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风声在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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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风声在耳(9)

成人的天真,是经验培植的智性之果,是一种“见花不采,看到美丽的女人,不动枕席之念”的天真,是一种纯洁智慧的生活方式;于是,是一种人生境界,改变着人生走向和生活质量,足我们的生活所依,亦是我们效仿的圭臬。

成年人的印堂之上,为何闪耀着童子一般的净洁之光,概因深知“天真”之味也。

同样,弱者之善,是没有力量的。善,是弱者赖以生存的保护网,他们企望善的荫庇,胆怯而自顾不暇地生活。所以,弱者之善是一种无奈,是一种被动消费。

而强者之善,才是真正有力的,有用的。强者之善是建立在实力与良知之上的,是自我觉悟之后的自觉给予。

正如梭罗所说的情形:一个善人,并不…定是不杀生的人。他先前可能是一个猎人,一个钓鱼的人。捕猎生涯,使他真正懂得了生命的可贵,内心播下了善待生命的种子;他找到最能表现善保护善的方式,于是便毅然绝然地把猎枪与钓竿抛诸脑后。

所以-个真正善良的国家与民族,往往是有实力的国家与民族;善的主体(或日载体)往往是强者或有支配力量的人。

我们尊重弱者之善,但我们更呼唤与珍爱强者之善。

于是,我们要自强。

贞洁与****存在于人的一身。

小仲马的茶花女是****的,却又是最贞洁的,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是贞洁还是****,并非靠外界的改善,而是靠人自身的调控。照吠陀经典的说法,能够控制我们的****和身体的外在官能,并常做好事,是在心灵上接近神的不可缺少的条件。

一切的****,虽然有许多形态,却只有一个后果,便是心神的昏盲;一切纯洁,虽然有许多表现,但亦只有一个境像,便是灵魂的轻爽。

梭罗说:智慧和纯洁来之于力行,从懒惰中却出现了无知与****。这是朴实而本质的论断--一个人,****是他心智懒惰的结果,一个不浩的人往往是一个懒惰的人;他坐在炉边烤火,在阳光下沐浴,他没有疲倦,却要睡觉。如果避免不洁,就应该热忱地工作,即便是收拾一下房间也行。饱暖思****。这不是俗谚,而是真理。人,到什么时候,都要选择一两件正经事故;做正经事,才能做正经人。根本在于,做正经事,是对俗欲的有效克制;当克制成为一种惯性之后,正确健康的生活方式便成了一种自然习惯。读书人耽于读书,思考者勤于思考就是这个道理。

每个人都是一座圣庙的建筑师,他的身体是他的圣殿,在里面,他应该用他自己的方式来崇敬他自己的神。

这个神,就是各自的操守。操守无高低之分,只要能使我们的内心贞洁起来。贞洁是人性的花朵;而创造力、英雄主义、理性与神圣等等是它的颗颗果实。

创造力、英雄主义、理性与神圣,不是一些抽象而漂亮的字眼儿,而是伴着生命脉搏被灵魂受用的精神力量。

只有它们,才能抵御物质主义、拜金主义和享乐主义对人类灵魂的侵害与蚕食。

24.文思如针

一个作家话语的从容与稳健,缘于他对文学的自信。

文学自信的背后,是对自己文人身份的认可和自重。“文人是有力量的”、“声音是有重量的”,应该足他自己话语中最响亮的音符。

文学的自信,使其不担心自己作家身份的“贬值”。他坚定地认为,作家是人类精神的继承者、提炼者和创造者,甚至干脆就是人类精神的“符号”,代表着社会的良心、德行、爱和品格。只要人类不消失,这种“物种特征”就不会消失,作家自有其位置在。所以,作家在精神家园耕耘之时,要对“终极理想”有不渝的信念,在此基础上,要努力使自己有大眼界、大气魄、大才具和大德行,这构成了文人本质上的高贵。因为,对于人来说,所谓高贵,便是要对自己的社会角色有理性的认知,且努力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使自己的角色光彩照人。文人的高贵,则更在于他扮演自己的角色时,始终不被外力所动--特立独行,超然物外。正如祝勇所说一一外在的悲凉与喜悦,似乎不能伤害他们高贵的心灵,相反,那些悲喜的石头经过他们灵魂湖水的浸泡,巳脱化成一种平静坦然的面对人生的力量。

所以,患得患失,太注重个人悲戚的人,根本就不该作文人。因为,平静坦然地面对人生,不是一般人能达到的境界--面对人生的悲喜,人,本能地报以悲喜的情绪;这种悲喜情绪左右了凡常人群的人生形态,从而不能超拔于凡世痛苦之外。所以,面对人生悲喜,而能平静坦然,是文人独有的内心张力,其外在表现,是思想的光辉,智性的温暖。文人的精神便应具有水滴石穿的非凡力量。

一个作家的特立独行,不仅是相对于“权力话语”说的,更多的是诉诸“世俗话语”--市井之上,不是正在嘲笑理想与崇高,极为消解其存在价值么?那么作家就要以对人文精神终极关怀的姿态,高扬理想和崇高的大旗,给人的灵魂以有力的反拨,让人们有同情心、功德心、羞耻心,有高尚情怀。凡常人群,不正沉溺于现实的享乐么?作家便要为其打开一些远望的视角,给麻木的人心敲几下重锤,让人们关注一下生命的本质意义,并以宇宙意识、地球意识审视人类生活的历史、现在与未来……作家要把自己造就成一个人格卓越、眼界商远、气质高华,具有悲天悯人气质的人。也就是,生命的每一根血脉之中,都有追求的细胞--这种追求远离一般人向往的名、利、权、欲,它完全超越于个人之上,是整个人类命运在他生命中的回响与激荡。以鲁迅为代表的中国人文知识分子为人类命运前行不止、呕心沥血的悲壮行止,已作了历史的证明。

所以,真正的作家,不是“文学的行乞者”,通过文字向现世索取一些世俗利益;而是把文学作为自己的人生理想,以自身的“受难”为人类保留和延续一点文明的火种。因此,在红尘滚滚的利益追逐中,他们能够痴迷于一本要在夜深入静心情人定才能读下去的书--《瓦尔登湖》,且都笃信书中的一句话:人类灵魂所必需,是不须花钱买的。他们都被一句“人类要诗意地栖止”感动得心神飘逸,他们笃信“简单、独立、大度、信任、乐观、奉献”的生活原则,是一群乐观、坚定和自适的人,在“写作的漂泊”中获得心灵的自由,因而已超越的境界评断身边的人与事。他们感到,在豪迈的心灵面前,市井的评判显得无足轻重,世俗的怜悯也显得十分可笑。

他们活在文字中!

但这并不是自我幽闭--现代的文化理念,使他们把“自重”放到“人世”这个着眼点上。自重,并不是“藏之名山,束之高阁”,冷眼面世,阴郁孤傲;而是以不懈的努力,增加自己对现实的关怀能力,取得“优越”的话语地位,从而更有力地肩负其思想启蒙、人生启蒙的文化使命。

所以,他们潜心学问,提高学养,增强了学术对现实的关怀能力;他们以浓郁的“文化乡愁”,“浸淫”于“精致的文化传统”,增强了文化对人生的关怀能力……深厚的学养,理性的文化眼光,使他们面对社会人生的现实问题表现出高度的智慧和通透,能做出鞭辟人理“四两拨千斤”式的表达,因而对增强人们的精神力量、提高人们的生存智慧有切实的裨益。

退而思之,人世,也是作家的自救之途。退避书斋,与世隔绝,便是自己堕入极端的“边缘”之境,便会感到人生的悲凉、枯寂与无用,便会灰头土脸,形销骨立--如此的人生境地,又能引得几个造访者呢?而面向现实,书籍智慧会与现实问题相厮磨,因而转化成对人生事态的理性感悟,使作家能够做出源源不断的智性表达,进而获得“优越”的话语地位--人们能从作家的话语关怀中得到精神的愉悦和提升,便乐意接受作家的话语“支配”。

这种“支配”,提高了社会的“善性含量”,增高了凡常人生的人性温暖--作家能感受到自己的话语价值。于是,冰冷的心便温暖起来,苍白的脸也红润起来;于是,作家的“书斋人生”变成了“智慧人生”,便越来越自信地走上街头,话语的温暖也就感染了越来越多的人群。

“己心妩媚,则世间妩媚;己心温暖,则世间温暖。”作家在与社会、人群互动的过程中,也迎来了自己人生与写作的良性循环。

那么,好日子就真正到来了。便不再踌躇与徘徊,不再哭泣与怨恨,不再盲目与等待……干脆把自己作为刀剪与针线,剪裁世情人梦,编织人心人诗。

在我的老家,妇人的日课是纳鞋底,纳了一双又一双,且一双比一双针脚细密,一双比一双式样精美--因为,山里妇人的位置足被世情规囿了的,不纳鞋底又如何?于是纳鞋底,纳来不精又如何?便纳得精。文人的日课是纸上的缝补,灯光是线,纸是布头,笔则为针。写了一篇又一篇,且一篇比一篇心亦凝稠,一篇比一篇质地精良--文人与文章是宿命关系,不事写作又如何?于是就写;写来不精又如何?便写得精。于是,时间深处,自身便成了情感,自身就是风景。狐独着,也幸福着;面对造访者,红润的脸庞之上是拈花般的微笑。文人与妇人一样,把时光坐出了根须,牛命力便异常强韧起来。于是,便像密茨凯维支在谈到拜伦时所惊叹的那样:

文人可不得了,他向我们表明,人,不仅能写,而且还能像自己写的那样生活!

到了这般天地,便已经分辨不出,文学与人生,人生与文学,到底是谁决定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