把土在脸上,雪姨迎了过去道:“我说大早就有喜鹊在梢上叫唤,原来今天有贵客到。”白老大道:“这里倒不错,让我兄弟快活快活。钱不是问题。”
雪姨笑道:“好嘞,小玉快做些酒菜上来。把咱缸里的鱼给这位大爷炖了。”
小玉到院子里,将缸里的那条鱼给捞了上来,我一看比上次还要红。这时雪姨出来了,小玉小声道:“要不别了?”雪姨想了想,无奈地道:“最后一次吧!”
酒菜准备好了,他们便在屋里痛饮起来,我便在柴房里躺下休息起来,夜里他们还没有散去,估计都喝得差不多了,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我慌忙打开门,是个身材不高的小青年,那人匆匆忙忙地道:“你是阿良吧?老郎中让我来叫你。”
我想可能有事了,于是********就跟着他出去了,那人将我引到一处人家,我心中一惊,这不就是林婉的家吗,那青年悄悄把我引到后面一个偏房,见老郎中正在给林婉把脉,老郎中见我来了,道:“阿良你来了,这是你林叔。”我看了看眼前这个中年人,和我父亲年纪差不多,只不过脸上有几分文懦气,那人道:“好孩子,快来帮忙。”旁边站着一个青年,正是那天绑我的阿南,阿南看了看我没说什么,脸上只不过划过一丝异样,许是没认出来我。我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林婉,原来的美貌已经不在,眼袋发黑,皮肤呈铅色,竟散发一股轻微的异香,分明是有中毒的迹象。昨天救她的时候还好好的,现在怎么会这样。
老郎中脸显愁色问道:“你看怎么办?”我摇了摇头心想,现在中毒太深,用药已经太晚,把他穴道里的毒血吸出来才行,但是那样非常危险,基本属于一命换一命,而且容易使人憨掉,林叔这时顶不住了,一下跪了下来道:“老先生,你一定要救好她,她刚刚死里逃生,现在……现在……如果能治好她,我什么都答应。”老郎中慌忙将他扶起来道:“你放心,我一定能治好她。但是需要一个人将他穴道上的毒血吸出来,否则没有什么效果。”林叔坚定地道:“我来,我来!”老郎中摇摇头道:“那样没有意义了,一命换一命。”
说着从包里掏出银针来,叹了口气道:“我现在扎她身上的三处穴位,需要分三个人把它吸出来才能避免毒性,但是危险性依然很大,随时都可以毙命,我老头子算一个,你算一个,你再把她妈叫来吧。”
林叔脸一愁道:“她妈早就没了,不过,阿南,我已经把婉儿许给你了,你今天就为她冒险一次怎么样?”旁边的阿南一时脸色凝重想了许久,点点头。
老郎中先扎开第一个后背,林叔把里面的毒血吸出吐到桶里,竟是一口乌黑乌黑的浓血,第二个是虎口处,老郎中将它吸了出来,第三处,脖子处,刚一扎开,里面的黑血比那两个穴道喷得都要猛,老郎中惊叹一声:“好大的毒性。”阿南却有点害怕了道:“这没事吗?”老郎中脸色难看,道:“看你的运气了,谁也不好说。事不宜迟,快!”阿南道:“我……我……不想死。”老郎中急道:“快,要不一会毒血逆行,全都完蛋了。”林叔哀求道:“阿南,快啊,婉儿的命就看你的了。”
阿南却迟迟不动,老郎中道:“阿南,刚才说得好好的,你小子怎么突然变卦了呢?再不吸她就真没命了。”阿南迟疑不定,老郎中道:“阿良!”我知道现在也只有我了,于是没怎么想低在下头去,在婉儿的脖子上吸出一口脓血,腥咸无比。立马吐了出来,看来还没吸干净,第二口,又吸下去,第三口……随即感觉头部眩晕起来,但是意识清醒。
也不知道晕了几天,就知道有人给我喂水,然后我没命的吐,等我慢慢醒来,发现一张俊俏的脸看着我,一双眼睛,灵动流转,是婉儿,她道:“爹啊,他醒了。”然后抱起我的头来道:“你喝水不?良哥。”我点点头,然后她端过一碗水来喂我喝下。我躺在她怀里,感觉很是柔软,点头称谢,她道:“你比死阿南强多了,哼,平时怪争气,关键时候就泄气,你救我两次了,以后我就跟你玩,好不。”
我看着她撅起的嘴,甚是可爱。心中一喜,她比二妹多了几分调皮,我一想到二妹忽然感觉一阵羞愧,自己还没找到她,现在竟然在这里躺在别人怀里。
接下来的几天林婉对我照顾无微不至,竟没有半分厌倦,而她越是对我好,我却越感觉亏欠太多。但是她总是找我聊天,虽然我反应迟钝,她自己却说得津津有味,林叔对我也敬如上宾。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有这样一个女人陪在身边又有何求。
这几天婉儿没事就拽着我到处玩,但是我担心白老大会突然出现就限制着一些,黄昏过后,月亮慢慢地爬上村子里的树梢,我们在树下乘凉,老郎中道:“快到中秋了。”
林叔道:“是啊,今年润八月,不如第一个中秋在我们这过吧。”
一说到中秋,我突然一摸胸口,师傅还交给我一封信,中秋前送给太爷,我差点忘了。如果耽误了什么事,岂不是对不住师傅,师傅也没说要我在哪个中秋前送到,但是我得赶紧回去了。
第二天一早,我收拾好行礼就来到林叔那,与林叔和老郎中告别,这时林婉跑了过来,一看我手里提着行礼,眉头一皱,道:“阿良哥,你是要走吗?”我一看林婉眼心中纠结起来,我又何尝不想留下,只是师傅嘱托在身,再说我一个哑巴又怎么能耽误她的大好时光,婉儿若真地跟着我只能苦了她一辈子,我心一横,点点头。林婉的泪一下便流了出来,跺着脚,向林叔哭道:“爹,你就让阿良哥留下吧。”
林叔见婉儿哭了,一时大急,苦着脸道:“阿良,你就留下吧。”这时站在一旁的阿南道:“唉,林叔,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既然阿良有事在身,哪能强留啊,不如等他办完了事,再回来就是。”林婉一听,瞪着他道:“阿南,看不出你竟然这样,哼,我告诉你,如果他走了,我也不理你。”阿南一时委屈道:“我,我怎么了,我只是替阿良着想吗?”婉儿用赌气的眼神斜视着他,就要发作,我一看事情不对,再惹两个人失和罪过就更大了,于是提着行礼作揖作别就往外走,这时林婉追到院子里,拉住我的胳膊道:“阿良哥,你再过几天吧,不如过了中秋再走行吗?”师傅的信中秋前要送走的,实在不能耽搁,于是无奈地摇摇头。
林婉见我摇头,突然坚定地道:“好,你在这等我一下。”我不知道她要干吗,只得在那里等了一会。
不一会林婉从屋里出来,拎着一个包,道:“阿良哥,你去哪我就跟到哪!我……我要跟你一块走。”我一时感觉很诧异,这怎么行,这不是胡闹吗。林叔见此惊道:“婉儿,你要干什么啊?过几天他不就回来了吗?”林婉羞愧地道:“爹,我就是想要和阿良哥在一块吗。”
这可怎么收场,林叔也是在村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又打不得骂不得,但是我却为林婉勇气所打动,我阿良何德何能让一个人这样为我死心塌地,不禁长叹一声。这时老郎中道:“阿良,你就听你林叔的,过了中秋再走吧。”这个形势今天是走不了了,老郎中又道:“这几天我帮你针灸一下,打通最后一个小穴道,你便能出声说话了。”
对了,老郎中还没给我治好呢,但是治病是小事,答应师傅的是大事,这几天感觉自己倒是能吐露一些单个字来,但还是很吃力,总感觉不对劲。
我刚要拒绝,忽然听到大门外有人道:“阿良哥,你还是留下吧。”谁?谁在说话?我感觉脑袋一阵眩晕,这一声犹如晴天霹雳,如玉泉喷吐、秀蕊含珠,如西方极乐的伽陵鸟啼鸣,又如九天之上仙乐玉磬之音,顿时感觉天眩地转,往事种种,涌上心头,四周昏黑下来,我踉跄的退了几步,竟站立不稳,一时惊喜交错,泪光闪闪。我仔细地看了看自己是不是在梦里,这声音分明就是二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