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家对政治问题不应当明哲保身
--1933年5月26日给冯·劳尔的信
您认为科学家对政治问题应保持沉默,这一点我不同意。德国的情况表明这种克制会导致政权轻而易举地被那些坏人攫取。这种克制难道不是缺乏责任心的表现?如果乔尔达诺·布鲁诺、斯宾诺莎、伏尔泰和洪堡都这样想、这样做,那么我们的处境会怎样呢?我无怨无悔,而且相信我的行动是在为人类服务。我不后悔离开你们的国家,即使他们让我过着富足的生活。但是,我很珍惜和您以及另外几位德国朋友的情谊,希望我们在一个比较愉快的时候再见面。
要依靠武装力量来保卫自己
--1933年7月20日给A.纳翁的信
我要告诉您一件震惊的事情。直到现在,我们欧洲人还认为个人反战可以阻挡军国主义。我们今天面临的情况完全不同。德国正不惜一切推进战争,这给拉丁国家,尤其是比利时和法国造成了严重的危险,迫使它们不得不抵抗。比利时是那么小的一个国家,无论如何也不想陷入战争;可是它现在需要武装起来。如果比利时今天被德国占领了,事情会比1914年糟糕得多,尽管那个时候已经是够糟的了。因此我对您说:如果我是比利时人,在目前情况下,我不会拒绝服兵役,相反地,我会满腔沸腾地去参军,因为我相信,这样做就是在拯救欧洲的文明。
我没有放弃我以前坚持的原则。我还是希望在不远的将来,拒服兵役成为一个现实。
希望您的朋友们,尤其是目前在监狱里的那两位看到我这封信。
知识分子和政治问题
--1936年4月20日给一个加拿大青年的信
罗兰这本书我读了不少,但对这些书没有多大的兴趣。书的作者不可理喻。在他看来,文学似乎比生活本身更有意义。当然,我很赞成他书中所说的许多话,但让我奇怪的是,这样一个老练的人竟如此自信,相信自己的宣言能影响事变的进程。
你对知识分子的批评是有道理的。由于他们整天沉溺在抽象的问题中,大多数对人类最迫切的需要视而不见。于是他们一碰到政治问题,就变得胆小懦弱,退回他们所专心从事的专业里面去。我深刻体会到,既要从事艰苦的脑力劳动,又要始终做一个完整的人,那是不容易的事情。尽管如此,科学家还是做到了,他们勤恳地劳动,在消除偏见方面所作的贡献比起政治领袖来毫不逊色。我们应当记住,卡尔·马克思和列宁都出身于知识分子家庭,他们不愧于知识分子。
给五千年后子孙的信
我们这个时代出了许多杰出人物,他们的发明让我们的生活更加方便。我们可以利用工具的力量横渡海洋,并且人类可以利用机械的力量节省体力。我们会像鸟一样飞行,我们可以利用电磁波和地球另一个角落的人们互通信息。
但是,商品的生产和分配却是无序的。人人都生活在焦虑当中,害怕失业,遭受贫困的压迫。而且,不同国家里的人民还不时互相残杀。所以所有的人一想到将来,都不免提心吊胆和极端忧虑。所有这一切都是由无比低下的才智和品格造成的。
我相信你们会带着自豪和无比兴奋的心情来读这封信。
他们为什么要仇视犹太人?
我先给大家讲一个古代寓言,这个寓言被我稍微改动了一下,通过这个寓言我们可以明白政治上排犹主义的动机:
有一天,一个牧童对一匹马说:“你是陆地上最高贵的走兽,你本应该过着无忧无虑的幸福生活;但是因为那奸诈的雄鹿,你的幸福就不是完满的。雄鹿从小就把腿锻炼得比你还敏捷,它跑得比你快,所以能比你先跑到水坑,它和它的同类把水喝光了,而你和你的小驹落得无水解渴。现在跟我住在一起吧!我能让你过上幸福的生活。”
出于对雄鹿的嫉妒和憎恨,马就盲目地顺从了牧童。牧童把笼头套在马的头上。从此马就失去了自由,完完全全成了牧童的奴隶。
在这个寓言里,马就代表人民,牧童代表企图迷惑人民的统治阶级或帮派,雄鹿代表犹太人。
你们会说:“这哪里是什么寓言!没有一种动物会愚蠢得像你寓言中的那匹马一样。”但你们再想想,马口渴难忍,而又跑不过雄鹿,它的内心就会被刺痛。你们没有身处其境,也许难以理解憎恨和盲目性会让马这样做。马确实会成为这种诱惑下的牺牲者,因为以前它受的苦难为它犯这样的错误准备了条件。下面的格言更能说明问题:对别人作公正和明智的忠告是容易的,但要使自己去公正而明智地行动却很困难。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们:我们大家常常在扮演着像马这样的悲剧角色,而且也有受到诱骗的危险。
这个寓言所讲的情况在人类生活中经常出现。概括地说,它是这样的一种做法:转移视线,把对某个人或某群人的憎恶和仇恨转移到弱势群体身上。但是为什么犹太人要扮演寓言中的雄鹿呢?为什么犹太人会经常被群众仇恨呢?主要是因为几乎所有国家里都有犹太人,但他们分散得太稀疏,力量薄弱,无法防御猛烈的攻击。
历史上的几个例子可以证明这一点:十九世纪末,沙俄政府的****激怒了它的人民,外交上的失利又进一步激起了人们的愤慨,国内局势几乎就要达到爆发革命的程度。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俄国的统治者为了转移视线,煽动群众对犹太人进行迫害。结果,俄国政府把危险的1905年革命镇压了下来,这之后,这种策略就被反复运用,这种奸诈的手段帮助俄国政权维持到世界大战即将结束。
德国人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失败了之后,政府就立即责备犹太人,说他们导致了战争,然后又造成战争失败。这个特殊时期让这种企图得逞了。对犹太人的仇视,不仅保护了统治阶级,而且使得德国人民陷入完全麻木的状态之中。
在历史进程中,出于各种目的,犹太人一直被陷害。有时捏造他们在井里投毒。有时造谣说他们为了宗教仪式屠杀儿童。有时恶意指控他们计划在经济上统治和剥削全人类。伪科学的书籍污蔑犹太人是低劣的、危险的种族,说他们为了自私的目的而煽起暴乱,他们既是危险的改革者,又是险恶的敌人。犹太人经常被控告在同化的伪装下侵略别国的民族文化。同时,还污蔑他们顽固愚钝,不可能适应任何社会生活。
强加给他们的罪名都是不成立的,罪名的捏造者自己都明白,但他们却继续欺骗着群众。在不稳定和混乱的时期,群众容易走向仇恨和残暴;而在和平时期,人性的这些特征只是被暂时遮掩了起来。
直到这里,我所讲的还只是犹太人遭受的暴行和压迫,而没有说到排犹主义本身,排犹主义这种心理现象在没有发生反对犹太人的环境中也是存在着的。这种意义上的排犹主义可以叫做潜在的排犹主义。它的基础是什么呢?我认为,它是民族生活中的一种正常表现。
一个集团中成员间的联系比他们同其他居民之间的联系更紧密些。因此,只要集团之间仍然有差别,国家内部就不免有摩擦。做到全体人民的兴趣完全一致是不可能的。共同的信念和宗旨,相同的兴趣形成了社会里的集团,每一集团都是作为一个整体而存在的。这些集团之间总会有摩擦,就像个人之间也存在着冲突一样。
在政治领域里,这种集团形成了政治党派。要是没有党派,公民就会丧失政治兴趣,也就不会有自由交换意见的机会,个人也不可能表明他的信念。而且,只有通过党派内部人的相互鼓励和相互批评,政治信念才能成熟起来,政治同我们文化生活的其他方面没有什么两样。比如,大家都知道,宗教时代会产生不同的教派,教派的竞争促进了宗教生活的成长。另一方面,大家也都清楚,****即消灭独立的集团,会导致科学和艺术上的片面性和僵化,因为这种****禁止了不同意见和研究方向的交流。
犹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集团让人类的一切领域都散发着生气勃勃的气息,这主要是由于不同的集团间的斗争所产生的。犹太人以自己的明确特征形成了一个集团,而扰犹主义也无非是犹太人集团的对立。这是一种正常的社会反应。这样一个专门的称呼源于政治上的辱骂。
犹太人集团的特征是什么?犹太人又是什么样的人?对于这个问题,我没有一个合适的答案。最明显的答案是:犹太人是具有犹太人信仰的人。这种答案是非常肤浅的,就像我们问:蜗牛是什么?回答说:蜗牛就是栖息在蜗牛壳里的动物。这个答案显然不是完全正确的;当然是不完备的;因为蜗牛壳恰巧只是蜗牛身上的器官。同样,犹太人的信仰也只是犹太共同体的一个特征。此外,大家都知道,去掉蜗牛的壳蜗牛仍旧是蜗牛。放弃了信仰的犹太人,情况也是一样,他依旧是一个犹太人。
试图解释一个集团的本质特征总是很困难的。
几千年来,将犹太人联结在一起的纽带是社会正义和民主理想,以及所有人的互助和宽容。在犹太人最古老的宗教经文里,就有了这些社会理想,这些理想对基督教和******教产生了强烈的影响,并且对人类的社会结构产生了良好的影响。比如他们发明的每星期休息一天的规定,这对全人类来说具有深远的意义。像摩西、斯宾诺莎和卡尔·马克思这样一些人物,尽管他们各不相同,但他们都为社会造福;引导他们走上这条坎坷道路的,正是他们祖先的传统。犹太人热心关注慈善事业也是由于这个传统。
犹太传统的第二个特征是他们尊重各种形式的追求和努力。出于对理智的高度尊重,犹太人对知识进步作出了巨大贡献。正是由于他们人数较少,而且在前进道路上经常遇到外界的许多阻碍,他们所作的贡献更应该受到一切正直的人的赞扬。我深信的这个特征不是什么先天优势,而是由于犹太人对知识成就的尊重形成了一种气氛,这种气氛特别有利于发展各种才干。同时,他们还有一种深刻的批判精神,能防止人间的任何盲目服从。
这里,我只举出上面这两个我认为是最根本的传统特征。犹太人做的事情,不论大小,都体现出这些标准和理想。这种传统由父母传给子女,也存在于朋友之间的谈话和判断,充满在宗教的经典里,并且是这个集团的公共特征。我认为犹太人性格的本质就是拥有这些独特的理想。这个集团不能完全体现这些理想,这是很自然的事。可是,对集团的理想进行描述是对一个集团的根本特征进行介绍的最好办法。
我把犹太人设想为一个拥有共同传统的集团,无论朋友和敌人都不同意我的这个说法,他们常断言:犹太人是一个种族,他们具有特有的行为,这些行为是由遗传基因造成的。这种见解是建立在几千年来犹太人内部通婚这一事实上的。这样一种习俗确实可以保护一个种族的纯一性;但如果原来就是一个种族上的混合体,它就不能保证这个种族的纯一性。然而犹太人无疑是一个混杂的种族,正像我们文明国家里其他的集团一样。人类学家会同意我这一点。
犹太人集团之所以兴旺,不只是靠着它的传统,更是由于它在世界上老是受着压迫和敌视。这是它能继续生存好几千年的一个主要原因。
犹太人集团约有一千六百万人,这个数目占不到全人类总数的百分之一,大约是今天波兰人口的一半。作为政治因素,他们的意义是无足轻重的。他们散布在全世界各个角落,却没有组织成为一个整体,这意味着他们在任何方面都不可能有统一行动。
根据犹太人的敌人所勾画的犹太人的形象,你们会得出这样的结论:犹太人代表着一种世界势力。初看起来,这似乎是无稽之谈;但我认为,这里面却有一定的意义。犹太人作为一个集团,也许没有什么力量,但他们各个成员的成就却处处可见,即使这些成就是在克服种种阻碍之下才取得的。这一集团里的精神激发了个人的力量,使得每个人积极从事自我牺牲的工作。
因此,那些有野心专权的人就会仇恨犹太人。他们害怕世人理智上的独立,这种害怕比害怕世界上其他任何东西都要厉害。这是今天德国猖狂地残害犹太人的根本原因。在纳粹这个集团看来,犹太人不仅是用来转移人民对他们不满的一种工具;他们还认为犹太人是一种不能同化的元素,不能强使它屈服,只要犹太人还存在着,纳粹的权威就会受到威胁,因为犹太人坚持对人民群众进行启蒙。纳粹篡夺政权后不久就上演了隆重的焚书仪式;这件事足以令人信服我上述的看法已触碰到了问题的核心。
人们对政治学和社会科学领域里漫无边际的概括产生了一种不信任感。这种概括对思想控制太大的时候,特殊因果关系的解释就容易出现错误,对事件的复杂性就会作出不公正的判断。可是另一方面,放弃概括就意味着完全放弃了解。为了这个理由,我相信人们还是应该去进行概括,只要我们对概括的不确定性保持清醒的头脑。正由于此,我才愿意谨慎地表述我对排犹主义的看法,这种看法是从一个带概括性的观点来考虑的。
政治生活中有两种相反的倾向在相互作用,相互斗争。第一种是乐观的倾向,它认为个人和集团的自由扩展能形成一个令人满意的社会状态。这种倾向认识到需要一个在个人和集团之上的中央权力,但要求这种权力只起着组织和调节的作用。第二种是悲观的倾向,它认为个人和集团会破坏社会;因持这种倾向的人企图把社会的基础完全放在权威和盲目服从之上。实际上后一种倾向只是相对的悲观:因为他们的想法对于那些掌握权力和权威的人,以及有这样野心的人来说是乐观的。第二种倾向的信徒是自由的敌人,也是独立的敌人。他们造成了政治上的排犹主义。
在美国,大家在口头上都支持第一种乐观倾向。不过,第二种倾向还是存在的,它隐蔽在社会各处。在美国,这种倾向通过控制生产手段的迂回道路,一步步在政治上和精神上统治人民,它的倡导者已在试图利用排犹主义以及敌视他人这一武器,但由于人民有健全的政治本能,到目前为止,所有这些企图还没有得逞。
这种情况将一直持续下去,但只要我们坚持这样一条准则:洁身自好,尤其是当他们来宣传仇恨的时候,他们就只能永远失败!
为建议研制原子弹给罗斯福总统的信
尊敬的阁下:
费米和西拉德最近工作的成果将使铀元素变成一种重要的新能源。政府需要密切注意这一情况,如有必要,还应迅速采取行动。因此,我认为我有责任请您注意下列事实和建议。
法国约里奥以及美国费米和西拉德通过四个月工作,已经使在铀中建立起原子核的链式反应成为可能,这样的反应会产生出巨大的能量和大量放射元素。现在看来,这种可能很快就能变成现实。