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请允许我用左手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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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在几乎所有的新兵嗷嗷叫苦的时候,丁晓兵反倒觉得还“苦”得不过瘾,还要自开小灶。正课训练结朿后,他一个人留在训练场上练“功夫”。

凭着过硬的身休素质,丁晓兵当仁不让地夺得了新兵团军训第一的好成绩,在新兵中第一个被任命为副班长。

有了这平生第一个官阶,他不无骄傲地给父亲写了一封家书,信中炫耀说:“笆,你当了那么多年兵,才熬了个班长,我当兵才一个月,就当上副班长了……”

新兵训练结束时,各连来挑兵。都听说有个叫丁晓兵的新兵家质非常好,带兵干部们抢着要他。警卫连说:“小丁,跟我们走吧,我们连的战士站的是机关哨,风光又体面,怎么样?”丁晓兵摇头,心想:玩虚的,我不去。机关干部说:“小丁,来公务班吧,你这样精干又机灵的战士最适合给首长当公务员了,跟着首长干,肯定有前途。”丁晓兵不吭气,心说:这一行,我不喜欢。终于,听说侦察连来挑兵了,丁晓兵兴冲冲跑去,说:“要我吧,我行!”人家看看他,说:“一千多个兵,我们就挑三个,行不行,考核说了箅。”厂晓兵乐颠颠地说:“考核?就怕你们不考核。”

是骡子是马,上场溜溜就知道了。考场上,射击、擒拿、格斗、体能……一串考下来,丁晓兵一‘路领先,看得侦察连干部直感叹:好苗子,好苗了呀!

就这样,丁晓兵如愿以偿地被分到侦察连,当1了梦寐以求的侦察兵。

匍匐、格斗、攀登、游泳、射击、爆破、驾驶、野外生存……这是侦察兵必备的训练课目。侦察兵的训练要求接近实战,采取的是卨难度的、超极限的、魔鬼式的训练,训练强度和难度要比新兵训练大得多、苦得多。

“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这是每一个侦察兵都熟记在心的训练口号,这富有鼓动性的训练口号和富有挑战性的训练课目是雕塑军营男子汉的必修课。

竖持、忍耐、顽强、拼搏,丁晓兵以优异的成绩结束了侦察兵的特殊训练。训练结束后,他取得了当兵后的第一个荣誉一嘉奖。

往事并非如烟

那是一个深夜,紧急集合哨响了。对于侦察兵来说,夜问训练是家常便饭,丁晓兵总是第一个跑到集合地点。队伍集合好了,连长迟迟没有下达训练课目,而是出人意料地进行晚点名。

“张柱兵,出列!”“丁晓兵,出列!”

今天要千什么?队列里的战士面面相觑,谁的心里都没有底,点兵场上的气氛多了儿分严肃和紧张。

就是那个深夜,丁晓兵和他的战友们爬上了一节闷罐车。他们不知道那趟军列开往何方,只知道是去执行一项光荣而特殊的作战任务。

两天两夜的奔驰,火车停在了南国一个不知名的小站,老兵们心里明白,这里就是前线,这里正在发生着一场战争。

从后方到前方,从平原到高原,参战部队要进行适应性训练,训练课目是爬山、潜伏、捕俘、战地救护、山地生存,训练是艰苦的。一连两个月,前线战事频频,可丁晓兵和他所在的“尖刀班”却一直处丁备战”状态。

“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们上前线?”丁晓兵不止一次地问老兵。战争是残酷的,面对这生与死的考验,只有真正的勇士才有那种早日奔赴疆场的期待。

白天是紧张的实战训练,训练之余是忙碌的战前准备。检修车辆,调试电台,擦拭武器,准备担架,发放战时特需物资……面对这一切,一张张严肃而紧张的面孔流露出复杂而又不可捉摸的神情。

战争究竟是什么模样?过去从小说和电影里看过,那毕竟是文学艺术作品,这一回不同了,战争真的直逼眼前了,它绝不像读小说和看电影那样轻松,打仗是要流血牺牲的。战争的阴影笼罩着军营。

前线战事频传,身边的战友不断地出征。有的人回来了,立了功受了奖。有的人回来了,住进医院,成了伤员。有的人再也没有回来……这就是战争,像一个青面獠牙的厉鬼,面目狰狞。任务来了,丁晓兵清晰地记得那个日子,因为那夭正好是他当兵一周年。

侦察大队接受一一项作战任务,去前线“抓特工”,丁晓兵和战友们满怀激情地向党支部递交了请战书。

“你一个新兵蛋子,乂不是党员,这样的任务怎么会轮到你。”老兵的话当头给他浇了一盆凉水。丁晓兵被激火了,他咬破手指,郑重地写了一份血书:我坚决要求参加战斗,打头阵,当尖兵,请组织在战火中考验我!

好派英雄气概!丁晓兵的血誓让侦察大队和连队的领导感动,这是战争时期,部队需要的正是这种舍生忘死的牺牲精神,于是连长同意了他的参战请求。

生命之光

凡是去前线执行作战任务的官兵,出征前必须写一封遗书。

人还活着,却逼着你去感受死亡,这是精祌折磨啊!起初,丁晓兵怎么也想不通,他压根就不愿意写。

战争、死亡、遗书、后事,这一个个可怕的字眼太沉重,让那些年轻的心灵无法承受。

不知这是哪一级、什么人作出的规定,丁晓兵从心眼里表示反对。他儿次拿起笔,写了又撕,撕了又写,心情糟糕得一塌糊涂。

听老兵们说过他们的感受,也听到过关于“遗书”的故事。一位烈士在他的遗嘱里这样写道:如果我牺牲了,就不能帮父母种田了,就请乡里给我家一头耕牛吧。另外一位烈士在他的遗嘱里写道:如果我真的回不来了,请战友帮个忙,把我的衣物和被子寄回老家,家里人过冬还没有棉衣和棉被……

“亲爱的爸爸、妈妈,儿子就要上战场了,打仗总是要死人的,我们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思想准备。在前线,我们忌讳这个死字,‘光荣’是死亡的代名词。如果我真的‘光荣’了,你们不要为儿难过。儿子不会当孬种,站着回来是你们的儿子,躺着回来是你们的骄傲。”这是丁晓兵写的第一封遗书。

这样的“遗书”丁晓兵反反复复地写了十多次,每执行一次任务就写一次,每写一次,都要认真地思考一次生与死,心灵都要遭受一次痛苦的撞击。

遗书上交了,接下来要喝“壮行酒”。

明暗潮湿的猫耳洞甩,一枝蜡烛静静地燃烧若,烛光照着一张张绷得紧紧的面孔。这里没有豪言壮语,一切都在无言的沉默屮进行。

哗啦,哗啦,倒酒的声音。

咕嘟,咕嘟,喝洒的声音。

乒乒,啪啪,摔洒瓶的声音。

猫耳洞里的激情在燃烧,猫耳洞里的酒精浓度在膨胀,如果划一根火柴,这里无疑会引起一场“情绪”大爆炸。

这样的时刻,这样的场景,毎个人的心情都是一样的沉重。

厂晓兵学着老兵的样子倒了满满一碗酒,一饮而尽。

“口八”的一声,把洒碗摔个粉碎。

在近丁名新兵中,丁晓兵第一个被挑选到侦察大队,在侦察大队里,他是第一个被批准:前线的新兵。

初生牛犊不怕虎,第一次走上战场的丁晓兵一点儿也不知逍害怕。这抓特务多像自己儿时玩的“抓俘虏”游戏啊!一个在藏,一个在抓,抓住了,就是胜者。有所不同的是,一旦成为败者,被对方抓住,就可能付出屮命的代价。

出征前,班长对他提出要求,打冲锋靠的是勇敢,被挑选到侦察大队侦察兵靠的是机智,我们是单兵作战,首先要保护好自己,把握时机,时机不成熟,不要过早暴露目标。

熬过了一个燥热的白天,迎来了一个清凉的夜晚。天渐渐地暗了,眼前的景物变得模糊起来。丁晓兵睁大眼睛注视着眼前那条似有似无的山路,突然间,一个模糊的黑影出现在他眼前。近了,更近了,丁晓兵看清是一个人,但看不清他的面孔,看不清他的服饰,只能看见他的存在。丁晓兵突然从草丛中蹿出来,一个“饿虎扑食”,将黑影扑倒在地,熟练地捆上他的双腿,封住他的嘴巴,把这个“战利品”扛了回来。

“丁晓兵啊丁晓兵,我让你到前线抓特工,你却给我抓了一个边民回来。不但没有完成任务,还给我惹了个麻烦!”大队长批评说。

原来,抓回来的不是“特工”,而是去和阿妹对情歌的阿哥。人家穿了新衣,喜滋滋地去谈恋爱,阿妹没见到,反而见到了丁晓兵,还被摔了个狗啃泥,自然意见很大,大队长只好拼命给人家赔不是。

“这‘特工’脸上也没有标志啊,我怎么能分得清?”“这只能说明你经验不够,还不足以去顺利完成各项任务,还有什么可啰嗦的?回去反省!”

丁晓兵心里不服气,可又不敢当面顶撞。本想背个军功章回来,没承想却背了个批评。

新兵就是新兵。丁晓兵此举,使得领导对他的信任度大打折扣。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派他执行作战任务。

好不容易上了一次前线,却上不了战场,上了一次战场,却没有完成任务。丁晓兵心有不甘,请求领导再给他一次“立功赎罪”的机会。

机会又一次来了。

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简单的战前动员后,班长带领四名“敢死队”队员出发了。这是一次化装潜伏,身上穿的是迷彩,脸卜涂的是油彩。为便于作战,身上带的是轻型装备:匕首、手铐、手雷和手枪。

夜,静得出奇,偶尔有几只夜鸟从头上飞过,奇异的叫声令人毛骨悚然。

夜,黑得出奇,偶尔有照明弹划过夜空,瞬间又被黑夜吞没。夜,沉寂而恐怖。

不许说话,不许咳嗽,不午打电筒。在班长的带领下,敢死队员们悄无声息地在黑暗中摸索前进。

这是一条通往胜利的路,还是一条通往死亡的路?走在这条生死未卜的路上,每个人的心情都无法平静。

就要穿过雷区了,班长示意大家提高警惕,由他在前面开路。走着走着,丁晓兵走到了班长的前面。

黑暗中看不见班长的表情,班长摆摆手,把丁晓兵推到身后。

这就是战友情,这就是牛与死的考验!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可他们彼此心照不宣。

天亮之前,敢死队员到达指定的潜伏区。潜伏点距敌人的工事不足百米,能清晰地看到敌人手中那黑洞洞的枪口。

烈日暴晒,蚊虫叮咬,队员们在经历着一场超越生理极限的考验。

忍耐,再忍耐!坚持,再坚持!

队员们心里明白:稍不留神,就会招来灭顶之灾。潜伏了一天一夜,已经到了“弹尽粮绝”的境地。丁晓兵晃了晃水壶,空荡荡的,他知道里面的水喝光了,面带难色地放下水壶,伸出舌头舔了舔已经干裂的嘴唇。

不远处的双眼睛看到了他这个细小的动作,是班长张柱兵。他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水壶推到丁晓兵面前。

丁晓兵太需要水了,哪怕只是一小口,哪怕是润润喉咙,可他心里无法接受,还是把水壶推给了班长,就在那个瞬间,他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下来,流进嘴角,是咸涩的味道。天无绝人之路。

―片乌云飞过头顶,“喀嚓”一声响雷,一场瓢泼大雨顷刻而至。

天水,圣水,生命之水!丁晓兵从没有对水产生过如此的崇拜。

他躺在一棵芭蕉树下,调整了一下身体,张开口,让芭蕉叶上汇聚的雨水自然地流进嘴里。这也许是世上最浪漫的饮水方式了,静静地躺在地上,眼看着一颗颗清凉的水珠掉进嘴里,滋润着干裂的嘴唇,浇灌着冒烟的喉咙,然后流进身体,甜甜的,凉凉的,太爽了!那一刻,一种难以抑制的快感顿时涌遍全身。他闭上眼睛,什么也不想,尽情地享受着这大自然的恩赐。雨越下越大,肚子很快灌饱了,丁晓兵拿出早已千瘪的水壶,少顷工夫,将水壶灌满。

水壶灌满了,肚子灌饱了,清凉的水珠依然顺着芭蕉叶静悄悄地滑落,太可惜了,他心里陡然生出一丝暴殄天物的惋惜。不知是忘记了还是舍不得,他居然没有洗一洗满是灰尘的脸。

丁晓兵依然静静地躺着,他感到通体舒畅,脑子里突然迸发出一个关于水的哲学命题:我不知道是谁发现了水的重要,但肯定不是鱼;我不知道谁经历过水的恐怖,但肯定有我。小时候的那次溺水事件和那天缺水的遭遇,令他终生难忘。一夜大雨,天霁如洗。淋了一夜雨,人也精神了许多。天渐渐地亮了,眼前的景物慢慢地变得清晰起来。正前方是敌人的一座工事,能清晰地看到敌人黑亮的枪口。

3名敌军提着枪懒懒散散地向潜伏点走来,走在前面的敌军手里提着地雷,嘴里哼着小曲,看得出他们是前来布雷的近了,更近了,丁晓兵憋足气从地上爬起来,突然感到双腿不听使唤,打了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长时间的潜伏,双腿麻木,这是他始料不及的。对面的敌军发现情况异常,迅速作出反应,立即推弹上膛。人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就会生发出超常的潜能。此时此刻,丁晓兵异常清醒,他身上带的是短兵器,一时派不上用场,腿麻木了,可拳头好使,就在敌人推弹上膛的那个瞬间,丁晓兵伸手抓住敌人的枪管,一记猛拳打在对方的下腹上,将敌人撂倒在地,翻身骑在俘虏身上,迅速出枪将身后的另外两名敌人击倒。

哒哒哒……显然是暴露目标,敌人激烈的炮火流星雨般铺天盖地而来。密集的子弹尖啸着从身边飞过,张开魔爪的死神从身后追随而来。

丁晓兵感到后背上有异样的感觉,伸手一摸,居然是一块钻进皮肉的炮弹皮,他忍痛抠了出来,血顿时染红了迷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