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
浴乎沂,风乎舞雩。
一外天真的老人,一个童趣未泯的老人,在三月的沂河边踏花而歌,忘乎所以。那是一个神的时代,伟大的众神纷纷降临人间。
一陶一罐,一琴一埙,一挂老旧的牛车,一群衣衫不整的弟子,踉踉跄跄,栖栖惶惶,奔走于北方的官道,身后是两根寂寞的车辙,不被世俗接纳的车辙,一根连着乡下的柴扉,一根连着贵族的豪门。
古老的北方啊,黄土漫漫,苦难漫漫。
在黄河与群山之间,在南方与北方之间,在天地之间,吾从周,铿锵的声音,哒哒碾过四季,碾过欺凌和掠夺,碾过战乱和瘟疫,华夏绵延不绝的浩然正气,正是来自这样的书生,这样的固执与坚定.
群山无言,黄河无言。注视着从曲阜乡下来的老人,一步一步走向一生的奔波一生的劳累,一生的大无大有。
牛车辚辚,一个孤单的身影,驮着那个时代的宿命,回到乡下回到起点。
一间茅屋,一群学生,细细修补中华民族文化的源头,让高贵的精神洗涤俗世的肮脏,留给后世的一脉清洁的河水。
张若虚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水草一样青翠的张若虚,摇曳在江南的沙滩之上,青春的追问,焦灼而迷惘。
丁丁当当,丁丁当当,夜风路过,扯起一串悠悠扬扬的檐铃,夜,越睡越长,谁在月下独步,谁又在楼上徘徊。
张若虚,唐诗中的第一章第一节,是进入唐诗的一个关键词,想躲,躲不开,想绕,绕不过去。
在大学的课堂里,与之相遇,只一眼,便电闪雷鸣嵌进内心柔软的部位,夜半无人时,隐隐生痛。
许多的人与事早已从记忆里走失了,独独留下张若虚,替青春作注。
李白
仰天大笑,出门而去,骄傲的李白,一剑江湖,名动江湖。
碎叶城,渐行渐远,隐身苍苍群山,淡成一抹天边的梦痕。
原想在长安的昭阳殿里寻个位置,或文或武,只要能指点天下。如晚归之鸟,急急奔到长安,没曾想收留自己的却是翰林院,像一枚棋子身不由已地在皇帝身边挪来挪去,就是走不进那大红的宝殿,一腔滚烫的血,洒在点横撇捺之间,哭哭歌歌,悲悲喜喜。
在文字的王国里,李白高飘蹈世至高无上呼风唤雨,让贵妃磨墨高力士脱靴,至今,那支骄傲的笔,那双傲慢的靴子,仍在民间传说中,让贵妃和力士羞愧难当。
离开了文字的庇护,诗人便什么也不是,先是退出了长安,再是退出了江南,一路向西南那个古夜郎之国溃逃。
节节败退的诗人,壶中的日子,越喝越长,越喝越有味道,酣畅淋漓的华章里,酒气纵横,才气纵横。
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李白之谓乎?
李白之谓也!
王维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诗人王维坐在长安的冬天里,拥着红泥小炉,开始了对阳关的记忆。
那天的阳光真好,杨花漫漫,杨柳青青,春天的花朵在胸中訇然
阳关,浮出海面的一座岛屿,飘摇在大西北的风沙之中,宴请过路的诗人,一杯酒,祭青青冥冥的高天,一杯酒,奠厚厚重重的大地。
再喝一杯吧,西出阳关,便是天涯。
金色的流沙漫过,身后的阳关,早已草枯叶扬,不复是莺****长杂花朵生树的江南了。
从此以后,诗中的阳关,曲中的阳关,流浪在大江南北的长亭短亭,千年不归,如游子身背的行囊,装不下故乡的一草一木。
读史
1、治世与乱世。和平与战争。
漫长的沧海桑田,漫长的触目惊心,哺育了帝王将相,学者儒生,刺客游侠,富商豪贾,倡优卜者。
在成功与失败之间,在高贵与低贱之间,在正义与邪恶之间,读失败者的悲怆,读低贱者的卑微,读仁人志士的仰天长啸。
在反复读的过程中,我们泪流满面,结痂成一段苦涩的凄怆。
2、天地良心,如芥子滚落红尘,隐身于滚滚红尘。
那一丝微弱的亮光,时断时续,如地下之水,始终不灭,小心拂拭民间的苦难,把正义的薪火代代相传。
历史,割舍不去的生命之根,营养我们长大,让我们在一生的根里,去流浪,尔后,悄无声息,还原为历史中的某一片断。
3、其实,历史就是两个字:官与民。
历史的真实,已纷纷羽化,如雪泥鸿爪,如飞鸟投林,留下的只是几片模模糊糊的影子,我们看不真切。
正史与野史,舞动一只只生花的妙笔,洋洋洒洒,而篆而隶,或行或楷,借历史之水,汪洋一下自己的块垒。
或高蹈,或敦厚,在冰冷的文字背后,我们读出了作者鲜活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