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新现象能制造炸弹,一种极有威力的新型炸弹。如果这样一个类型的炸弹在港口爆炸,整个港口连同它周围的一部分地区都会被毁掉。这种炸弹不适合空中运送,它很可能会太重。
美国的铀矿很少而且品位很低。加拿大和以前的捷克斯洛伐克都有很好的铀矿,而最重要的铀资源则是在比利时属地刚果。
鉴于这种情况,我认为政府应该同这批物理学家保持密切联系。政府要做到这一点,一个可行的办法是,把这项任务委托给一个您信得过的人,这个人以非官方的资格来担任这项工作。他要做的是:
a)经常向政府各部汇报实验的情况,并且为政府行动提出建议,特别是铀矿供应的建议。
b)增加预算,改善实验条件,设法加快实验进度。
德国已经停止出售由它接管的捷克斯洛伐克铀矿出产的铀。他们在采取先发制人的行动,德国外交部副部长的儿子冯·魏茨泽克参加柏林威廉皇帝研究所工作的事实,也许就说明他们已经行动了起来。
您的最诚实的,A.爱因斯坦
1939年8月2日
客观世界的完备定律
--1944年9月7日给M.玻恩的信
看到你给我写的信,我很愉快,并发觉自己从来没有像这次一样急于回信。
大约二十五年前吧,不知道有一件事你还记得吗?那时,我们一起乘电车,赶往国会大厦。我们深信,能够有效地帮助那里的人们,转变他们的思想,使他们成为忠实的民主主义者。现在想来,那时已经40岁的我们是多么天真啊,以至于我现在想起这件事还会禁不住发笑。我们两人那时还不明白,脊髓和脑髓相比,前者对人的支配力量要大得多。
为了避免自己再犯那些日子里悲剧性的错误,我现在不得不回忆这件事。下面的事,我们实在不应当感到惊奇:对这条规律,绝大多数的科学家并不例外;由于个人气质的不同,像劳尔那样的例外是有的。劳尔在强烈的正义感的驱使下,一步一步地,同那些好战者们决裂。在伦理规范方面,医务人员毫无建树,而那些具有机械的和特殊思想方法的纯科学家们和医务人员一样,绝对不会试图改变这样的状态。你打算让尼耳斯·玻尔任合适的圣职,这个想法是对的。如此一来,希望会出现这样的情况:玻尔会从物理学,把他的教士的那一方面分离出来,以别的方式来实现它。玻尔先不管它,单就你准备做的这件事来说,还是别指望能取得什么效果。对于已经成为事实的事情,我们该做些什么又不该做什么呢,我觉得奇迹是不可能发生的了。在风言风语的社会中,个人所能做的就是坚定地高举伦理的信念,做出好榜样。我取得的不同的成绩就是长期以来以此律己的结果。
“我觉得太老了……”你在信中这样说,我自己也有这种感觉。有时候我的脑海里也会出现这样的念头,但很快就会平息下去。所以,我并不会认真地对待你所说的“老了”。如果大自然允许的话,我们就平静地接受自然的安排,慢慢地化为尘土吧。
你反对黑格尔主义的讲话,我也读了,对此我很感兴趣。里面表现出堂吉诃德式的特色,是不是引诱我们对当局的做法表示不满并表示反对。哪里的顽固的反对派占统治地位,这种坏事就在哪里出现。因此,我深信“犹太人的物理学”是杀不绝的。看了你信里的一段话后,我不禁想起了一句格言,尤其是当我想起了麦克斯·玻恩的时候,脑子里更是一直想着这句格言。
你说你已经完全地、老老实实地奋斗出一条通向后一范畴的道路,但对此,我不能真的相信。
我们在科学期望中已成为对立的两极。我信仰客观存在的世界中的完备定律和秩序,你却信仰掷骰子的上帝。用放荡不羁的思辨方式,我正试图去把握这个世界。我坚定地相信,我认为:一定有人比我强,会发现一种更加合乎实在论的办法,往小了说,就是会发现一种更加明确的基础,这一点是我坚信的。量子理论开头取得了伟大成就,但那种基本的骰子游戏,我还是不相信,我的这种看法,假如被我年轻的同事们听到,他们会说:“爱因斯坦老了!”虽然现在还不知道结局,但历史会对我们的话进行验证,到时候谁对谁错,立见分晓。
哲学家和政治
--1944年6月7日给B.克罗齐的信
很遗憾,我托一位美国士兵给你带的那封信,你没有收到。想到您正在为一些重大的问题而忙碌,我感到很欣慰。我深信您将满怀希望地看到您美丽的祖国不久将解放出来。在这个普遍混乱时期,作为无党派人士之一,您自己将为您的祖国作出贡献,因为您是人民群众信任的人。我们敬爱的柏拉图会很高兴看到您这样做,因为在他死后的许多世纪中,开明哲学家来管理国家的情况很少出现过。他无疑会得意地看到,他关于政治制度循环出现的预言被验证了。
理性和哲学虽然不大可能成为人们的向导,但它们一直是出类拔萃的少数人的最爱。这少数人组成了真正的精神贵族集团,这个集团既不压迫人,也不会引起人的妒忌;事实上,除了属于这一集团的人以外,一般人甚至还不知道有这样一个贤人集团。在别的集团里,今人同古人之间没有多大的联系。但在这个集团里,古人对他们来说永远像朋友一样亲切,这些古人的著作永远不会失去它们的魅力,这些古人永远具有通情达理的品质。别人可以消灭掉真正属于这个贤人集团里的人,但永远无法触怒他!
美国科学家应当拒绝政府的不义要求
--给拟议中的美国“全国科学家会议”的信
很不幸,因为身体原因,我不能出席你们的会议。
大多数科学家能够意识到自己作为学者和世界公民的责任,对此我感到非常欣慰;他们并没有成为强权的牺牲品。
我们希望科学工作的发展和传播具有自由性;人为限制科学自由对于社会文化的发展非常有害。当受到军国主义和帝国主义毒害的威胁时,美国妥协了自己应有的政治态度,这一点,实在令人不寒而栗。
谁是美国的潜在敌人呢?谁迫使美国增加军备?答案是俄国。然而到目前为止,俄国一直在探求着国际安全,并且是国际联盟的最忠实的支持者。
不是美国人民的情绪造成了这种局面;确切地说,不过是少数政客运用其经济力量控制了政治策略。这一小撮人害怕的不是俄国的实际军事行动,他们所害怕的其实是俄国强大的道义影响,这种力量会间接地从根本上破坏他们的政治制度。
如果政府执意要继续走这条致命的政治路线,那么我们科学家就应当拒绝听从它的指挥,即使它是合法的政权。良心上的法律比任何在华盛顿制定出来的法案都更加有束缚力。当然,我们还有两件最后的武器:不合作和罢工。
我们应该谴责德国知识分子,因为他们无条件地屈从了那个邪恶的政府。因此,他们都是罪人,给他们惩罚,那是应该的,即使他们争辩说自己是被强迫的。我们这些知识分子应避免重蹈覆辙;对此,我是充满信心的,因为到现在为止,他们所采取的态度都是正义的。
给联合国大会的******
我们现在的处境是:我们的世界被不安全所笼罩,每个公民都没有安全感,技术发展的进步并没有改变这种状况。由于我们没有能力解决国际组织问题,助长了各种危险,这些危险威胁着和平,也威胁着人类的生存。
第二届联合国大会中的五十五个国家的政府代表都会认识到这样的事实:战胜轴心国以来的两年--无论在预防战争还是在控制原子能方面,我们都没有取得显著进展。
我们不能怪罪联合国。事实上,联合国是一个极为重要的国际组织,全世界的人民和政府都要明白它不过是一个过渡性的组织,它的最终目标是建立一个超国家的权力,从而以足够的立法权和行政权来维护世界和平。目前的困境在于没有一个真正的超国家的权力。因此,现在各国政府都出于普遍的恐惧和不信任而备战,这种做法又反过来增加了相互的猜疑,并且最终会使最后的灾难加速来临。再强的军备也创造不出军事安全,保卫不了和平。
除非国家主权这一传统概念被重新定义,否则,绝不可能得到关于原子能的国际控制和管理的全面协议,或者关于普遍裁军的全面协议。因为,既然原子能和军备还被认为是国家安全的要害,一个国家无论如何也不会拿出比用于国际谈判的空话更多的东西来。安全无法分割。安全只有在普遍得到法律上和执行中的必要保证时才能实现,如此一来,军事安全也就不再是任何一个单独国家的问题了。对于任何国家,只有两种选择,要么准备战争,要么准备建立一个以法律和秩序为基础的世界,除此别无他途。
每个公民必须保持清醒。如果考虑到了战争的可能性,那就只好准备像奥地利和朝鲜那样,保留军队并将其开到希腊和保加利亚去;想尽办法积累铀的储备;全民化的军事训练;逐步限制公民自由。尤其是,必须面对我们这个时代最严重的灾难之一,也是文化进步的最大障碍之一,即不透明的军事保密。
相反,只有当人们都认识到,在这原子时代,超国家政府的不断发展是安全与和平的唯一保证,那么他就会尽一切力量来加强联合国。我以为,世界上每一个有责任心的公民,都知道该怎么办。
然而,目前整个世界都因为一个恶性循环而变得无所适从,联合国中的各个大国很难在一个问题上达成共识。不论是东方还是西方集团,都极力企图增强他们各自的实力地位。军事力量普遍存在世界各地,东欧有俄国军队驻扎,美国控制着太平洋上的各个岛屿,荷兰、英国和法国都有自己的殖民地,人们早已熟知,保守原子秘密和军事秘密都是为争夺地位而进行的欺诈。
目前,联合国必须果断的采取措施加强它的威信。首先,必须扩大联合国大会的权力,安全理事会以及联合国的其他一切机构都服从于它。在联合国大会同安全理事会之间还存在着权力冲突的情况下,整个制度的落实无论如何都要受到损害。
其次,应当修改联合国代表产生办法。目前,各国代表都是由政府委派产生,被委派者没有任何真正的自由。而且,由政府选派代表的办法,无法让人们相信代表的产生是公平的合理的。如果直接由人民选举代表,联合国在道义上的威信就会大大增强。如果代表们能够对每个选民负责,那么他们就履行了自己的职责,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这样的代表应该是政治家多一些、外交家少一些。
第三,即使在危难时刻联合国也应当一如既往地开会。这样,持续不断的大会就能执行两项重大任务:首先,这样做能够取得建立超国家秩序的主动权;其次,还能够及时在和平受到威胁的危险地区(比如希腊边境),采取迅速而有效的措施。
鉴于这些任务的重要性,当这个机构因内部意见达不成一致而瘫痪的时候,大会也不应当把它的权力托付给安全理事会。联合国作为一个唯一能够勇敢而坚决地实施主动权的机构,应当尽快地行动起来,为创建一个真正的世界政府打好基础,为国际安全创造必要的条件。
当然,也会有人提出反对的意见。但是,如果能提供真正安全的公平提案确实提出来了,世界政府这一观念的主要反对者,苏联,就并不一定会继续反对。即便苏联现在反对世界政府这一观念,一旦世界政府真的建立起来,它自然就会改变态度。那样一来,苏联只会要求保证法律面前的平等,这是为了防止出现它在安理会中长期不利的地位。
不过,我们还应当考虑到:虽已尽了一切努力,苏联及其盟国仍然不想进入这样的世界政府内。如果这种情况发生--为取得俄国及其盟国的合作而尽了最大的诚意和一切努力,但仍无法成功--别的国家应当单独行动起来。至关重要的是,这个局部性的世界政府要想足够强大,它至少得拥有全世界三分之二的工业和经济地区。这个局部性世界政府本身足够强大,才有可能避免军事冲突和战争。
这个局部性的世界政府在一开始就必须表明:它的大门是向任何非成员国--特别是苏联--始终敞开着的,它们可以在完全平等的基础上参加进来。我认为,在一切会议和制宪会议中,局部性世界政府都应当欢迎非成员国政府的观察员列席。
世界政府的最后目的是形成一个联合的世界,而不是两个敌对的世界,这就要求这样一个局部性世界政府绝不应当反对世界的其他联盟。走向世界政府的唯一真正步骤就在于世界政府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